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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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海氣沖沖的回去,將這邊的事情說了一遍,肖氏就問道:「周師爺果真這麼說?」

  「是!」顧清海道,「看她的樣子,恐怕背後還有人撐腰,我們趕緊想辦法打聽一下才好。」

  肖氏就去看顧宏山,就聽他道:「給孫能亦的信我早上就讓人送去了,來回至少要一個月,這……恐怕墳都遷好了。」

  「爹,要不我去趟延州吧。」顧清海和顧宏山道,「聽說她的名頭是從延州出來的,若是真有點本事,延州那邊肯定能打聽出來。」

  顧宏山也凝眉,有些不確定的去看肖氏。

  「她有沒有本事不是重點。」肖氏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孫子,指點著,「眼下只有兩條路,除了讓她同意,便就是撇開她在京中走關係。」

  顧清海也知道,只是他對那丫頭的本事,真是有幾分好奇:「那祖墳的事情怎麼辦,姓黃的跟條狗一樣攔在中間,我們要真攔著,保不齊他跳起來咬我們一口,這倒不怕,就怕他玩陰的,咱們家還有生意在慶陽呢。」

  「黃章不足為懼。」肖氏想了想當機立斷,問顧宏山道,「那個女人你找到沒有?」

  「有消息了。」顧宏山立刻明白了肖氏的意思,「我儘快找到她。」

  肖氏頷首,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道:「祖墳的事不是她一人說了算,聖旨可沒有說遷祖墳。一會兒你們父子就去通知族裡所有人,明日午正在顧氏的祠堂見!」

  實在不成,就將那個丫頭在族裡除名,她不是顧氏的人,就沒有資格管顧氏的事情了。

  「這樣行嗎。」顧清海有些猶豫,「她畢竟是縣主,我們這樣做……聖上會不會不高興。」

  肖氏眉頭一擰,沉聲道:「這是宗族的事,聖上也不可能管到這裡來,更何況,她只是在族裡除名,不還是朝廷的縣主!」

  「好。」顧清海點了點頭,就算她再有能耐,除了名她在顧氏宗族裡也翻不出浪花來。

  顧宏山父子說著就辭了肖氏各自去忙。

  顧若離離開顧氏祖墳後,便和陳順昌一起去了同安堂。

  顧若離在鋪子後院坐下來,有人上了茶,她打量著這裡的一切,心頭不禁有些戚戚然。

  這裡一切都沒有改變,和原來一模一樣。

  顧解慶的那間房間也還在,鎖著門,窗簾也是拉著的,好似他還在裡面,一會兒就能從裡面走出來看著他喊道:「嬌嬌來的正好,祖父這裡有個病例,我們一起討論一下。」

  可是,再也沒有可能了。

  她又朝前面看去,顧清源從桌案後回頭看向她,朝著她微微一笑,道:「誰陪你來的,想吃什麼零嘴嗎,爹爹給你去買。」

  她什麼都不想吃,就只是想賴在顧家,賴在他們身邊,做永遠的顧三小姐。

  「三小姐。」陳順昌輕聲喚道,「東家來了。」

  顧若離回神,才發現眼前站著一位很年輕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的樣子,容貌清秀個子瘦高,一身素白的長袍非常素淨,好似開在湖中的白蓮,讓人眼前一亮,她起身含笑道:「您好!」

  「三小姐好。」男子微微一笑,牙齒整齊白淨,「在下姓白徵,表字素璋。」

  顧若離應是請他坐,兩人對面坐下,顧若離道:「白先生是慶陽人?接手這裡後,您沒有請大夫,只是做些草藥的買賣嗎?」

  「在下湖廣人。」白徵含笑回道,「只是偶路過慶陽,聽說顧府的事後深表遺憾,又聞同安堂的要賣,我正好閒了無事,便買了下來,做點藥草生意而已,打發時間。」

  顧若離心頭驚訝不已,她沒有想到買下同安堂的人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白先生只是打發時間?」

