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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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琛回想起剛剛他看到寶兒腿上疤時的感覺,震驚,難以置信,欣喜,期待……

  他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那個醜陋的疤,像條蜈蚣一樣,彎彎曲曲的黏在孩子白皙稚嫩的腿上,越發讓人覺得不忍心去看,不敢去想曾經這孩子遭受過怎樣的凌虐。

  可是更讓他注意的,不是孩子的經歷,而是這疤的來歷。他顫抖的撲過去,幾乎的跪在地上,虔誠的看著那道疤,想伸手去摸,卻又不敢。

  因為在看到那道疤的第一眼,他就明白,為什麼它會像蜈蚣。

  「是有人幫你縫上的嗎?」岑琛激動的看著寶兒,寶兒嫌惡將褲子提起來,他現在成了習慣,看誰不順眼就脫褲子用疤去嚇唬對方,且還百試百靈,「你這個瘋子,快走開。」

  眼睜睜的看著那道疤消失,岑琛抓著寶兒的胳膊:「誰給你縫上的,帶我去,快帶我去。」

  「你……是大夫?」寶兒說完,旁邊就有孩子喊著道,「寶兒快跑,他就是那個剖人肚子的妖怪。」

  寶兒不認識岑琛,但是聽說過他剖開人肚子的事情,他推開岑琛道:「我不知道,你這個瘋子!」

  「我不是瘋子!」岑琛站起來,眼中是狂熱,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將肚子剖開放血後再把肚子縫上呢……對啊,縫上多好啊,縫上了所有的東西都歸位了,那人就不會死了,一定是這樣的,「你帶我去找那位大夫,我有事想和他談,很重要。」

  「我不去!」寶兒推開岑琛,誰知道他是什麼人,跑去找顧大夫,回頭要是找麻煩的怎麼辦,要是仇人怎麼辦,他趕著岑琛,「快走。」

  岑琛盯著他:「你不帶我去,我也能打聽出來,我這就去打聽。」

  他覺得,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這個人比他聰明了百十倍,他要去見,必須要去見。

  寶兒一怔,岑琛要真是去打聽,估計隨便問個人就知道了。

  他頓時有些後悔,這些天不該這麼毫無顧忌的嘚瑟。

  「行了,我帶你去。」他帶他,若是岑琛要搗亂,他也能保護顧若離,是他做的事,一人做事一人擔!

  此刻,岑琛看著顧若離,唇瓣抖動,說不出話來……

  自從去年他想到了剖開人的身體治病開始,他就被人當成了瘋子,所有人輕視他,嘲笑他……可是他一直堅定的相信,人身體是有自愈能力的,那些被隔開的傷口,只要好好休養就一定就夠復原,而傷口內的病症,也可以被治好。

  所以幾個月前,他看到了毛老漢,他扶了脈檢查了對方的身體後,就知道他的脾臟破裂,肚子裡倒灌了許多的血,這些血要是不放出來,他必死無疑。

  所以,在經過掙扎和矛盾,他毅然決定試一試。

  結果,和他想的不一樣,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並非是他的醫館沒有了,而是因為他失敗了。

  問題出在哪裡,他想了這麼久也沒有想不出所以然,甚至於他有時候也會懷疑他的手法到底對不對。

  直到剛才看到了寶兒腿上的那個疤,宛若蜈蚣一樣醜陋的疤,卻像是開在他眼裡最美好的花,他如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過來,肚子剖開病治完他怎麼能任由肚子敞著呢。

  「請坐。」顧若離打量著岑琛,毛順義則是戒備的看著他,他懷疑等會兒對方會不會發了瘋,「你來幹什麼。」

  岑琛看不到別人,盯著顧若離問道:「你怎麼想起來縫補的,你是怎麼補的,能不能教教我?」

  「好啊。」顧若離點頭,給他倒了茶,「岑大夫請坐。」

  岑琛端著茶盅坐了下來,殷切的看著顧若離。

  「我剛請人定製了針。」她說著,在櫃檯上的匣子裡拿了一根針給岑琛看,「您看看。」

  岑琛激動的看著,顧若離甚至於在他眼中看到了虔誠,她的情緒也被他感染,笑道:「還有持針器和鑷子。」說著,一起給岑琛看。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岑琛拿著鉗子,幾乎不用顧若離教他,他就明白用持針器固定住針,做了個從上往下的姿勢,「是這樣縫補嗎?」

