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急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已經入了宵禁,隨車的孫刃遞了腰牌,他們順利的去了同安堂。

  同安堂門外掛了白色的燈籠,燈籠上寫著「診」字,此刻門開了兩人身寬的大小,劉大夫正焦急的站在門口望著這邊。

  車停下,顧若離幾乎是跳下了車,急匆匆的進門,劉大夫就著急的道:「人在後面的病房,兩位大夫正守著的,病房和傷口都消毒了,您快去看看。」

  「是什麼傷,幾處?怎麼會受傷的?」顧若離是小跑著,劉大夫回道,「是兩處刀傷,一道從左邊肋骨一刀至右邊,一處是在右手臂上,胸口傷的不算深,但右手很重。至於傷他的人,只聽馮大夫說是有人有意殺孫大人。」以他看來,孫道同怕是凶多吉少,但顧若離的能力不是他們能比的,她不來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

  孫大人是得罪誰了嗎,對方分明就是有意致他於死地。

  心思飛快的轉著,顧若離淨手換衣進了病房,馮勻和方本超在,孫道同靜靜躺著病床上,面色慘白,毫無知覺的樣子。

  她走過去,就看到他腹部的傷口,血還流但明顯已經止了一些,上身的衣服脫掉,所以那一道傷口就異常清晰的落在顧若離的眼中。

  傷口很長,如同劉大夫所言,幾乎是從左邊一直劃到右邊,而手臂上的傷,傷口外翻刀口整齊,像是刀砍下來時抬著手臂擋的,血還在往外滲,顧若離看著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

  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就是手臂的傷並沒有傷到肌踺,若不然他就是傷好了這隻手恐怕也要廢掉了。

  見她面色凝重眉頭緊蹙,馮勻就焦急的道:「縣主,怎麼樣?我師父的傷還能治嗎。」

  「不知道。」顧若離看著馮勻,問道,「從他受傷到來這裡中途花去了多少時間,流血情況如何?」

  馮勻回道:「我和師父一起去太醫院值宿,我在巷口等師父,親眼看到有人衝出來對著他砍,我衝過那人就跑了,師父倒在血泊里,我檢查了一下傷口見很深且長就沒有敢立刻上藥,帶著他上了馬車就朝這邊趕了過來。路上大概花去了一刻鐘的時間。」