  「是啊。」白徵含笑道,「白某這些年四海為家,還鮮少在一處停留一年,也享受了少有的安穩清淨。」他話落,一頓望著顧若離道,「三小姐今日來,是為了贖回這間鋪子嗎?」

  顧若離木然的點點頭,被白徵的生活態度驚艷到。若是別人和她這麼說,她大約還會想一想,畢竟這裡地段好一間鋪子的價格也不低,一般人做不到這麼隨性。

  可是白徵這麼說,她莫名的就信了,覺得他就是走累了,正好碰到了顧家的事,就買個鋪子在這裡歇一歇,等膩了他就可能走了,再也不會回來,至於鋪子如何,也根本不是他要關心的事。

  「是!」顧若離覺得不必和他繞著說話,他大概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白先生您若是願意讓,就開個價,這間鋪子我還是想重開顧氏同安堂。」

  白徵打量了一眼顧若離,小姑娘年紀不大,但目光堅定,不像是個涉世未深的閨閣小姐。

  倒是難得一見這樣的姑娘。

  「白某求之不得。」白徵笑著道,「三小姐就按照當時的價再買回去吧,這裡的東西你想留就留著,不想留也任由你處置,白某隨時都可以交付。」

  這麼順利,顧若離完全沒有想到。

  「你的貨……若是按照當時的價格,您是虧了的。」顧若離看著他道。

  白徵擺了擺手,含笑道:「不過一點銀子罷了,白某在這裡住了這麼些日子,得來的清淨卻是無價之寶。」他目光在院子裡流連一番,淡淡的道,「更何況,這是顧氏的醫館,白某亦是三生有幸啊。」

  他說著,微微一笑,如沐春風一般,讓人心情舒暢。

  顧若離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讓人舒服的男子,顧清源也讓人覺得舒服,可是他太嚴肅了,崔延庭的外表也很清雅,可是他的眼神讓人不喜,只有這位白先生,乾乾淨淨的,不惹塵埃。

  陳順昌咳嗽了一聲。

  顧若離一怔回神過來,繼而心頭失笑,回神和白徵道:「那好,銀子我明日就能送來給先生。」

  「不必給我。」白徵笑著道,「銀子就存在三小姐這裡,將來顧氏同安堂再開義診,這銀子就給需要的人用吧。」他話落,起了身揮了揮了衣袖,笑道,「白某這就告辭了,他日有緣再來與三小姐相聚。」

  和他相比,顧若離覺得自己很市儈,談了銀子反而玷污了他,她也站了起來,笑道:「好,一定不負白先生善意。」

  「有勞。」白徵笑了笑,步子輕盈仿佛飄在半空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這人……」歡顏看的呆了,傻傻的道,「腦子沒有病吧。」

  顧若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著歡顏的額頭笑道:「我們這樣的凡人,是理解不了他們這樣人的心境。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

  「我去看看。」周錚覺得這人太奇怪了,不放心,「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顧若離沒有攔著他,在原來的椅子上又重新坐了下來,歡顏砸砸嘴,道:「他真的走啦?錢也不要,太奇怪了。」又道,「不過這人生的可真是好看,跟神仙似的。」

  白徵的容貌在顧清源之上,不過比起趙勛來……似乎還差了一點吧,顧若離掃了眼歡顏,道:「奇怪的人是你,瞧見別人不同,你就大驚小怪的。」

  歡顏撇撇嘴,盯著顧若離道:「縣主,您剛剛明明也盯著人家看了半天。」

  顧若離笑道:「就跟看一朵花似的,覺得好看自然忍不住多看幾眼,有何不可!」她話落,陳順昌就有咳嗽了一聲,道,「三小姐,這樣也不行。」您都有趙將軍。

  顧若離無言以對。

  「他交代了掌柜幾句就走了。」周錚匆匆回來,擰著眉道,「等我去查查他。」

  顧若離就回道:「算了,他連銀子都不要,還能有什麼企圖。」

  周錚就看著顧若離,他懷疑這個白徵是故意在顧若離面前這樣表現的,想要與眾不同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沒有別的目的,那就是為了顧若離這個人。

  他一定要仔細查查,不能失責。

  「東家。」鋪子的掌柜抱著一個匣子從大堂過來,笑著將匣子遞給顧若離,「這裡頭是這間鋪子的房契,還有一些藥匙和庫存藥草的結餘,請您過目。」

  「有勞您。」顧若離接過來打開,裡頭果然整整齊齊的擺著房契和藥匙,那掌柜看著她驗過,就笑著又交了一把藥匙出來,「這是帳房的藥匙,鋪子裡除了小人還有一個夥計,工錢昨天就結算了,帳房裡的銀子還有二十兩,白先生沒有提,小人就都交給您了。」

  昨天就結算了工錢,這麼巧?