  他真的對外科手術很狂熱,且也很有天分,顧若離點頭:「沒有錯。」又道,「你可以試試!」

  岑琛不解看著她。

  「岑大夫隨我來。」她起身去了後院,岑琛抱著幾樣工具,恍惚的跟在顧若離身後,去了廚房,案板上是剩下的一塊不大的豬肉,顧若離拿刀劃開一道口子,指著道,「雖和人體不同,可眼下我們沒有更好的練習標本了。」

  岑琛將針遞給她:「能不能請您演示一遍給我看。」

  「好!」顧若離接過來演示了一遍給他,她故意將手的速度放慢一點,想讓他看的更仔細一點,「不過真要在人的傷口縫合時,最好能練的熟練一點,因為麻醉的功效不強,若是病人醒了,再縫就要困難許多。」

  岑琛看的目不轉睛,點著頭道:「知……知道了。」

  顧若離剪斷了線,指著上頭每一個結頭和他解釋,又將針給他:「岑大夫,您試試!」

  「我?」岑琛一愣,隨即點頭,「好!」他接過針線,學著顧若離的手法,下了針……連顧若離都覺得驚訝他的記憶力,只是看過一次而已,他就全部記住了,除了速度很慢並不熟練外,沒有一處出錯。

  「這樣,就可以了嗎?」岑琛看著顧若離,她笑著道,「這只是第一步,後面還要消毒消炎,病者也要口服消炎藥,靜養不可碰水。」

  岑琛不懂:「什麼是消毒?」

  「消毒範圍很廣,包括病人的傷口,甚至於我們大夫的身上以及手術周圍的環境器具,都要消毒,以防止病原體感染,出現併發症,交叉感染等。」顧若離籠統的介紹了一下,「至於消炎,像裸花紫珠那樣的藥用,使傷口不會被感染後發炎潰爛。」

  「您的意思是,在做這些前,所有接觸病人的東西,都要消毒?還要對傷口上藥?」岑琛領悟了意思,問道,「那要怎麼樣消毒?」

  他真的是能舉一反三,她不過粗淺的說一下,他立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這裡請。」顧若離一直想和他聊聊,今天他既然來了,就是難得的機會,「你先前開腹手術我知道,當時我就在堂審的屏風後。」

  原來是她!岑琛知道那天屏風後有人,可是沒有想到就是顧若離。

  「你的想法很大膽。」顧若離請他在後院的石墩上坐下來,歡顏上了茶,她道,「我很好奇,您怎麼想到的。」

  果然,果然這世上有人是認同他的,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的。

  他也堅信,也許在百年後,他今天所有被人認為是瘋子的行為,就會被世人廣泛認同並且稱頌。

  「病人腹部蓄血,脾臟受傷,且肋骨還斷了兩根。」岑琛解釋道,「那樣的傷勢若是在外面還有的治,可是在身體內,血出不來,他活不過一天。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將那些血放出來,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呢,可是……」

  可是那個人死了,他的想法失敗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魯莽了?」岑琛有些不確定的看著顧若離,她笑著點頭道,「是有點。」

  岑琛一怔,問道:「那……那應當怎麼做。」

  「毛老漢如果是肋骨折斷後,刺破脾臟導致出血,是屬創傷類閉合性血胸,其實你不用開那麼大的刀口,只要閉合引流就好了。」顧若離解釋道,「就算要開胸也該是一周後確定是否有膿胸或者血塊。」

  她的詞他都是第一次聽,可是卻意外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激動的道:「您的意思是,這樣的病症,只要開個小洞就可以了,他就不會死了?」

  「倒也不是。」顧若離失笑,道,「毛老漢的死是必然的,他整個腹腔暴露在外面,感染是肯定的。況且,就算你縫合了刀口,他的感染也再所難免,以我現在的水平,根本不能去做這樣的大手術。」

  岑琛站起來,朝著顧若離一拜:「顧先生!」他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是岑某此刻真實的感受,請受一拜!」