  顧若離號了孫道同脈,沉吟了一刻。

  「怎麼樣。」馮勻很著急,他剛才也扶了脈,孫道同的脈象很弱,若沒有辦法他恐怕挺不過今晚。

  「都準備好了?」顧若離沉著臉回頭看著方本超,方本超點頭道,「都準備好了,您看看。」

  顧若離檢查了一遍器具,對劉大夫吩咐道:「將我們常用的幾個方子裡的藥都煎出來,讓歡顏和雪盞幫您。」又和張丙中道,「消毒的藥和酒精拿來。」

  所以,在他看到孫道同受傷後,就立刻將人送到這裡來了。

  一行人準備好,方本超將針遞給顧若離,她接過來忽然又停了下來,方本超問道:「您怎麼了?」

  「岑大夫呢?」顧若離發覺岑琛不在,方本超回道,「他今晚不知去哪裡了,剛才來的時候就沒有找到他人,怎麼了?」

  顧若離低頭看著自己右手塗了藥膏的手指,猶豫的的道:「我手指破了,不能接觸病人。」她心頭微動,有什麼從她腦子裡一划而過……

  怎麼會這麼巧,她下午的手指被那人莫名其妙的劃破,晚上她就接到了孫道同的手術。

  「手指劃破了就不能手術了?」馮勻看的心頭一跳,他當然知道如果顧若離親自動手肯定比任何人都要妥當,畢竟這個縫合術是她提出來的,她也有過幾次的經驗。

  方本超也不明白的看著她。

  「手上有傷口,容易和病人互相交叉感染。」顧若離粗略的說了一下,「保險起見,我不接觸最好。」

  大家都是大夫,顧若離說了也就懂了,馮勻著急的道:「可是,岑大夫不在啊,要現在去找他嗎。」

  「來不及了。」顧若離說著去看方本超,方本超就擺著手道,「我雖是練手了幾次,可到底不行啊!」

  顧若離也知道方本超一次都沒有過,她頓了頓又扶了孫道同的脈,脈象上除了外傷外並沒有什麼不妥,她凝眉道:「先治孫大人,其他的事稍後再說。」

  「失血怎麼辦。」方本超望著顧若離道,「可有辦法解決?」

  有是有,可是她卻不確定可行不可行:「現在不行!」這不是雞屎白散合劑,她在試用時心中至少有七分的把握,可若是輸血她就連三分都沒有!

  若發生溶血,這比破傷風的死亡率還要高

  。

  顧若離檢查了腹內傷口,給孫道同餵了藥,開始縫合。

  手法她已經嫻熟,幾乎沒有停頓,一氣呵成,手臂上亦是,弄好後她收了線和方本超道:「上藥!」說著,又洗手親自給孫道同餵了生血止血的藥。

  「怎麼樣!」馮勻第一次見到顧若離做這些,震驚的全程都沒有說話,他不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顧若離時的情景,那時她腿受傷,他過去給她問診,不等他檢查她就將傷情都告訴了他,還用了孫道同才發現的冷敷法。

  他當時就很驚訝,只覺得這位崔府的小姐是不是在哪裡聽說了冷敷,而盜用了孫道同的手法。

  後來他才知道,人家根本早就知道了,很有可能在孫道同之前,根本就不是盜用。

  而此刻,儘管上次在醫局聽了課,可今天他還是震驚的無以倫比,除了問怎麼樣,他幾乎不敢開口,生怕自己問的問題太過蠢傻而顯得他根本不像個大夫。

  「不知道。」顧若離並不樂觀,失血太多又不能輸血,她們能做的還是太少了,她焦急的道,「再添副藥吧。」

  方本超應是讓歡顏去煎藥。

  顧若離坐在床前看著孫道同,待又餵了一副,她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沉聲道:「我們現在急也沒有用,只能做我們能做的事,至於生死……」只能看孫道同的身體狀況了。

  「師父!」馮勻紅了眼眶撇過頭去抹著眼淚,好一會兒才回頭看著顧若離道,「師娘他們還沒有通知,您看能不能請他們過來?」

  顧若離點了點頭,道:「明天早上吧,現在請他們來幫不上也多添了人擔心。熬過今晚應該沒有問題。」

  要是他能熬過三天,就表示他這關就過去了。

  「馮大夫。」顧若離請馮勻坐,問起砍人的事情,「你看清那人的臉了嗎,怎麼樣?」

  馮勻搖了搖頭,回道:「那人蒙著臉,且我們離的很遠,發現時我已經慌了神,根本沒有多注意其他!」他說著微頓,又道,「只知道他拿著是把刀,步伐矯健,應該是習武之人。」

  那就是說對方目的很明確,就是來殺孫道同的,奇怪的是,他要殺為什麼只是砍而非捅?

  既然是習武之人就應該知道,砍的力道和殺傷力絕沒有直接傷害內臟來的快速直接。

  「孫大人今天都做了什麼,近期可有得罪什麼人。」顧若離只能往這方面去想,馮勻搖了搖頭,道,「您知道師父的個性,他一向淡薄名利,就連太醫院的職權他也是能放就放,並不爭奪,怎麼會和別人發生矛盾和糾葛……」

  若真的算有的話,他頓了頓看向顧若離:「以前的戴大人算不算?」可戴家的人已經走了,戴韋應該也不會突然回來報仇吧。

  毫無徵兆的。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她起身走到孫道同身邊,撥了他眼帘檢查了一遍,又號了脈……

