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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靳目光從她臉上轉開,落向一地狼藉的書屋。

  書架東倒西歪, 書落了一地。

  牆上的畫紙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再沒有夏言在時的整齊寧靜。

  扣著姜琴的手無力垂下, 沈靳身體也脫力靠在了樓梯扶手,倚著扶手,緩緩滑落,坐在了台階上,雙手緊揪著頭髮,從頭皮緩緩滑過,掐住了頭皮。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

  “我們結婚?”

  “好啊。”

  “沒關係,我也綁住你了。”

  ……

  腦中的記憶有多清晰真實,心臟的悶疼就有多重。

  姜琴擔心看他,遲疑上前:“阿靳……”

  手剛落到沈靳臂上便被他用力甩開:“讓開!”

  童童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了過來,“爸爸”“爸爸”地擔心叫他。

  沈靳抬頭,看著這張酷似夏言的臉蛋,手臂抬起,落在她發上,沒有說話。

  相親時,他明確告訴過她,他不要孩子。

  他也從沒想過要孩子,先心病生孩子風險大,她的身體經不起生孩子的風險。

  懷孕是意外。他應酬回來,喝得半醉,她貼身照顧他。

  那時兩人剛發生關係沒多久,她的身體於他是致命的罌粟。

  相親第一天確立關係,第二天約會增進了解,第三天領證結婚。從陌生人到夫妻,三天時間,倉促得讓她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去接受與他的親密。

  領完證當晚他便把她接了回來,那天晚上,同一張床上的她緊張而拘謹。

  他翻身壓住她時,她眼睛裡的緊張幾乎要溢出來。

  他低頭想吻她,嘴唇貼在她唇上時,能清晰聽到她促急的呼吸,以及她細弱蚊蚋的聲音,“我緊張……”

  之後便是越來越促急的呼吸,以及她越來越痛苦的眉眼,她緊張得犯了病。

  之後整整兩年時間裡,他沒敢再躁進,慢慢給她時間適應他,給她時間慢慢調理身體。

  兩年時間裡,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習慣,習慣每天上床時,將蜷在床角熟睡的她撈入懷中,習慣在每天早上醒來時,看著小貓一般蜷在懷中睡得香甜的她,似乎一切本應如此。

  他不是重欲的人,但他是個男人,他對她是有欲望的。克制了兩年,她的身體終於好轉,面對他的進逼,她雖然還是會緊張和害羞,但已經不會緊張到犯病。

  有些東西沒嘗試過永遠想像不出它的模樣,一旦開了個口,便如食髓知味般漸漸上癮。

  夏言於他便是如此。

  所以那一夜半醉半醒間,面對貼身照顧他的她,她不同於平時拘謹的樣子輕易撕掉了他所有的冷靜和克制,他如同失了理智的野獸,壓著她,極盡放縱。

  童童便是那一夜的意外。

  對於這個意外得來卻要了她半條命的孩子,沈靳感情一直是矛盾複雜的。

  他愛這個孩子,但看著她,腦中浮現的卻又是多次面色死白躺在病床上的夏言。

  童童性子不像他穩,也不像夏言靜,小小年紀,力氣大又調皮,根本不是夏言降得住的。

  如今她正睜著雙酷似她的眼眸,無辜而茫然地看他。

  眉眼都像極了夏言,偏就性格不知道遺傳了誰,也可能是夏言本性里本就藏著活潑靈動的一面,只是被他的沉悶壓制住了。

  沈靳想到似夢非夢的世界裡,與夏言相處的點滴,她懟他時的樣子,談論工作時的樣子,以及懵懂無知時的樣子……

  她問他“認識童童嗎”的記憶也跟著鑽入腦中,以及她描繪的童童畫像,他在深睡入夢時才進入的世界,她怎麼也會時斷時續地在那兒?

  他是活生生的人,她……

  沈靳倏然站起身,童童急急抱他腿:“爸爸,爸爸……”

  沈靳輕輕將她拉開:“童童好好和奶奶在家,爸爸一會兒回來。”

  轉身出了門。

  沈靳去醫院找紀沉,手握著方向盤,一路上額頭和心臟一樣,繃得很緊。

  因為一個又一個似真似假的夢去找紀沉有些荒謬,沈靳不想去管這其中的荒謬,他寧願相信她也好生生地活著,也不願相信,她只是魂歸入夢。

  她至死都不見他,即使有魂歸,又怎麼會入他的夢。

  醫院很快到,他親眼見著夏言合上眼的地方,沈靳是極端牴觸這個地方的。

  車子沒停穩他便拉開車門下車,直奔紀沉辦公室。

  他不在,辦公室其他同事說他出國進修,今天的飛機。

  沈靳轉身出門,開了車直往機場趕,路上試著給紀沉打了個電話,剛響了聲便被他掐斷了。

  沈靳趕到機場時剛好趕上他在往安檢通道走。

  夏曉和她父母在送他。

  幾天不見,幾人都憔悴了許多。

  夏曉先看到了他,一下紅了眼,緊咬著唇看他,眼神又恨又狠。

  沈靳沒工夫理會她,往前幾步,沉聲叫紀沉名字。

  紀沉回頭看他,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平靜:“沈先生有事?”

  沈靳:“夏言呢?”

  紀沉手指了指夏言老家方向:“你不都把墳給挖了?”

  “怎麼,沈先生還想再挖一次?”

  沈靳喉嚨哽了哽,頭微微偏開,又看了他一眼,嘴角抿起時,已經一聲不吭地撥開人群朝他走去,想先把人拽出來。

  夏言父親急急拽住沈靳手臂:“誒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安保看這邊有動靜,趕緊上前了解情況。

  紀沉已到安檢口,把機票護照遞給工作人員時,回頭看了眼沈靳:“沈先生,夏言的臨終遺言,是希望能把童童送回她爸媽那裡,不耽誤您再娶生子。她臨死都為你考慮,希望你也好好為她考慮一次。”

  說完不顧沈靳驟冷的臉色,拿回護照和機票,進去了。

  飛機起飛在即,紀沉安檢完便直接前往登機口登機。

  “墳都讓他給挖了,還不死心。夏言,你說,這人是不是也難纏了些?”

  略帶無奈的低語,仿似在耳邊,夏言不覺也跟著笑:“好像是有點難纏呢。”

  囈語完,又覺不對勁,四下蒼茫,看不到紀沉人在哪兒。

  眼睛不覺緩緩張開,手的方向好像也不對,像搭在什麼地方,夏言下意識摸了摸,溫熱硬實,手有那麼一瞬間僵硬。

  沈靳冷靜的聲音自頭頂徐徐響起:“摸夠了就起來。”

  夏言:“……”

  手像被燙著般一下彈開,整個人往後翻了一大圈,差點從床上滾落,被沈靳拽著衣角拉了回來。

  夏言抬眸,撞入他眼中。

  記憶一下湧來。

  “夏言,我們結婚吧。”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嗯。”

  “很愛。”

  “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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