  「岑大夫。」顧若離羞愧,起身避開,「其實我也不懂,說我是紙上談兵也不為過,您不必拜我。」

  岑琛搖頭,執意要拜,今天顧若離短短一席話,幾乎是句句箴言,都是他一直想而不通的問題,她給他打開了一扇門,一扇新奇的他以前想都沒有想過門。

  「我們坐下說吧。」顧若離請他坐,那邊毛順義見兩人談的很好,也起了好奇之心,坐了過來,顧若離和他笑笑,接著道,「其實,我早先去找岑大夫時,就是想和您聊一聊我對這些事的看法。對於手術,我懂的只是一些皮毛,譬如寶兒那樣的小傷或許我可以,可若是遇到血胸,我一樣是素手無策,因為所有的條件都做不到保證病人不會有併發症,哪怕百分的可能都沒有。」

  「為什麼?」岑琛問道,「是您剛剛所提到的消毒消炎?」

  顧若離點頭,不但是消毒消炎,還有抗生素,輸血……沒有這些,一台手術下來,幾乎就等同於殺人。

  可是消毒消炎或許能想辦法,可是抗生素……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所以她沒有提,說了只會讓他們更加的失望。

  「那為什麼我們不去消毒。」岑琛看著顧若離,「可以想辦法,想辦法消毒,難道這也不可以?」

  顧若離沒有說話。

  「說消毒哪有那麼容易。」毛順義道,「顧大夫所說的什麼無菌環境我們根本做不到,除非將整個房間都放在籠屜熏蒸,要不然你怎麼消毒,你又怎麼知道你消毒成功了?但凡出事,那就是死啊。」

  岑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他站起來,來回的在院子裡,顯得很急躁的樣子,顧若離勸導:「岑大夫,這不是一時一刻就能解決的問題,你不要著急。」

  他急,他很急,他很想驗證這世上,有的病是可以用他那樣的手法治好。

  顧若離說消毒,消炎,無菌……

  他不懂她是從哪裡知道的,可是若這些是先決條件,那麼他麼就去創造先決條件。

  「我想想,我想想。」岑琛腦子裡一時亂糟糟的,他忽然停下來看著顧若離,「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將你剛剛說的都寫下來給我,我帶回去再仔細看。」

  其實,顧若離對他是有期待的,雖然知道有的事情這個時候做不到,可是岑琛這樣的人,誰也不知道以他的天賦,他會做出什麼樣子的開拓和創新。

  「好。」顧若離答應了,「這兩天我會將我知道的都寫下來給你。」

  岑琛又想起來方才用的器具:「能不能送一些給我,我拿回去練習。」

  「行。」顧若離去取了一套給他,岑琛抱在懷中,「那我不打擾了,改日再過來。」

  「岑大夫。」顧若離喊住他,「你可要來同安堂坐診?」

  岑琛一怔,看著顧若離:「我如今聲名狼藉,若是來這裡會影響醫館的生意。」他說著行了禮,快步出了同安堂。

  「顧大夫,他不會再做瘋事了吧。」顧若離都告訴他了,現在的條件不合適,不能做手術,顧若離笑道,「應該不會,那一次的教訓對於他來說是刻骨銘心,往後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應該輕易不會再魯莽行事。」

