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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依依在毓王府等候了些時辰,一直到午時也未見君天毓回來便先告辭,回家時順道繞道西澤皇宮所處的西長街,尋了個地方隱起來,在宮門外仔細觀察周遭環境,西長街雖是看著熱鬧依舊,似是與往常無異,但觀察得久了,也隱約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宮門外往來的百姓幾乎都為青壯丁,在周圍徘徊不去,看著倒不似在隨意閒晃,偶有遠處而來的生人路過時,閒晃的青壯士眼神便會不約而同地望向來人,眼底的警戒雖是小心掩藏,卻也還是透露些許。看來徘徊在這宮門外的都是布衣打扮的侍衛,就不知是毓王爺的人馬還是太子人馬,此刻宮裡怕是也不安生,實在不宜這時冒險進宮,只能待宮裡平靜了些再尋機會進去。

  心裡打定了主意,顏依依便先行回府,向她那風流老爹及老弟簡單介紹了些今日的情況便先行回房,待日頭西斜這才從密道悄然回到了楚府的別院,趕回到府里時正趕上用膳時間,顏依依卻沒看到楚沐風坐在飯桌前,心下雖奇怪,卻也是鬆了口氣,楚沐風不在,那便能暫時躲過被逼問的下場。

  安心吃了頓晚膳,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看著天色黑了下來顏依依這才回房,途中經過楚沐風書房,在門口遇到平日偶爾會在楚沐風身邊出現的步飛。步飛正守在書房門外,雙手緊緊交叉著抵著額,臉上隱現擔憂之色。

  顏依依與步飛不熟,本不欲過去打招呼,但見步飛神色憂慮無措,心下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剛走近書房便被屋裡傳來的細碎聲響給吸住了腳步,那聲音低沉隱忍,似是在極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隱伴有急促的呼吸聲及骨骼屈起聲,偶爾還有重物掃落地上的聲音。

  “裡面怎麼了?”那聲音聽著似是非常痛苦,顏依依忍不住皺眉問道。

  步飛原本無措地在門外踱步,看到顏依依時卻神色一肅,畢恭畢敬地應道:“回少夫人,裡面沒什麼。”

  顏依依望他一眼,撒謊都不懂得打份糙稿,但見他不想說,也懶得理會,轉身便要走,一聲低重的痛苦悶哼聲突然自屋內傳出,伴著重物倒地的聲音,似是書架傾倒。

  顏依依的腳步頓了下來,轉頭望向步飛,步飛此時神色已不複方才的畢恭畢敬,滿臉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之色,眼睛擔憂地盯著緊閉的房門,顏依依亦不自覺地望向那房門,裡邊痛苦的悶哼聲及重物落地的聲音不斷,猶如掙扎的困獸聲。

  猶豫了會兒,倏地往前一步,在步飛反應過來時顏依依已用力推開了房門,快眼掃過凌亂的屋子,目光一窒,停在了緊捂著胸口痛苦地趴伏在書桌前的楚沐風身上。

  開門聲響起時楚沐風已回過頭來,素來清雅的臉上蒼白得近乎透明,額前的髮絲已被汗水打濕,大滴的冷汗順著緊貼在兩鬢的濕發滾落,右手緊捂在左胸口處,手掌青筋凸起,掌心下的衣衫被緊緊揉成一團,看著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胸前卻並未有任何傷口。

  028.身中劇毒...

  “出去!”看清來人是顏依依,楚沐風蒼白的臉上似是掠過一絲狼狽,很快便隱去,只是冷冷望著她,語氣虛弱而冰冷,卻依然有力。

  顏依依看著這樣的他心底原本還有些同情,但見他這般態度,心底來氣,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轉身便欲離去,手突然被人抓住。

  顏依依側頭望向情急下抓著她的手,聲音冷了下來:“放手!”