  「師父。」張丙中隔著門回道,「我去找找岑大夫

  。」

  顧若離一愣,開了房門道:「岑大夫今晚沒有和你們一起回去嗎,他沒有說要去哪裡?」岑琛才來京城沒有多久,也不認識什麼人,而且,他就算出去也該和大家打聲招呼才對。

  「沒有。」張丙中也覺得古怪,「今晚是他值宿,可我們來的時候他並不在醫館。」

  馮勻也道:「是,我來敲了一會門發覺沒有人,這才去家裡找的。」就因為多走了一通的路,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顧若離若有所思,望著張丙中道:「那你快去找找。」又道,「讓孫刃陪你一起去。」

  張丙中點頭應是,和孫刃一起去找岑琛。

  孫道同的氣息一直不穩,臉色也越發的慘白,顧若離覺得自己已經黔驢技窮,懊惱的等在床邊。

  天漸漸亮了,孫家的人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她退在了隔壁靠在床頭卻毫無睡意……到底是什麼人要殺孫道同,還用這樣的手法……

  想到這裡顧若離翻身坐了起來,開了門喊周修徹:「昨天那個劃傷我手指的人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孫刃去找岑琛還沒有回來。

  「如果人還在京城應該還有辦法。」周修徹回道,「但要是走了,就要費些功夫。」

  顧若離點著頭道:「先不管,看看人在不在京城。」她總覺得遺漏了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

  周修徹應是而去。

  「縣主,我想起件事。」馮勻也是一夜未睡,見她出來忙迎了過來,顧若離就看著他,他接著道,「那人砍傷師父後,師父倒在了地上,他還在師父身前蹲了一下,我一直以為他是想要繼續砍,剛才忽然想起來,他蹲下來時是將刀夾在腋下的。」

  「夾在腋下?」這下顧若離滿臉驚訝,「你確定沒有看過?」

  當時他又怒又驚又怕,根本不敢確定,所以猶豫的道:「似乎是這樣的!」

  那人蹲在孫大夫身邊做什麼?

  他完全有機會再補一刀的,為什麼他沒有,反而還夾著刀蹲下來了呢。

  「馮大夫。」顧若離看著馮勻,「你幫我將七爺請來行不行,就說我這裡有事找他。」

  有趙七在,辦事自然事半功倍,他立刻點頭:「好,我這就去。」就跑著出了門。

  「顧大夫。」楊文治並著韓恭和太醫院的七八位大夫來了,顧若離看見裘太醫和魯大夫也隨在其後,眾人聽到了哭聲驚駭不已,楊文治問道,「孫大人傷勢如何?」

  「失血太多了。」顧若離如實回道,「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去。」

  楊文治臉色一變,問道:「怎麼會受傷的,馮勻呢,他如何說。」眾人聞言也點著頭,很是奇怪。

  「馮大夫說昨天去太醫院的路上,突然跑出來一個人,照著孫大人便砍了兩刀。一刀自左邊腋下劃至右邊,另一刀這是剁在手臂上。」顧若離解釋了一遍,楊文治就道,「行兇之人馮大夫沒有看見?」

  顧若離搖頭

  。

  楊文治就沒有再問,看病房的門是關著的,就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裡面是孫家的家屬,孫夫人正趴在孫道同身上哭著,他看不到傷勢如何,但孫道同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沒有失血,他的身體恐怕也難以支撐。

  「刀口那麼深,是你做的縫合?」有位太醫說著話,顧若離並不認識,回道,「是,我做的縫合!」

  那位太醫就點了頭沒有再問。

  見不到孫道同,大家只和孫夫人說了幾句話,各自散了,魯大夫邊走邊回著頭望著顧若離,視線又落在她的手指上。

  同安堂安靜下來,顧若離沒有心思在前面坐堂,就搬著椅子坐在外面,等著孫道同醒來,他並沒有發燒,只是脈搏很弱一直未醒……

  若是晚上再不醒,她打算用針試一試。

  「師父。」張丙中從門外進來,顧若離看見他就問道,「岑大夫找到了嗎?」

  張丙中點著頭,道:「找了一夜,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房間裡睡著了。」又道,「我們還是在巷子口碰見的。」

  顧若離愕然,就看到岑琛急匆匆的從前面跑過來,問道:「我睡的太沉,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孫大人怎麼樣了?」