  毛順義鬆了口氣。

  晚上回去,顧若離就開始整理她知道的所有知識,分門別類的列了出來,有的很零碎,有的她自己都無法確定。

  足足用了五六天的時間,她才將所能記得的東西都寫下來。

  「您寫的?」毛順義雖沒有岑琛那麼狂熱,可他親眼見過寶兒這樣的外傷縫合後的神奇康復速度,「單一個縫合,就有這麼多手法!」

  顧若離還用炭筆在上面畫了圖案,清晰的闡述了手法。

  「是,根據部位不同,手法也有所不同。」

  毛順義一頁一頁的看,不懂的地方就會去問顧若離,顧若離想到了岑琛:「要不要去請岑大夫過來?」

  岑琛這些日子都沒有來,倒是有點奇怪。

  「我去他家看看。」毛順義收了手札正要出門,就看到岑琛從門口進來,他瘦了一圈,走路時也是一瘸一拐的,顧若離奇怪的道,「岑大夫,您這是怎麼了?」

  像是受傷的樣子。

  「先生。」岑琛迫不及待的坐下來,將腿架在椅子上,把褲腿一提指著腿道,「您看看,我的手法對不對!」

  一屋子的人看著他的腿呆住,顧若離好一會兒才驚愕的道:「你……自己劃的?」

  「是!」毛順義點頭道,「一直在豬肉上練習沒有手感,我還給我的雞縫過肚子,不過雞最後死了。前天我就想到用自己的腿試一試。你看看,手法對不對。」

  這個人,簡直是瘋了!顧若離驚嘆道:「您的手法沒錯,很漂亮!」她頓了頓,「可是,您就算想要練習,也不至於自己傷害自己吧。」

  岑琛笑笑,道:「沒事,我還試了幾種麻醉散,塗抹的效果不顯,但酒服麻醉的效果還算可以,我醒著雖能感覺到痛,可卻明顯沒有那麼強烈。」

  「你這人簡直就是瘋子。」毛順義完全無法理解,一個人可以瘋到這種地方,「下一回,你是不是就要剖開自己的肚子試一試?」

  岑琛朝他笑了笑,道:「先生說條件不合適,所以我暫時不會這麼做。」

  顧若離無語。

  「您的手札寫好了嗎。」岑琛期盼的道,「這幾日我一直在回憶您說的話,覺得消毒也不是毫無辦法,此次回去我便開始找,一定有草藥可以做到。」

  顧若離將手札遞給他,岑琛迫不及待的翻開,看的如痴如醉。

  毛順義和顧掌柜看的一臉驚愕,他忍不住搖頭,念叨了一句:「瘋子。」便去做事了。

  岑琛就一個人坐在那裡,露著腿上的疤,維持著一個姿勢,看的目不轉睛。

  顧若離也不知道說什麼,甚至懷疑她告訴他這些是不是對的。

  若是他再用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呢,她忍不住叮囑道:「岑大夫,有的手法您暫時先領悟就可以,千萬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再做實驗。」

  岑琛沒有說話,拿著手札恍恍惚惚的走了。

  顧若離想留他,歡顏高興的跑進來,拉著她道:「外面下雪了。」

  岑琛已經上了街淹沒在人群中。

  她想了想嘆了口氣,走到門口,果然看到外面飄起了雪花,顧掌柜站在她身邊,低聲道:「今年冬天又長了半個月,又是一場災禍啊。」

  顧若離就想到了住在北門那邊的人。

  黃章暫時將那些人安置幾間廟裡,由官府出錢養著,過了冬天再請他們各自去謀生。

  她頓了頓,想到了合水,回頭和周錚道:「周大人,你陪我去一趟合水吧,縣老爺上任我應該去一趟,還要看看大家的播種是不是順利。」

  「縣主想什麼時候去?」周錚當然沒有意見,顧若離想了想道,「等這場雪過後吧。」

  沒有想著,這場雪整整下了七八天,氣溫驟降,幾乎是天寒地凍,顧若離在家裡窩了一日沒有去醫館,和兩個丫頭並著周錚在房裡打葉子牌!

  「大鬍子。」歡顏怒道,「我明明知道我要這張,還扔出來,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周錚很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喝道:「我不用這張牌,留著作甚。」

  歡顏氣急:「好,以後我做的飯菜你也不吃,我都倒了。」

  周錚無話可說。

  四個人鬧了一天,第二日顧若離去藥廬巷去看宅子,各個院子的外牆都砌了起來,等這場雪過後就可以上樑了。

  這樣的進度,怕是要過了年才能完工了。

  雪停了以後,顧若離去看了岑琛,他埋頭在家中,腳邊堆的都是各式各樣的草藥,頭髮亂糟糟的堆在頭上,鬍子也密密麻麻的擋住了半張臉,他渾不在意的翻著各式各樣的書,一邊做著筆記,一邊找他需要的藥材。

  顧若離見他如此,便和他一起,兩個人一起議論著各類藥的功效……

  主要是消炎類和麻醉類,顧若離和岑琛都覺得麻醉散的效果並不理想,就不說噴灑的茴香散,功效微乎其微……至於消毒,她打算去一趟酒坊,若是酒精含量夠高便就可以,若是不行,她便回來自己提煉。

  蒸餾法,也不是不行,就只是略麻煩了一些。

  「芙蓉散可以消腫止痛,還有托里消毒散,益氣,生肌,止血抗炎。」顧若離一一記下來,道,「術後傷口感染,我們可以用類藥。」

  岑琛點頭,道:「麻醉的話,我覺得洋金華的分量可以再添一些,我親自試用藥量。」他說著就做,將要用的藥取出來,泡上水,又多稱了一些洋金花。

  顧若離想阻止他,可頓了頓還是沒有開口。

  岑琛喝了藥,人便有些神志不清,顧若離用針輕刺他各處,岑琛皆搖頭道:「能感覺到針在上面,卻不知道痛。」

  顧若離記下份量。

  回去後,她就讓帶著崔樹和周錚,將後院的房間用生石灰兌水噴灑,又蒸餾了純度略高一些的酒精來消毒器具,又將病床上的被單等用藥浸泡了一邊。

  她知道做不到無菌的環境,但是這樣做後肯定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雪化了以後,天氣略暖和了一些,十月底的時候顧若離和周錚去了一趟合水,回來時順道了將二妮一起帶了回來,她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我早就想來了,還沒出門,祖母就說快到中秋了,等過了中秋家裡又開始忙了起來,等好不容易忙完了,天就開始下雪……」