  難道白先生知道他們今天要來談鋪子的事嗎。

  顧若離生了一絲好奇。

  「你貴姓。」顧若離看著掌柜,他就回道,「在下姓顧,是慶陽本地人,白先生開業時去請的我。」

  姓顧,慶陽姓顧的人很多,可顧若離還是多問了一句:「那您也是慶陽顧氏的人?」

  「是!」顧掌柜笑道,「和這裡原來的東家顧老爺子算是一個祖宗,不過隔得遠了早就出了五服,也不在一個宗祠。」

  原來是遠親,白徵居然請了顧氏的族人做掌柜,這人真是太有心了。顧若離問道:「那您接下來打算去做什麼?以前也是做藥材的嗎?」

  顧氏的族人做藥材生意的居多。

  「以前天南地北的跑過藥材,現在年紀大了,就留在家中養老,倒是沒什麼事做。」顧掌柜笑著,打量著顧若離,他隱約猜到了這個小姑娘是誰,只是對方沒有介紹,他也不好說什麼,顯得他硬攀附親戚拉交情一樣。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一個姑娘家,有這份心已經非常難能可貴,就是男子也做不到。

  「那您願意不願意留下來繼續做掌柜?」原來的夥計和掌柜都散了,就算去找,怕是人家也已經有了各自的發展,她也正為誰來做掌柜發愁,見這位顧掌柜為人正派,便想留他下來。

  「自是願意,顧某既是要找工做,那麼在哪裡也沒有多少分別,更何況,小姐是要重開同安堂,顧某自然是求之不得。」顧掌柜也沒有拿喬,直接應了,「那鋪子裡的夥計,小姐是要再找,還是留著現在這位,顧老爺子在時,他就是這裡的藥工。」

  是這樣啊,顧若離朝陳順昌看去,陳順昌點頭道:「是崔樹,合水崔家村人,以前就在老太爺手底下做藥工。」

  顧若離似乎有些印象,聽說去年剛成的親,顧解慶還給他封了個紅包。

  又是崔家村的人,那和崔柱就是一起的了。

  「行。」顧若離道,「如果他願意留下來,我們自然是歡迎的。」

  顧掌柜就笑著應是,道:「這裡有藥匙,小姐可以在這裡看一看,白先生買了這裡以後,除了今年藥櫃裡添了一些藥以外,什麼都沒有動過,一直鎖著門。」

  顧若離驚訝不已,他看著顧掌柜道:「這位白先生……」她沒說完,顧掌柜就道,「我也覺得奇怪,一開始很不理解,以為他有什麼別的打算,可是漸漸的就明白了,他真的只是像他說的,走的累了在這裡歇一歇,等膩了他就走了。」

