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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著她手心的手不斷地收緊,望著她死水般平靜的臉,顧遠落在她臉上的眼神也如死水般,泛不起一絲生氣,靈魂,仿佛已隨著她的沉睡而被抽去一般。

  恍惚間,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過幾次,有委婉地告訴他探視時間已過,也有直接勸他離開重症監護病房的,每一次,顧遠只是動也不動地將視線落在眼前的小臉身上,沒有說話,就在醫生和護士以為他不會開口時,顧遠才啞著嗓子緩緩開口:“讓我再陪陪她!”

  沙啞平靜的嗓音,沒有撕心裂肺地嘶吼,但平靜語調下隱忍克制的傷慟以及墨黑眸心下深藏的心痛如狂,卻是如此的明顯而又讓人心酸,勸的次數多了,醫生和護士也沒再試圖勸他,只是將期盼的目光落在病床上那張自始至終沒有絲毫動靜的蒼白小臉上。

  受顧振海委託來勸顧遠的安雅如換上無菌消毒衣進來時,顧遠恍然未覺。

  “先出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來陪她吧!”

  望了眼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無絲毫生氣的阮夏,安雅如傾身在顧遠耳邊勸道。

  顧遠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只是以指在阮夏瘦削的臉上輕輕地描繪著她細緻的輪廓,慢慢地勾勒,仿佛要將她的容顏徹底地揉入心底般,一遍又一遍……

  望著他執著而近乎傻氣的動作,安雅如莫名地覺得心酸,這一直以來如神般高不可攀的男人,此時此刻卻只是一個深愛著一個女人的普通男人,在死亡面前,再強勢能力再卓越也只能束手無措。

  “顧遠,先出去休息一下,都一天一夜了,你也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也沒合眼過了,你身體會吃不消的。”

  安雅如蹲下身,在他耳邊勸道。

  仿佛突然才意識到身邊多了個人般,顧遠慢慢抬起痴纏在阮夏身上的視線,往外面望了望,似是低喃般開口:“已經一天了嗎?”

  因為久未進水的關係,嗓音已經沙啞低沉得幾乎辯不出他說的是什麼。

  安雅如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嗯。”

  “如果……她再也醒不過來……”

  沙啞的嗓音已帶著幾不可察的哽咽,顧遠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慢慢望向阮夏,以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臉上細嫩的肌膚。

  “是不願醒來還是沒辦法醒來?”頭慢慢地向她耳際傾過去,顧遠輕聲低喃。

  “你以為你以你的命換來孩子的平安我就會感激你嗎?”在她臉上慢慢劃著名的手指猝然用力,幽深的眸底慢慢蒙上一層恨意,“沒有了你,有孩子又怎麼樣?那還能叫家嗎?”

  “如果……如果你敢這麼狠心地拋下我和孩子一個人離開的話,我……”

  沙啞的嗓音哽住,握著她的手掌驀地收緊,如果她真的醒不過來了,他還能怎麼樣,拋下孩子,上窮碧落下黃泉地也要找到她?還是獨自帶著她以命換來的孩子,從此相依為命了卻殘生?

  如果,如果回國那晚沒有去“夜色”,是否她就不會闖入他的世界中,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左心房,此刻也不會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地撕開般扯痛著?

  如果,他及早在她無數次地哭著說要放過彼此時,瀟灑地轉身,沒有了後來的痴纏,就不會有那麼深的感情投入,是否就不會有如今的噬骨之痛?

  明明早就明了看似恬靜卻骨子倨傲的她就如罌粟花般,一不小心就會上癮,抽不得身,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硬闖入她的生活,強行將她的人生與他的人生糾纏在一起,已經被迫偏離了正軌的人生,失去了她的參與,該如何繼續?

  “如果我的未來沒有了你,它該怎麼繼續?”

  一滴淚,緩緩地滴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濺起細碎的淚滴,四散飛出。

  安雅如不可置信地望著阮夏臉上一點一滴擴散開來的濕潤,慢慢望向顧遠,顧遠卻已突然俯身,隔著消毒過的口罩,將乾燥的薄唇狠狠地印上了冰冷無一絲血色的紅唇。

  心酸在心間瀰漫,望著即使緊閉著雙眸仍然不斷溢出淚滴、近乎絕望地吻著阮夏的顧遠,眼淚已不受控制地落下,男人不是天生不會流淚,只是未到情濃時。

  阮夏一直緊閉的雙眸也慢慢滲出一絲絲的濕意,一點點地與落在他臉上的濕潤混合,慢慢將兩鬢染濕。

  靜靜地站在一邊望著兩人的安雅如首先了發現阮夏眼角滲出的淚意,雙手不可置信地捂上嘴巴,將幾欲溢唇而出的驚呼嚴嚴實實地堵在口內,而後轉身去叫醫生。

  正狠力吻著阮夏的顧遠也慢慢發現阮夏似有清醒的跡象,原本被絕望籠罩的眼底瞬間恢復成一簇精銳的光,慢慢抬頭,指腹顫抖著抹去她眼角的淚痕,沙啞開口:

  “阮夏,阮夏,我知道你醒了,睜開眼……”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般,阮夏一直斂著的眼皮微微動了動,而後慢慢睜開,眼睛有瞬間的迷濛,入目的蒼白與光亮讓合了一天一夜的眼睛有些適應不過來,忍不住又緩緩地想要閉上。

  以為她又要再度陷入昏迷中,顧遠突然收緊捏在掌中的手心,急切地低吼:“不要睡過去,乖,睜開眼!”