  二妮說著垂頭喪氣的:「要不是您去,我今年恐怕就出不來了。」

  「崔大娘是擔心你。」顧若離笑著道,「你哥哥去縣衙做事,你也來了我這裡,家裡就只剩下她和你爹爹,就冷清了許多。」

  二妮笑了起來,道:「反正也近,翻一座山就是我家了,我得空了就回去看他們。」

  二妮來了以後,便跟著崔樹一起在藥櫃前開始記藥名,忙起來時她便幫著做飯倒茶……雪盞和歡顏則跟著顧若離打下手……

  奇怪的是,自從寶兒受了外傷後,醫館裡就再也沒有接診過外傷。

  連毛順義都覺得奇怪,看著顧若離道:「以前每隔幾天就有受傷的人來,怎麼這都快一個月了,也沒有個受傷的人過來。」又道,「讓崔樹去打聽一下?」

  顧若離點頭,喊崔樹過來將事情交給他,崔樹應了出了門,好了好一會兒他跑了回來,顧若離問道:「別的醫館可有外傷的病人?」

  「有!」崔樹點頭,「我還特意問了一個腳背被榔頭砸到的人,為什麼不去同安堂,你們猜那人怎麼說。」

  顧若離和毛順義對視一眼,就聽崔樹道:「他們說害怕,怕外傷來同安堂就被顧大夫當衣服縫,那疼的比再受一次傷都可怕。而且,還會留下一道手臂長像蜈蚣一樣的疤,實在太醜了。」

  顧若離哭笑不得,這都是寶兒到處嘚瑟的結果。

  毛順義有些憤憤不平,自從寶兒的事情後,他一直想試試,可惜,現在連給他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我去和他們解釋去。」什麼都不懂,就說害怕,要是感染了才可怕呢,顧若離拉著他,道,「我們現在的手法也不成熟,只要大家都好好的,不用縫合術也挺好。」

  毛順義垂頭喪氣的道:「那只能等機會了。」又道,「也不知道岑萬峰最近有什麼進展。」

  顧若離也很好奇,上次去他們將成年人麻醉散的份量定了,雖依舊不如意,可在目前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還有術後消炎消毒的藥,她走前,岑琛說要找消毒房間的東西,所以她回來後用生石灰試過一次,沒有測試所以並不知道效果,但一定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今天沒有人,我們包餃子吃吧。」顧若離有些百無聊賴,想出門又嫌外頭太冷,歡顏點著頭道,「陳伯的醃的酸白菜正好可以用,我去取來。」

  二妮道:「我可以和面,我還會包好幾種餃子,還可以包韭菜盒子,一會兒給您們做酸菜餡盒子吃。」歡顏就笑著道,「你吃完餃子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免得再下雪你走不了,今年就要和我們一起過年了。」

  二妮笑嘻嘻的道:「在這裡過年更好,我還沒有在外面過過年呢。」

  「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歡顏撇嘴。

  眾人就虛掩了醫館的門,在後院的廚房忙碌了起來,晚上,毛順義還喝了半瓶酒,一直到半夜眾人才散。

  顧若離回去洗澡睡下,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顧若離就被推醒:「縣主。」

  「怎麼了。」顧若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歡顏道,「普照寺那邊來人了。」

  她哦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剛想說不見,忽然又想起什麼來,問道:「現在什麼時辰?」大家都不來往了,要是沒事她們不會來找她。

  「天還沒亮,卯時左右。」歡顏低聲道,「來的是那位韓太太身邊的一個婆子,跪在門口,說求您救救他們太太。」

  顧若離徹底清醒過來,皺眉問道:「讓我救她?出了什麼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聽那個婆子說他們太太受了傷,想求您給看看。」歡顏也想不通,大家都鬧成這樣,他們怎麼還有臉來求他們。