  所以今天白徵說走,他一點驚訝都沒有。

  「真是好人啊。」陳順昌感慨不已,指著顧解慶那間房間,「那間房,我們能去看一看嗎。」

  顧掌柜笑道:「當然可以。」說著,他在匣子裡取了藥匙,走過去開了門,「小姐,請!」

  顧若離頷首,往那間房走去,裡面果然還是和原來一樣,書案收拾的很乾淨,沒有剩下什麼些什麼東西,床鋪疊的的很整潔,柜子里還掛著一件半舊的清灰色直裰。

  「老僕收拾過了。」陳順昌解釋道,「和當初走時,一模一樣。」

  白徵恐怕都沒有進來看過。

  「小姐打算什麼時候開業?」顧掌柜站在門口問道,「以前在這裡坐堂的大夫我都知道去處,可要幫著您問一問?」

  顧若離眼睛一亮,望著他道:「您都能找得到,那幫我問一問,若是他們不願意回來,您想辦法幫我找一個外科大夫,內科這方面我可以暫時頂一頂。」

  顧掌柜一愣,他是聽說了顧若離會醫,可是和所有人一樣,因為她的年紀太小,所以對她的能力就抱著懷疑的態度。

  畢竟,醫術可不光靠讀書背藥方,是要時間和病例積累的。

  「好。」顧掌柜覺得還是找兩個大夫來比較好,免得到時候出了事……就真的砸了顧氏合安堂的牌子了。

  有了京城醫館的經驗,她再開醫館就輕車熟路了,更何況,這裡的同安堂是老店,以前藥材供應的渠道,包括客源和口碑都是現成的,她要做的,就是把這一年丟掉的,再重新撿起來。

  不求其他,只求守住顧氏同安堂的招牌。

  「那我先回去,大夫的事我也會去打聽,這裡就請顧掌柜多費心了。」顧若離和顧掌柜道謝,顧掌柜道不敢,送他們一路出門。

  顧若離回家梳洗換衣服,歡顏就端著茶進來,笑著道:「剛才您有位叔祖父來了,奴婢說您不在,把人打發了。」

  顧若離脫衣服的手一頓,回頭看著她問道:「哪位叔祖父?」

  「就是那天在你四叔祖父旁邊沒有說話的,有些白胖的那位。」歡顏想了想,道,「好像是五叔祖父。」

  那就是顧解福了,那天他沒怎麼說話,不知道他來找她有什麼事。

  「先不管了。」顧若離想到那邊的事就有些頭疼,「等黃大人將祖墳的事辦好,我們就不用和他們打交道了。」至於後人祭拜的事情,有則有,若真的沒有,她相信顧解慶也不會在乎此事,要不然當年他就不會任由兩個兒子沒有子嗣,而不提醒他們收房納妾。

  甚至於顧清源和離後沒有再填房,他都沒有說過半句。

  「您想開點。」雪盞勸著道,「世上十全十美的事太少,您一個人又是女子,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是千難萬難,盡力了就好。」

  顧若離看著她,笑著點了點頭。

  「三小姐。」陳順昌隔著門喊了一聲,歡顏跑去將房門打開,「陳伯。」

  顧若離也走到門口,陳順昌就看著她道:「三小姐,普照寺那邊遣了個管事過來,說請您明兒去顧氏宗祠去一趟。」

  「去宗祠?」顧若離聽著一頓,問道,「說了是什麼事沒有?」

  陳順昌搖搖頭,猜測道:「老僕猜測,恐怕還是為了過繼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拿祖墳的事情卡您。」又道,「我們要商量一下,要不然那麼多人在,一人一張嘴,我們哪能說的過。」

  「那就不去。」歡顏皺著眉頭道,「看他們還能說什麼。」

  顧若離沒有說話,過繼的事,那天她的態度已經表達的很清楚,肖氏他們應該知道,想再用吵架或是勸解的方式,她是不可能答應的,所以才在遷墳的事情上威脅她。

  可今天周師爺那番話,定然給顧清海不小的震懾,他們若是再回頭來用扯著這件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唯一的可能……

  「他們召集了族人一起去宗祠,怕是想要合力將我除名。」顧若離凝眉道,「若是從顧氏除名了,那麼顧氏所有的事情就和我無關了,他們過繼也好,繼承也好,我一個外人當然不能阻止。」

  在大周,就算是官府,也不能輕易干涉宗族的事情,尤其像顧氏這樣百年的大族,枝繁葉茂盤根錯節,各種各樣的規矩,官府管不了,也不會輕易去插手。

  「那怎麼辦。」歡顏一聽也慌了神,被除姓逐門和可不是小事。就算是普通百姓,只要有能力,也會尋根問祖列個祠堂,將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牌位供在祠堂,更何況顧若離。