  「現在還不知道。」顧若離望著他問道,「您昨晚不是值宿嗎,為何在家裡睡著了?」

  岑琛就回道:「我想回家取身衣裳,來回不過一刻鐘,可是回了房裡也不知怎麼了就覺得困頓,人還沒出房間,就靠在床頭睡著了,一覺睡到現在。」他覺得奇怪,怎麼會睡的這麼沉。

  「你……」顧若離猶豫的道,「平日也是這樣,睡的很沉嗎?」

  岑琛搖頭,方本超也道:「平日早上院子裡有一點動靜他就醒了,有時我醒的早,都不敢在他院前走動,生怕吵醒他了。」

  那就更加奇怪了,顧若離指了指椅子:「岑大夫您請坐,我看看你的脈象。」

  岑琛坐了下來,顧若離扶了他的脈,脈象很好並沒有半點不妥。

  「怎麼?」岑琛望著顧若離,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先等孫大人醒了再說。」

  晚上,趙勛來了凝眉問道:「人醒了嗎。」

  顧若離搖頭,問道:「聖上是不是已知道了孫大人遇刺的事情,可派人去查了?」她讓馮勻報了官,但是找的怎麼樣還不清楚。

  而且,周修徹那邊也沒有消息。

  「聖上已經知道,下令去查,暫時還沒有消息。」趙勛站在窗口望著裡面,沉聲道,「此事你怎麼看?」

  顧若離就過去和他低聲說著話。

  第三日夜裡孫道同開始發燒,且燒來的又迅又猛,眾人都慌了神,他本來就昏迷未醒,現在又加上發燒,簡直如同雪上加霜!

  「前面幾日雖沒有醒,卻好在脈象平穩,怎麼突然就發燒了。」太醫院裡炸開了鍋,「以孫大人的身體狀況,肯定是支撐不住了

  。」

  馮勻垂頭喪氣的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麼,目光有些呆滯。

  眾人同情的看著他,安慰道:「縣主醫術了得,一定能治好孫大人的。」

  「破傷風!」馮勻抱著頭滿面的絕望,「尋常人也抵扛不住,更何況師父受了那麼重的傷。」

  韓恭驚愕的道:「破傷風?」他們沒有想到會得破傷風,顧若離不是說消毒後得破傷風的機率就會低很多,「顧大夫這麼說的?」

  馮勻點頭。

  「看來縣主說的也不是全對啊。」有人出聲道,「這破傷風預防也無用,且那縫合術用了,和我們尋常治外傷也沒有多少的區分,簡直是多此一舉啊。」說著嘆了口氣。

  無論是預防還是縫合,都沒有達到當初顧若離說的那樣的效果。

  人該死的,還是要死。

  楊文治聽著臉色極其難看,正要說話,忽然外頭有人跑來,道:「……同安堂關門了,聽說顧大夫也染病了。」

  「什麼!」馮勻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你不要胡說,又不是傳染病,顧若離怎麼會染病?」

  來說話的人見馮勻語氣不好,有些不悅,隨即想到他是孫道同的徒弟,便沒有發作,壓著道:「聽說她自己手指破了,也得了破傷風,這會兒同安堂里兩個大夫都倒在破傷風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我去看看。」馮勻起身要出去,楊文治和韓恭也跟著起身,那人就擺手道,「去了也沒有用,說什麼人都不准進去,就連朝陽郡主去了都被關在外頭了。」

  眾人愕然,看來是真的嚴重了,要不然不會到了關門不讓人進的地步。

  要是顧若離真的死在了破傷風上,那可真是天大的諷刺,當初她開講堂授課,誇誇其談的內容不就是針對於破傷風嗎。

  轉過頭就被打臉了,不但她親手治的病人得了破傷風,就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那也不行。」馮勻坐不住,拔腿就朝外頭跑,楊文治頓了頓和裘太醫道,「裘大人,老夫休沐三日,和您通稟一聲。」說著就要出去。