  顧若離閉上眼睛,和歡顏道:「慶陽那麼多大夫,來尋我作甚。」要是小病她們應該不會來求她,可要是生命垂危的,她治好了也就罷了,要是沒治好呢,指不定就說是她害的韓氏。

  平白讓她擔風險。

  「那奴婢去回了她。」歡顏鬆了口氣,她還真怕顧若離答應,因為一直以為她在行醫的事情上都比較嚴謹,眼中只有病人的區分。

  顧若離還是坐了起來,拿衣服穿上:「算了,我去看看是出了什麼事。」

  歡顏也沒勸,服侍她梳洗換了衣服,開了門後那婆子還跪在門口,顧若離請她進來,問道:「怎麼想起到我這裡來了?」

  「是……是因為別家的大夫都不敢出診,也算沒有把握能治好。」婆子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我們太太傷的太重,他們怕人死在手裡。」

  顧若離冷笑,道:「我也怕有人死在我們醫館!」

  「奴婢知道。」婆子回道,「可是別的醫館都說,這樣的傷只有您能治好,他們說您會一種邪術,能像縫衣服一樣,將傷口縫上。」

  顧若離的心頭就動了動,看著婆子問道:「是怎麼傷了?」

  「太太去普照寺上香,在後院的香房裡休息,被人打了悶棍暈了。」婆子回道,「我們滿慶陽的找了半夜,沒有想到在我們院子的後頭找到她,天寒地凍的她被凍了一夜不說,身上和臉上也被人劃的血肉模糊!」

  顧若離聽著也驚訝的不得了:「你是說,有人將暈倒的她擺在室外過了半夜,還在她身上割了很多道傷口?」

  「是!」婆子點頭道,「我們已經報官了,黃大人正在查。只是我們太太她……」婆子哭了起來,她是韓氏的乳母,一手將韓氏養大,後來又跟著來到了顧府。

  一家人為了面子,都不願意來求顧若離。

  她就厚著臉皮來了,就算是顧若離生氣將她打死在這裡,她也要來試一試。

  「人在哪裡。」顧若離問完,婆子回道,「人……人在家裡。」

  顧若離猶豫了一下,道:「你來不行,讓能當家做主的人將她送去我醫館!」

  「行,行。」婆子一看顧若離應了,立刻高興的道,「奴婢這就回去將我們太太送去。」

  顧若離點了點頭,待婆子離開,她喊了周錚來:「周大人,勞煩你去將岑大夫接來。」若是韓氏的傷真的很重,她一個人恐怕不行。

  「好。」周錚應是而去,顧若離就去了衙門,等了好一會兒,普照寺那邊的滑竿才抬過來,是崔氏親自送來的,到了門口她不肯下來,隔著轎簾道,「勞煩縣主施聖手,救救民婦兒媳。」

  顧若離淡淡一笑,遞了個剛剛擬好的契約給她,道:「顧老太太,生死難料,病者病情也嚴重,便是我用了百分的努力,也無法保證她一定安然無恙,這契約勞煩您簽了,若是她有三長兩短,與我們並無關係。」

  崔氏猛然掀開帘子,看著顧若離:「你是大夫,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是大夫沒有錯。」顧若離點頭道,「若是換做別人我自然毫不猶豫,可現在是你們,恩怨糾葛我能保證我自己醫者本心,卻不願惹禍上身,你若是不簽,就快送去別處吧。」

  她說著看了眼躺在滑竿山古代韓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韓氏的臉上被刀了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刀傷,密密麻麻的,樣子實在是恐怖至極。

  「老太太,簽吧。」方才來找顧若離的婆子哀求的道,「如今慶陽城只有顧大夫能救太太了。」

  崔氏忍著羞辱,接了印泥在上面壓了手印,丟給顧若離:「生死由命,有勞顧大夫了。」

  「將人抬進去。」顧若離吩咐幾個轎夫,一行人將韓氏抬到後院的病房,韓氏昏迷著臉色慘白,猶如死人一般,呼吸也非常的羸弱,顧若離掀開被子,韓氏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純白的,上頭印了許多血印子,她解開衣服這才看清……

  從脖子到胸口以及大腿上,粗粗數了一下有十一處刀傷,最深的是腹部和大腿兩處,傷的很深皮肉外翻,不說別的地方,單肚子上這一刀,就足以要她的命。

  現在看來她還是幸運的,被人丟在外面,氣溫低她倒沒有失血很多,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只是,就算是這樣,這也不是輕鬆簡易的事情。