  一個沒有家族沒有祖宗的人,在世人面前,哪還有立足之地。就如同常人會面,總要介紹她一句是慶陽顧氏的三小姐。

  一個慶陽顧氏,就是門面,就是立世顯名的資本,就算是將來出嫁成親,沒有這些,稍微有點門面的人家,也不敢娶。

  「老僕也猜是這個意思。」陳順昌皺眉道,「明天您將黃大人請了一起去,用官衙和縣主的名頭壓一壓,恐怕還有點用。」被除名逐出家門,和另開宗祠可不是一回事。

  「黃大人去恐怕也沒有用。」顧若離搖頭,看來她真的只有求聖旨另開宗祠了,從慶陽顧氏脫離出來,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就算現在寫信回去,也來不及等聖旨過來,她頓了頓,問陳順昌道,「如今顧氏的族長是誰?」

  「普照寺的老太爺。」陳順昌回道,「不過,他也是聽老祖宗的,族裡的人心裡都清楚。」

  顧宏山是肖氏的長子,又比顧解慶幾人年紀都要大上一點,這些年藥材生意做的也是最好,他做族長倒不讓她意外。

  「我們去找黃大人。」顧若離想了想,道,「先釜底抽薪,將此事拖住,我再寫信回京,求聖上下一道聖旨,允我另開宗祠。」沒有男丁,她就只有這個辦法。

  她本來還猶豫,但是現在不得不這麼做。

  就算將來去了地下顧解慶怪她,她也不得不這麼做。

  顧家的人命換來的爵位,她不可能讓那些人白撿了便宜,無論是誰都不行。

  「好。」陳順昌還是沒有明白顧若離的意思,但是她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是有打算了,「老僕陪你一起去。」

  顧若離頷首,回房換了衣裳,和陳順昌一起去找黃章。

  周師爺迎的他們,笑著道:「大人一會兒就到,縣主稍歇一刻。」說著讓人上了茶,笑道,「合水的鄭吉昌今天剛押送來府衙,大人剛剛開堂審過。」

  「可招供了?」顧若離一愣,想到了鄭陸的事情,周師爺頷首道,「他這樣的人,刑具都不用上,直接就招供簽字畫押了。」

  顧若離鬆了口氣:「那就好,黃大人準備什麼時候押送他回京?」

  「估摸著中秋節前,還有些事要處理好,一起送去京中。」周師爺說著,就看到黃章從外面進來,笑著道,「大人來了。」

  黃章進了門,笑著和顧若離抱拳:「縣主。」

  「黃大人。」顧若離福了福,「聽說您在忙,叨擾您了。」

  黃章道不敢,笑著請顧若離坐,道:「遷墳的事定了吉日,這兩日法事做完,就能遷,縣主只管去忙旁的事,有下官在,定然不會有差。」他是在告訴他,顧氏的人不能在遷墳的事情上有什麼阻礙。

  反正就算出了岔子,不還有趙將軍在嗎,他只要保證不弄出人命來,一切都好說。

  「我今日來不是為了這件事。」顧若離說著,將顧氏開宗祠的事情說了一遍,「……還要請黃大人幫個小忙。」

  黃大人一聽她說的,就笑了起來,道:「旁的事不好說,縣主要幫的這個忙好說,他只要在慶陽,就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跡,您稍等一會兒,天黑之前就能給您答案。」

  顧若離笑著道謝:「此事了,我打算另開宗祠,沒有子嗣我就只能求聖上。恐怕還要請大人幫我送封信回京。」

  「此事好說。」黃章笑道,順便也能看看聖上對顧若離的態度,要真是有聖寵,他這個忙幫了,可就在聖上心頭留了個印象了。

  將來,再走走趙勛的路子,不怕他不能再升一級。

  要知道,他在知府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近十年了,就在去年他還有希望升遷,可是聖上復辟,他所有的希望就都斷了,這一級怕是這一輩子都沒希望跨過去,現在看來,簡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黃章的運氣來了。