  裘太醫沒有阻攔,點了點頭,道:「楊先生放心去,若聖上問起,本官會細細解釋。」

  楊文治匆忙抱了抱拳,走了。

  「嬌嬌是怎麼回事,聽說也得了破傷風?」樊氏急匆匆的去找聖上,聖上也不清楚,凝眉道吩咐金福順,「你去看看遠山在不在,要是他沒有空,你親自去同安堂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金福順也惦記著顧若離,聞言急匆匆的出去,並沒有找到趙勛,他便直接去同安堂。

  才發現同安堂外聚集了許多人,有的是病人有的則是大夫,翹首看著,可裡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無。

  「楊大夫。」金福順看到了楊文治,「聖上讓雜家來看看,縣主到底怎麼樣了,聽說也得了破傷風?」

  楊文治也不知道,只是回道:「老夫也是這樣聽說的,可同安堂關著門,我們進不去只能等消息了

  。」

  顧若離當初試雞屎白散時就說是新藥,她亦是第一次用,且若是發病急,此藥恐也無效。

  難道真的被她說中了?

  但是奇怪的是,怎麼會兩個人都得了破傷風,此事太過巧合了。

  難道真是因為手指受傷而被孫道同傳染了嗎。

  金福順急的跳腳,又急著趕回去和聖上回話,只得說了幾句就又走了。

  方朝陽冷著臉坐在炕上,李媽媽在一邊抹著眼淚:「縣主得菩薩保佑,一定會沒事的!」說著,又道,「奴婢去藥王廟祈願去吧!」

  方朝陽看著她,點了點頭:「去吧。多捐點錢。」

  「是!」李媽媽應是,稱了銀子拿了銀票急匆匆去了藥王廟。

  方朝陽就砰的一聲將手裡的茶盅摔在了地上。

  崔岩匆匆往外走,剛到側門口,就看到崔婧文的馬車從外面進來,他站在一邊就見車帘子掀開,崔婧文下了車笑看著他:「這麼著急,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出去有點事。」崔岩看著崔婧文,問道,「二姐去祖母哪裡了嗎。」

  崔婧文微微頷首,望著崔岩笑著道:「你要是事情不急就先隨我回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崔岩轉身要走。

  「茂燊。」崔婧文忽然拔高了聲音,驚的崔岩一怔回頭看她,她面上神色一轉,隨即笑著柔聲道,「姐姐真有事和你說,和你終生大事有關。」

  崔岩皺眉沉聲道:「稍後再說,我先出去一下。」一副不想和崔婧文多言的樣子,崔婧文就拉住他的袖子,壓著聲音怒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哪裡,不准出去。」

  崔岩很吃驚,在他的印象中崔婧文一直都是文文弱弱的,甚至於大聲說話都不曾有過,更遑論發火,崔婧文擰著眉道:「跟我回去,她是死是活和你沒有關係。」

  「曾經是一家人,如何沒有關係。」崔岩沉聲道,「我去看一眼,就算我想做什麼也無能為力,為什麼不能去。」

  崔婧文就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去看一眼又能怎麼樣。」

  「我心安。」崔岩推開她的手,大步出了門,崔婧文冷冷的站在門口,拂袖而去,連翹跟著她身後低聲道,「小姐,那邊門關著的,伯爺就算去了也進不去的,至多在門口轉一轉。」

  「我看是活不成了,要不然為什麼關著門不讓人進去,肯定是覺得丟人。」連翹說著覷了崔婧文一眼,「真是沒想到,居然就這麼去了。」

  崔婧文看了眼連翹,沒有說話。

  「小姐。」門內小丫頭迎了過來,指了指後院低聲道,「二夫人身邊的菊容和三夫人身邊的槐香吵了起來。」

  崔婧文嘴角勾了勾,問道:「吵什麼?」

  「似是為了一隻小狗

  。」小丫頭回道,「齊家舅爺的院子裡養了一隻小狗叫婉兒,今天那邊的舅小姐帶著狗過來玩,滿院子的喊婉兒,」

  崔婧文目光動了動,道:「知道了,你去看著吧,我有些累了。」便直接回房去了。

  後院裡,菊容指著槐香的鼻子,啐了一口:「我看你們才像一直狗,一直汪汪汪的叫著貼著人家的大腿走,就差喊人家祖宗了。」又冷笑道,「不是神醫嗎,怎麼喊到今兒的祖宗,也沒見你們祖宗顯靈,保佑得個一雞半蛋的。」