  正欲合上的眼眸再次吃力地睜開,視線慢慢落在顧遠此刻疲憊卻流光溢彩的臉上,出事前的一切慢慢灌入腦海,原本迷濛的雙眼慢慢蒙上一層冷然,儘管渾身虛弱得使不上半點勁,阮夏依然試圖將被他攥在掌心裡的手抽出。

  “放……開!”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阮夏再度陷入昏迷中。

  【062.切膚之痛】

  “阮夏,阮夏!”

  見她再度陷入昏迷中,顧遠急切地拍打著她依舊冰冷的小臉,阮夏卻像睡過去一半沒有絲毫的反應。

  病床旁邊的心電圖卻在此時發出凌亂急促的響聲,顧遠不可置信地望向心電圖,稍稍恢復點神采的俊臉瞬間如死灰般蒼白,原本微弱起伏的心電圖開始緩緩拉直,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在她冰冷的臉上的輕拍換成了用力的拍打,沉穩不再,清冷的聲音已被掩飾不住地恐慌給瀰漫住,顧遠幾近失控地大吼:“阮夏,阮夏,你醒醒,我讓你醒醒你聽到沒有?”

  “怎麼回事?”醫生剛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邊聽到顧遠失控的急吼,急聲問道。

  “醫生,醫生!”用力地拍打著她冰冷的小臉,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顧遠沒有轉身,只是朝身後急吼,“快救她,馬上!”

  “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幾乎被拉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醫生的聲音更急切,剛剛安雅如才去告訴他,病人已經醒了,這才兩分鐘不到怎麼會弄成這樣子?

  “她剛剛清醒了一會,但很快又暈了過去,你不是說她醒過來就會沒事了嗎,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顧遠轉身一手指著心電圖一手失控地揪著他的衣領問道。

  “你先冷靜!”快速將他揪在胸前的手強行掰下,醫生一臉嚴肅地走向病床,往心電圖和呼吸器上望了眼,轉身朝跟在身後的護士說道:“病人呼吸、心跳、血壓、脈搏等生命體徵極不平穩,心跳與呼吸已慢慢趨於停止,馬上進行心肺復甦。”

  望著醫生和護士忙碌地為阮夏做心肺復甦搶救,顧遠的神情近乎木然,盈滿傷慟與驚懼的黑眸慢慢落在依然慘白著臉的阮夏身上,那股即將永遠失去她的恐懼已盈滿心底,顫抖著的手不自覺地慢慢撫上她細緻的臉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

  想到她剛剛清醒的瞬間望向他時滿眼的恨意,以及用盡全身力氣喊出的“放開!”二字,在她臉上游移的手慢慢頓住,似是猶豫了下,顧遠慢慢將它收回,望了眼依然幾乎呈直線的心電圖,而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安雅如站在病房外,聽到開門的聲音,下意識地望向門口,卻在看到顧遠疲憊蕭瑟的身影后愣住,抬頭望向他,忍不住開口:“怎麼出來了?”

  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一抹苦笑,顧遠疲憊地靠向牆壁,狠狠地閉上眼,將眼底的撕痛與苦澀一同掩去。

  “如果我不出來,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醒來!”

  良久,顧遠才緩緩開口,聲音悠遠而蒼涼,仿佛從遙遠的山谷飄來,帶著破碎的傷痛,“雅如,她恨我!”

  平淡的三個字,卻像要用盡一生的氣力去承認,每一個字溢出唇畔,心底便像被針狠狠扎過般細細碎碎地泛疼著,那樣細碎的疼,偏偏像是侵入骨血般,隨著血液的流動疼至身體每一處。

  安雅如緊咬著唇,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他。

  “她醒過來一小會,只是那片刻的清醒,即使不能說話,她也不吝於用眼神告訴我,她恨我,甚至,她甘願冒著永遠醒不過來的代價,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她恨我。”

  顧遠平靜地說著,那樣平靜的語氣,卻那樣深切的疼。

  緊閉著的黑眸緩緩睜開,眸底的撕痛一覽無遺,“雅如,都說人心是肉做的,你說她怎麼就能這麼殘忍?可為什麼,我卻偏偏放不開她?”

  “顧遠,或許只是你多想罷了,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會醒過來的。”

  找不到更好的措辭來安慰他,安雅如只能選擇最蒼白無力的言辭。

  嘴角的苦澀加深,顧遠語氣很平靜:“雅如,你別安慰我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如果沒有遇到,如果沒有愛上多好!”

  如果沒有愛上,此刻心口那個地方就不會像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一大塊一般疼得厲害了吧?

  “……”望著清雋的俊臉上掩飾不住地悲愴蕭瑟,安雅如不知該如何安慰。

  “雅如,你說,她會不會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顧遠輕問,那樣小心翼翼卻平靜的口吻,安雅如莫名地覺得心酸,昨天之前還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卻因為一個女人落魄至此,偏偏每個人看到卻忍不住動容。

  “顧遠,如果……她真的再也不會醒來,你會怎麼樣?”

  安雅如望著他,遲疑著,將他原來的問題拋給他。

  “呵……能怎麼辦,”顧遠輕笑,笑得悲愴卻寒涼,“如果她真的狠心這麼離我而去,那便忘了她!徹徹底底地忘了她!既然她可以如此狠心,我為什麼就不能放過自己。”

  心莫名地為他語氣中的平靜與無情而揪疼著,安雅如知道,顧遠對阮夏,愛得那樣深,也那樣的毫無保留,一旦這種愛變為恨,必會恨得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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