  顧若離在衙門等到近亥時才回家,黃章雖說很快,可到底還是費了一些時間,她將查到的東西細細的整理了一遍後,天已經放亮了。

  「您吃點東西墊一墊再過去吧。」雪盞提了食盒進來,顧若離打了哈欠,擺手道,「我不睡了,您幫我燒點水,我想洗個澡,渾身膩膩的難受。」

  雪盞應是,和歡顏燒水抬水進來,服侍顧若離洗了個澡。

  用過早膳,顧若離就帶著一行人往顧氏宗祠而去。

  往年祭祖女子都進不來,只是隨著各家的夫人太太們在院子裡拜一拜,禮畢後就在偏房裡坐著休息,男子們則在裡頭上香磕頭。

  這次,肖氏讓人開了正堂,但大家還是坐在了偏房裡,擺了幾十把椅子,裡頭密密麻麻的坐了男女老少五六十人。

  這恐怕還只是來了一部分,若都到齊了,這裡也容不下。

  顧若離除了普照寺那邊的幾個人,是一個人都不認識,有的還沒有見過。

  她一進門,各式各樣的視線,便刷的一下落在她身上,陳順昌站在她身後,不停的給她介紹著在這裡有些輩分,能說得上話的人,她點著頭,卻沒有心情去記住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嬌嬌來了。」顧解興先笑著道,「過來坐吧。」在這裡所有人當中,他和顧解福與顧若離是關係最近的一個人。

  顧若離朝他看了一眼,走了過去,在顧解興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人群里聽到嘩的一聲驚訝,她輩分在這裡雖不是最小的,但絕對是晚輩,卻坐在了顧解興的身邊,這中間可是差著兩輩呢。

  肖氏就掃了眼顧若離,抿著唇臉色很冷。

  「人都到齊了,今兒讓大家來,事情很簡單。藥廬巷那邊的三丫頭回來了,大家想必也聽說了。」顧宏山站在中間,目光四下一掃,含笑道,「她如今可是了不得,由聖上封了縣主,還求聖上追封了慶山做了恩德侯,咱們顧氏往後也是聖上親自封賞的朝廷勛貴。」

  顧氏族人有的笑呵呵點頭,有的則很木然,藥廬巷那邊都絕後了,莫說追封一個侯爵,就算是封王了也沒什麼用,還掛了慶陽封地,沒有後人子嗣,掛一個慶陽,掛整個西北,對他們來說也毫無用處。

  「大家也知道,這聖旨裡頭,不但封了恩德侯,還將慶陽作為封地,劃在名下。」顧宏山笑眯眯的道,「慶陽多大不必說,這一隴東糧倉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每年的賦稅就占了西北的近一半份額啊。」

  有人砸了咋嘴,就算賦稅到不了他們的手裡,可往後他們名下的莊子不用交稅,也節省了不少的銀子啊。

  年復一年,難以估計。

  「不過可惜。」顧宏山道,「這些不過是想想而已,和我們沒有關係啊。」

  就有人喊道:「我們大家一起想想辦法。顧氏是一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麼著也不能讓這個利益,白白的失了。」

  顧宏山沒有說話,渾濁的目光落在顧若離身上,帶著引導和暗示性,意思不言而喻。

  「三丫頭。」顧若離身後有人喊道,「我們都是顧家的人,你想想辦法,過繼一個兄弟過去,他也不和你爭產業,將來你出嫁我們顧氏合全族之力,一定讓你風光出嫁,也能保證,你的嫁妝便是連公主也比不上。」

  出點錢嫁個閨女實在是小意思,想想這背後的利益,他們就不可能虧損。

  顧若離都不用回頭去看是誰說的,只冷漠的看著顧宏山,出聲道:「伯祖父想的可真是好啊。」她也站了起來,朝著眾人福了福,解釋道,「這話,前幾天我在普照寺的家裡就說了,追封就是追封,朝廷的規矩你們不懂可以去查,歷朝歷代可沒有這樣的先例。就算有,我又憑什麼去求聖上再施聖恩!」

  「你不去試又如何知道不行。」顧宏山道,「你這孩子,就是目光短淺,但凡動動腦子想一想大局,便是拼了這條命,在皇宮前跪上三天三夜,也應該。」

  我跪三天三夜,為你們求福利恩寵?除非我腦子壞了!