  「哎呀,我卻是忘記了,你們祖宗這會兒也性命不保了。自己死在自己吹的病上。」菊容哈哈笑著,道,「前些日子還開課堂來著,今兒就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就看她能不能活下來,不能活就是死了也沒臉見祖宗去。」

  槐香氣的直抖,打不過她直接上前抓了菊容的頭髮,啪啪啪就甩了兩個耳光,又快又狠。

  菊容氣的去抓她,兩個人就打在了一起。

  後院一時間都亂了起來,連翹過來喝道:「鬧騰什麼,一家子人這樣好看是不是,我看你們也不想在府里做事了是不是,明兒就將你們都發賣了。」

  菊容也好,槐香也好,都是各房夫人跟前的大丫頭,連翹這一喝兩個人頓時停下來,驚訝的看著他。

  按理來說,連翹雖和她們一樣是一等,可到底是小姐跟前的,哪能跟夫人身邊的比。

  但她剛才說話的口氣,根本就將她們小丫頭呵斥。

  「你不是能耐麼。」槐香壓著聲音嘲諷的看著菊容,「她呼喝你呢,你可是府裡頭面最大的丫頭。」

  菊容啐了一口,頭髮如稻草一樣堆在頭上:「說了又如何,小賤蹄子!」話落,兩人鬆了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冷的撇了眼連翹,各自散開。

  一時間,旁邊看熱鬧的丫頭婆子也都紛紛散開。

  連翹嘲諷的看著兩人,轉身而去。

  轉眼又過了兩天,同安堂的門依舊關著,大家著急卻又進不去,梁歡甚至搬著梯子想要從外面爬進去,可還不等他爬上圍牆,就被孫刃駭的差點掉了下來。

  如此一來,眾人也就打消了進去的念頭,畢竟顧若離要是想讓大家知道,必然會開門讓他們進去的。

  「你覺得此方比雞屎白散合劑如何?」韓恭拿了一副藥方來給楊文治看,楊文治看了一眼擰了眉頭道,「此方我曾見人用過,並無效用。」

  韓恭也沒有多少把握,只是想著若能有個方子比雞屎白散合劑好用,那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他要真是能研究出來,也就不用等到現在了。

  兩個老人垂頭喪氣的坐在家中,韓恭嘆了口氣,道:「雖說我不大看的慣女人行醫,可這丫頭確實有幾分本事,我再不情願也忍不住刮目相看。現在……可惜了。」

  今天已經是同安堂關門的第四天,無論生死,現在應該有結果了。

  「這幾日沒看到趙將軍。」楊文治想起什麼來,道,「你可見過

  。」難道兩人又吵架了?他可是見過兩人在延州時吵架的情景。

  韓恭也搖了搖頭,兩人對視一眼,眉頭都擰了起來。

  「大老爺。」楊府的總管事回來,稟道,「同安堂那邊傳了消息出來,說是……說是孫大人要去了,讓孫家準備後世!」

  楊文治蹭的一下站起來,問道:「確定?」

  「是!是同安堂的張大夫對外頭吆喝的。」

  一時間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楊文治又跌坐了回去,聲音沙啞的問道:「縣主呢,可有消息?」

  「還不曾。」

  韓恭也沒了話說。

  另一邊,魯大夫守在同安堂對面的茶館裡喝著茶,臨街的窗戶正好對著同安堂的正門,街面上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孫府的人來了,抬了一個滑竿進去,緊接著就從裡面抬出來一個人,蓋著被子沒頭沒腦的,但孫夫人哭的肝腸寸斷的樣子,實在不像有假。

  「那是朝陽郡主的馬車吧。」魯大夫發現巷子裡進去一輛馬車,他激動的站了起來,隨即就看到婆子上前去敲側門,可是半天也不見裡面開門,過了一會兒方朝陽也從車裡下來,似乎在門口說了什麼,她人一下子沒有站穩似的,暈在婆子身上。

  魯大夫眼睛一亮……

  這麼說靜安縣主也不行了?