  步飛邊急急地鬆開手邊急聲道:“少夫人,公子中了蝕心散,你在這裡……”

  “步飛!”楚沐風陡然喝斷了步飛,“讓她出去!”說話間又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襲來,楚沐風緊捂在胸前的手幾乎將衣衫扯破,卻極力克制著。

  顏依依被步飛“蝕心散”三個字震住,也沒在意楚沐風此時的態度,不可置信地轉身望向楚沐風。

  蝕心散,又稱“江湖第一毒”,它的毒不在於它會使人瞬間斃命,卻會讓中毒之人發作時生不如死,痛到極致時中毒者寧願選擇自刎而亡,據傳自此毒在江湖中流傳開始,從沒有任何中毒者逃得開自刎的下場,故而此毒又被稱為奪命散。

  蝕心蝕心,顧名思義,中毒者如同被毒蛇侵入心脈,一點一滴地將心脈蠶食。一旦發作起來,心臟處似有萬千毒蛇蠕動噬咬撕扯,其痛苦程度遠高於剜心割肉,因而江湖人素來聞毒色變。

  此毒據傳是三十年前由有“毒聖”之稱的毒蛇穀穀主李天一研製而成,尚未將解藥配出毒聖便暴斃身亡,故而此毒無解!因中此毒者尚未有人挨過第三次發作便自縊而亡,因而至今無人知道中了此毒還能活多久,江湖人只知道,中毒者每半年會不定時發作一次,發作時間長達五個時辰,愈是到後面那蝕心之痛愈是難忍,另也有傳言稱,既是蝕心,便是每發作一次,心脈便被侵蝕潰爛一寸,待心脈慢慢被侵蝕潰爛之後,中毒者也就藥石惘然,而這時間,有人說是十五年,亦有人稱二十年,具體能活多久,因從未有人在中此毒後能堅持活過一年的,故而無從考證孰是孰非。

  因此毒的毒性之烈前所未有,故而二十年前此毒便已被慢慢淡出了江湖,近年來更是不曾再聽聞過,楚沐風又怎會中了此毒?中毒多久了?

  疑惑地眼神飄向緊捂著胸口趴伏在桌案上的楚沐風,楚沐風亦抬眸望向她,此刻雖然痛苦難忍,被汗水打濕的頭髮貼在額角,看過去有些狼狽,望著她的目光卻依然凌厲傲然,便是連出口的聲音亦是虛弱而凌厲:“出去!”

  步飛似是不忍,忍不住道:“公子,讓少夫人在這陪著你你或許會好受些。”

  她不是神醫亦沒有解藥,她便是守在這屋裡他的痛苦又怎會減輕得了半分?

  心底雖這麼想著,顏依依卻沒有駁步飛,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望著楚沐風,咬了咬唇,卻不知道是該轉身離開還是該上前安撫。

  她恨他一次次的脅迫,看到這樣的他她該高興才是,若是他也因為無法忍受那劇痛自縊而亡,她便也就自由了,何樂而不為?只是……只是……

  眼眸不自覺地掃向被掃落一低的紙硯書籍及傾倒一邊的書架,若非疼痛難忍,楚沐風這般善於克制的人定是不會藉由掃落重物來轉移注意力,一個被劇毒侵蝕,隨時會喪命的人,看著也可憐……

  望向他的眸底隱約流露出同情的味道,楚沐風望著她眼中的同情,一抹戾氣自那雙墨染的黑眸中急掠而過,楚沐風掙扎著起身,腳步不穩地走至她身邊,一手扶著門框喘息一手狠力拽著她的肩,將她給掰轉過去,用力推了出去,手也跟著用力將房門甩上,一番動作下來人已幾近虛脫,胸口一陣強過一陣的噬骨疼在四肢百骸遊走,扣著門閂的手顫抖著幾乎使不上力,只能無力垂下,背倚著門努力平息體內翻滾的疼。