  她心頭頓時縮了起來,有些緊張卻又有些興奮的道:「毛大夫,消毒!」

  傷口原本是凍住的,現在到室內後,凍結的地方開始融化,縱使上藥止血後,依舊不停的有血珠滲出來。

  像是一個千瘡百孔的袋子,不斷的從裡面滲漏出液體來。

  毛順義激動的開始消毒,噴灑酒精和生石灰,將窗戶悉數合緊,歡顏拿了床單來將韓氏蓋住,在所有需要縫合的地方,將床單剪了洞,只露出需要縫合的山口。

  「雪盞去煎藥。」顧若離檢查著韓氏身體,「麻醉散的分量按我教你的再加。」

  雪盞應是而去。

  岑琛來了,幾乎是跑著進來的:「是有病人來了嗎?」他的臉上幾乎是帶著笑的,顯得很興奮。

  顧家的人在一邊黑了臉。

  「縣主。」崔氏指著岑琛道,「你什麼意思,這人是個瘋子,你居然讓他給我兒媳治病?」

  顧若離凝眉道:「我既然接了病人就一定會竭盡全力,至於我找誰就不是你該管的了。」她說著,和岑琛道,「換衣服,洗手。」

  岑琛沒有不應的,換了衣服,戴著帽子將頭髮悉數罩住,又仔仔細細的洗了手,陳順昌將消毒的器具拿過來,顧府的人看著那一盤子鐵器,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這東西行嗎。」崔氏嚇的不行,外頭都傳顧若離會邪術,居然將人的身體用針縫,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這還得了,「我……我們不治了。」

  顧若離冷笑一聲,道:「病人你當然可以帶走,不過以她的傷勢,若是再拖延,就一定會沒命。」尤其是腹部的那個刀口。

  「還是不行。他們是男子。」崔氏攔著岑琛,韓氏傷的好幾處都很隱晦,怎麼能讓男子去治,顧若離就看著她,「醫者眼裡只有病人,不分男女。而且,陰私之處我會用布蓋住,只露出需要縫合之處。」

  崔氏還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雖百般不願意,可現在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但凡有大夫敢拍著胸脯說能治好,他們也不會來這裡求顧若離。

  顧若離關了門,三個人圍著病床懸空的舉著手,互相對視一眼,各自的眼中都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這和病者是誰無關,僅僅是大夫對於從未經歷過的病症感到好奇和興奮。

  「開始吧。」顧若離道,「我和毛大夫清洗傷口,岑大夫將麻醉散餵了。」

  傷口在來前做了處理,上了止血消炎的藥,別的幾處都還好,可是肚子上的橫劃的刀傷卻一直在流著血。

  若是能輸血就好了。

  顧若離手上不停,腦子裡回憶著簡單的驗血和輸血方法,等估算了麻醉散起效的時間到了,三個人便就開始動手。

  毛順義和岑琛負責大腿上的傷,顧若離負責腹部……

  儘管是冬天,三個人皆是汗流浹背。

  室外,顧掌柜幾人也是緊張的不得了,其實按照顧若離解釋的,這樣的情況其實還不至於立刻致命,只有傷口感染後併發症才會。他們緊張擔心的,是因為這是第一次,三個人一起做縫合術。

  消毒,消炎,縫合,術後的事情更是多又要細緻。

  這真的是太新奇,又神奇了。

  就在這時,同安堂的前門,忽然有快馬飛奔而來,在門口驟然停住,顧掌柜抬頭朝門口看去,忽然呆了呆,只見那人劍眉如刀裁,面容深邃猶如精雕細琢的雕塑,身材高大,走起來路來皮袍帶風,他丟了韁繩大步進來,問道:「顧大夫呢。」

  「在……在後面。」顧掌柜常年在外走動,自問見過的人不少,可如眼前此人這般氣勢威嚴,滿身貴氣的人,卻還是頭一回,他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那人不再看他,一轉身邊去了後院。

  「去喊周大人來。」顧掌柜吩咐崔樹,要是來者不善,沒有周錚在,他們心裡沒底。

  崔樹應是而去。

  ------題外話------

  又是一周,麼麼噠~!再次呼籲,沒加群的快來啊……【揮手帕,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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