  這可真是笑話了。她以為雞屎白散合劑是神藥,還真能治好破傷風,現在真是轉身就被打了臉。

  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魯大夫高興不已,喜滋滋的帶著隨從下了樓徑直去了裘府:「師父,師父!」

  「何時能穩重一些,你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裘太醫不耐的看了他一眼,魯大夫這會兒才想不到穩重,就道,「孫道同的屍體被抬了出去,我看靜安縣主恐怕也不行了。」他將方朝陽的事情和裘太醫說了一遍,得意的道,「這一回真的是一石二鳥。」

  「說什麼混話!」裘太醫啪嗒一聲放了茶盅,不悅道,「口無遮攔,擔心禍從口出!」

  魯大夫哈哈笑著,點著頭:「知道了,知道了。」

  「那些人都解決了?」裘太醫看著他,魯大夫就回道,「都解決了,您就放心吧。」

  他覺得他這輩子就沒有現在這麼痛快過……一想到顧若離前些日子治好邵氏得意的樣子,想到她在醫局吹的天花亂墜的樣子,他就恨的牙根痒痒!

  現在好了,世界清靜了。

  她等於死在了自己手中。

  「去她醫館看手的那個人呢,你前兩天不是說沒有找到人嗎。」裘太醫很不放心魯大夫,魯大夫就回道,「我派人盯著他家呢,只要他敢露面,就一定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裘太醫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頭有異響傳來,好像是府里的人受到了驚嚇惶恐驚叫的聲音,裘太醫臉色一變,開門對外問道:「出了什麼事

  。」他話落,就看到小徑上由趙勛領頭,走過來十幾個人人,步伐齊整,威風赫赫。

  而在這些人身後,地上已經倒了七八具屍體。

  是他府中的家丁。

  他心頭一跳,強壓住心神望著走過來的趙勛,又對門口守著失魂落魄的常隨道:「去宮中報信!」

  常隨應是,貼著牆根往外逃,剛走了幾步,一把刀如同長了眼睛一樣飛射而來,噗嗤一聲插在常隨的心窩裡,人當場就沒了氣!

  裘太醫臉色發白。

  「啊!」魯大夫嚇的腿一軟,扶著門框有些瑟瑟發抖,「師……師父!」

  裘太醫強忍住心神,拍了拍魯大夫的肩膀,理了理衣服回房坐下,又喊魯大夫:「回來,坐下!」

  「哦,哦!」魯大夫看了一眼凶神惡煞不斷走進的趙勛,哆哆嗦嗦的跟著裘太醫回到書房,屁股挨著椅子坐下來,裘太醫遞了杯茶給他,「壓壓驚。」

  魯大夫一口喝了抱著茶杯,目光忍不住飄向外面。

  「怕什麼,他沒有證據,不能如何。」裘太醫說完,冷笑了一聲望著門口,趙勛大步進來,他身後的人就站在了門口,四周連只蟲蠅都不敢靠近。

  裘太醫冷笑著望著趙勛,道:「趙將軍這是作何,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裘某不知何處得罪了趙將軍。」

  「說吧,想要怎麼死。」趙勛不和他廢話,劍擺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裘太醫看了一眼魯大夫,又看著趙勛含笑問道:「裘某不懂趙將軍的意思。不管怎麼死,都要有個說法嗎。」