  這麼毫無防備地被推了出來,顏依依腳下踉蹌了幾步,待站穩時楚沐風已將房門給狠力甩上。

  顏依依有些失神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猶豫著是否該轉身離開便是,反正她在此待著也是枉然,況楚沐風顯然不待見她。

  盯著那門猶豫了會兒,看著燭火搖曳中慢慢放大的身影,顏依依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步飛在焦急地在一邊看著,想要開口勸阻,但見顏依依神情漠然,又不敢輕易上前。

  本想毫不遲疑地輕巧離開,但是腳下卻似是灌著千斤鉛,怎麼也無法平穩邁出,尤其是身後再次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及痛苦的悶哼聲時。

  算了,還是回去看看他吧,就當為自己積些德吧,楚沐風若是忍不住也自縊了,也不算什麼大快人心之事。許多人在極痛之時忍不過去,便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之時看不到希望,身邊有個人陪著說話總能幫分散些注意力。

  顏依依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在步飛稍顯驚愕的眼神中推開了房門。

  “滾出去!”相較於方才的冷然,此時的楚沐風已多了一分盛怒。

  再怎麼偽裝,此時也不過紙老虎一隻。顏依依不理他此時的無禮,只是面色平靜地走向他,試圖以著輕鬆的語氣道:“楚沐風,你既是已中了噬心散的毒,命早已是朝不保夕,不若你將令牌還與我,我也不與你計較,日後你若先我而去了清明重陽什麼的我也去給你上柱香,如何?”

  楚沐風緊攥著桌案一角,勉力站起身,唇角吃力地勾起一個淡諷的笑:“顏依依,你放心,你沒死之前,為夫又怎捨得先你而去。”一番話下來,已是用盡了渾身氣力。

  顏依依小心覷著他的神色,眼睛時不時往他緊扣著桌角青筋泛起的手望望,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是笑著道:“中了噬心散,楚沐風,你活得過明年再說。既是命不久矣,你這般拖著我也不過給自己拉仇恨罷了。”

  他與她素來水火不相容,這般說話激他多少能替他分散些注意力,只是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也不知道他這次發作需多長時間,她說話一個力度把握不住他失手將她殺了也是極有可能的,竟這般犧牲自己……

  顏依依心底嘆息,手不動聲色地摸入袖中,她娘當年在江湖上也曾風靡一時,聽聞她那隱居多年的外祖父隱居前在江湖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主兒,醫術了得,她雖未遺傳半分外祖父的醫術,跟著她的那幾年也未能將外祖父那一身醫術習得,但出山前外祖父也是給了她一些解毒的丹藥帶著防身,她雖沒有解藥,但是迷暈人的藥也還是有的。

  噬心散與別的藥不相剋,但因噬心散毒性過於強烈,普通迷藥根本不起作用,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會被硬生生疼醒,她手上的七日醉是經由外祖父特別調配過,藥性比一般的迷藥要強上百倍,但能否克製得住楚沐風體內的噬心散,沒有試驗前也不好說,就試一試,權當為保命吧。

  深陷在體內翻滾的絞痛中的楚沐風沒察覺顏依依的小動作,只是勉力撐直身子,望著她冷道:“我二十年都熬過來了,還怕熬不過明年?”

  顏依依唇上的笑不自覺地凝住,望向他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臉,二十年?自五歲開始便中了蝕心散?那么小的年紀,怎麼……挺過來的?

  握著藥瓶的手微顫,顏依依不自覺地收起唇角的笑意,望著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她竟對眼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絲類似於心疼的情緒。

  似是不喜在她臉上看到任何憐憫的情緒,自厭的情緒自眼底划過,楚沐風整張臉冷了下來,聲音也已帶著寒意:“滾出去!”

  強撐著說完,一陣遽疼再次自心臟處划過,流竄全身,高大的身子晃了晃,終是抵擋不住那遽疼,身子不受控地往旁邊書架一側,“嘩啦啦”的凌亂響聲,書架上的書已因那突如其來的外力而從架子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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