  顧若離笑道:「伯祖父,您去跪好了,您輩分大,又是族長,定然比我有用。」

  「你!」顧宏山大怒,「你居然如此和長輩說話,我看你眼中根本沒有顧氏。我今日就要將你逐出顧氏。」

  眾人也嗡嗡的指責沒有尊長失了規矩,顧解興也附和道:「嬌嬌,快和你伯祖父道歉。」

  顧若離看都沒看他一眼,大聲道:「我眼裡有沒有顧氏不重要,伯祖父眼裡有沒有顧氏呢?你又有什麼資格逐我出顧氏。」

  顧宏山皺眉。

  「憑他是一族之長。」肖氏一直坐在上首沒有說話,此刻眉頭冷橫,十分不耐,顧若離笑了笑,從陳順昌手裡接了數張紙過來,往桌子上一摔,啪的一聲響,道,「一族之長就做這些事,我竟不知道,顧氏族長是這樣為族人考慮的。」

  慶陽顧氏,藥廬巷的顧解慶開了同安堂,只行醫問診,醫館裡也只給病人配藥煎藥,並不賣藥,而其他顧氏族人,則只是賣草藥,顧氏的時珍堂在江南和西北很有名氣。

  猶如現代的加盟業,只要是顧氏的人,只要通過了顧氏族人的同意,就可以在任何地方開藥鋪,至於進貨也並不究竟,但一些名貴的如山參,鹿茸等,則在顧氏的藥場進。

  而管理這個藥場的人,便就是顧宏山,他名下不但有數十家時珍堂,更是以顧氏的名義經營藥場,所以,他在顧氏族中最有名望。

  「什麼事?」顧解興也是一臉懵懂,他離的最近所以隨手抽了一張拿出來看,隨即變了臉色,又換了一張一目十行的看著,又換了一張,情緒也漸漸激動起來……

  大家看著他的態度,就紛紛過來拿著桌上的東西看。

  顧宏山皺眉,心裡忽然就有些不安起來。

  「什麼東西。故弄玄虛。」肖氏不悅,示意顧清海去拿一份過來,可不等顧清海過去,那邊就有人激動的道,「族長,這到底怎麼回事,你今天必須解釋一下。」

  顧宏山心頭一跳,喝道:「什麼事,說清楚。」

  顧若離坐了下來,端茶喝著,看著顧宏山。

  「藥場去年繳稅是三千六百兩零七錢。」有人質問道,「為何這張衙門裡的單據上卻寫的是一千六百兩零七錢?」

  顧宏山怔住,還不等他反應,又有人喊道:「我也記得,當時還質疑太多了,要對帳清算,怕黃大人那邊想藉口打點,你說已經核對過了,讓我們放心。現在族裡的帳冊上應該還寫的清清楚楚的。」

  「還有這個。」有人甩著手裡的另一張紙,「沒想到族長你手裡還有別的藥行,我說這兩年怎麼各地多了好幾家原木藥行,我們查他們的貨源來路,賣的東西又是極便宜,害的我們不得不壓了價格,虧損的不計其數。前段時間太原的原木藥行因賣假藥被關了,我們還拍手稱快,沒有想到居然你就是背後的東家。」

  自家人開鋪子,和自家人打擂台,還賣假藥壓價格惡性競爭,實在是太令人不齒了。

  顧若離靜靜喝著茶,黃章沒有辦法查到藥場和顧氏內部的帳,但是在官府登記和走稅的地方,只要他有心就沒有查不到的。

  不用多,單這兩樣,就足夠他顧宏山吃一壺的。

  還有這原木藥行,當初在太原時她還買到了假藥,可並沒有多想,只當只有太原這一家,沒有想到不但在別處也有,而且這東家,還是顧家的人。

  大約,是藥材的這圈子太窄,轉來轉去私底下大家總有些交集。

  「胡說。」顧宏山怒道,「這丫頭說的話你們也信,再說,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怎麼回事,他開祠堂是要說將小丫頭逐出顧府的,怎麼反倒都在說他的事。

  質疑起他來了。

  他目光一轉落在顧若離身上,都是這丫頭,都是她挑的事情。

  這是官府的文契,不是他空口無憑說沒有就沒有的,連顧解興都丟開了顧若離的事情,瞪著他道:「這事兒你要說清楚。」

  一個未到手的利益,和當下手裡的利益相比,當然是已經在手中的利益更加重要。

  群情激憤,眾人圍著顧宏山,讓他解釋清楚:「此事不說清楚,我們就沒完。」他們信任他,推舉他做族長,又把藥場交給他,沒想到他卻在背後使陰招害他們,「這麼多年,你在後面摟了多少的銀子,我們就說,你們父子也沒有多少能耐,怎麼就一年年發了起來。」