  趙勛提了劍冷笑一聲,劍花一挽直指裘太醫脖頸,就在這時就聽到外頭有人喊道:「趙將軍,劍下留人。」

  劍擦著裘太醫的面門一頓,趙勛回頭去看,就看到蘇召匆匆而來:「趙將軍,聖上召您和和裘太醫以及魯大夫進宮。」

  趙勛望著蘇召挑了眉頭。

  「奴婢也不知道聖上是如何知道您來這裡的。」蘇召壓著社聲音和趙勛解釋,「但聖上很看重裘太醫,您要殺也要和聖上打個招呼,免得傷了情分!」

  趙勛皺眉。

  「您就聽奴婢一句勸,您要想要他的命隨時都可以,手段也多的很。」蘇召低聲道,「但是聖上那邊一定要有個說法才是。」

  趙勛回頭看著裘太醫,裘太醫神色淡淡的,但是身上的裡衣已經濕透了。

  「走!」趙勛走在前面,大步出了門,就如那丫頭說的一樣,他沒有必要將事情擺在明面上,有的時候殺人不用刀的方法有的是,「那就去見聖上,說叨說叨。」

  裘太醫坐了一會兒,扶著桌子站起來,強忍著心慌撫了撫衣袍,魯大夫直接起不來,顫顫巍巍的起身,一步三顛的跟在裘太醫身後。

  一行人,繞過一地七八個家丁的屍體,出了門

  。

  御書房中,聖上一見到趙勛就問道:「到底怎麼會事,嬌嬌如何了,你怎麼突然又要殺裘太醫?」

  「有人和您說。」趙勛說著,就見周錚帶著一個人站在了御書房的門口,聖上點頭,周錚就將那人提溜了進來,那人往地上一趴,嚇的直抖,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倒了出來,「草民參見各位貴人。草民拿了魯大夫的銀子,他讓草民假裝受傷,想辦法在靜安縣主毫無所察之下,傷了她的手指。草民就用刀扎穿了手,趁著靜安縣主取的時候將她的手割傷了。」

  聖上的臉色就沉了下去,魯大夫已經嚇的跪在了地上。

  「他……他還給了我大哥一百兩,讓我大哥守在孫大人家門口等他出來的時候砍他兩刀,也不要致命,等砍傷了人就將一瓶子血倒在他的傷口上,然後我們就能拿著錢逃出京城。」

  「可是魯大夫說話不算話,我大哥當天晚上就他被殺了,屍體丟進了通惠河,我嚇的不敢回家躲在醉春樓里好幾日。今天就……就被趙將軍的人找到。」

  根本不用問,事情似乎就很清楚了。

  聖上就看著魯大夫,問道:「你為何要害孫大人?又為何倒血在他傷口裡?」

  「卑職沒有,卑職沒有!」魯大夫搖著頭,又求救的去看裘太醫,裘太醫轉頭過來冷冷的瞪著他,道,「你這個孽障,你為何這麼做,快說!」

  魯大夫心頭一寒,臉頓時白的毫無血色。

  他明白了,他最敬愛的師父將他推出來做了替罪羊。

  「說!」聖上大怒,此人實在是太猖狂了,一個小小的大夫,就敢對太醫院院正下手,還敢讓人去傷靜安縣主,「你為何這麼做。」

  魯大夫支支吾吾的根本說不清楚話。

  「聖上。」裘太醫抱拳道,「他倒的那瓶血只怕是破傷風病人的血,因為破傷風是可以互相接觸傷口傳染。」又道,「至於傷害縣主,應該是算計縣主勢必要給孫大人做縫合手術,如此一來也會碰到孫大人的血,也就必然會感染破傷風!」

  「好陰毒的手段。」聖上氣的指著魯大夫,「來人,將這個狗賊誅殺了,不,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他死就死了,居然還殺他的家人,魯大夫立刻就磕頭道:「聖上饒命,聖上饒命,卑職有話要說。」

  「說!」聖上怒喝,魯大夫就道,「此事並非卑職一人所為……」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忽然嘴角就流出血來,人直挺挺的往旁邊一倒!

  魯大夫緊緊盯著裘大夫!

  他終於明白,就在剛才他還佩服師父從容,遇事不驚,還給他倒茶喝了壓驚,沒有想到……

  那杯茶根本不是壓驚茶,而是要命的茶。

  魯大夫指著裘太醫,噴出一口血來,頭一歪便徹底沒了氣。

  周錚忙蹲下探了他的氣息,隨即朝眾人搖了搖頭。

  趙勛望著裘太醫,眯了眯眼睛。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