  顧若離出聲附和道:「是啊,這事要是別人做也就算了,堂堂族長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就更該罪加一等。」

  「是!」大家也不再管顧若離的事情,指著顧宏山道,「說清楚,不說清楚我們就上衙門去,這個族長你也沒有資格再做。」

  顧若離看著顧宏山投來的陰冷的視線,報之一笑。

  這件事,足以讓這裡所有人的糾葛到朝廷的聖旨到了吧。

  至於聖上能不能答應,她相信沒有問題,就算方朝陽和太后這邊走不通,她還有趙勛呢!

  原來,這就是古人說的,朝中有人好辦事的便利,她不禁失笑,想到趙勛走前她戲說的話:「……我也仗勢欺人一回。」

  如今,她真的仗勢壓人了。

  「大家慢慢說。」顧若離起身告辭,根本沒有人去看他,都義憤填膺的圍著顧宏山,突然肖氏一摔茶盅,喝道,「都反了天了,被幾張破紙,就攪了你們的陣腳了?!」

  平日,肖氏雖是女子,可因為她行事果斷,有男子之風,所以在族裡很有威信。

  可今日她話一落,就立刻有人回道:「老祖宗,我們怎麼就被擾亂了,這白紙黑字蓋著大印,您這分明就是維護族長。」

  肖氏氣了個倒仰。

  顧若離帶著陳順昌和雪盞幾人,腳步輕鬆的出了顧氏的宗祠。

  「這下他們要很久才能騰出手來找縣主的麻煩了。」歡顏咯咯笑著,「看他們的樣子,實在太解氣了。」

  周錚沒說話,覺得太麻煩了,還要動腦筋,和這種人就算不殺幾個人,砸了他幾間鋪子,也夠他吃一壺嚇破了膽。

  「縣主。」陳順昌問道,「那遷墳的事情怎麼辦?」

  顧若離沉默下來,雖說另開宗祠她是下了決心,可她單方面的替顧解慶他們做了決定……還是有點自私了。她和他們不同,她雖姓顧,可到底沒有宗族的概念,對顧氏沒有留戀,可顧解慶和顧清源他們卻不同。

  拋開祖宗,這件事她做的到底對不對。

  「陳伯。」顧若離停下來看著陳順昌,「您覺得呢。」是另選址遷墳,還是依舊葬在祖墳里?

  陳順昌想了想,道:「您既然要另立門戶,那就另選址吧,往後大家就沒有關係了。」

  顧若離沉默下來,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徑直去了顧解慶和顧清源的墳前。

  晚上回去,普照寺那邊的消息傳來,肖氏沒什麼事,但顧宏山卻實實在在的氣的暈了過去,由顧清海帶著人背上了馬車,倉皇回了家。

  顧宏山躺在床上,頭上搭著濕帕子,望著自己的老母親,道:「娘,事情恐怕瞞不住了,您看怎麼辦。」

  「無妨。」肖氏沉聲道,「他們鬧的不就是一個銀子,讓人做本帳出來,我們拿銀子擺在族裡,大家均分,就當我們做善事了。」

  這事兒他們既然遮掩不住了,那就拿錢出來堵住大家的嘴。

  有了錢,那些人也就沒有吵鬧的理由了。

  「都是那個小丫頭。」顧宏山氣怒道,「在她和黃大人走動時,我就該想到的。」官府想要查他,哪怕胡亂蓋個罪名,他也辯解不了。

  肖氏擺了擺手,道:「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們自責也沒有用。先將眼前的事情解決了。」

  顧宏山點了點頭。

  「找那個女人的事,你要加派人手。」肖氏頓了頓,又道,「她要開同安堂,你讓人去打聽一下,哪天開業,你先弄清楚了。」

  顧宏山一愣,問道:「娘,您打算做什麼?」

  「她會釜底抽薪,我們難道就不能以牙還牙。」肖氏擰著眉,「這個爵位,我們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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