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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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黃章呵斥毛根,「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言吵嚷,」又道,「他當時開膛時你們又在何處,為何不攔著他?」

  毛根就回道:「大人,我們攔不住啊,而且他說的信誓旦旦,說只有開膛我父親才能活。我們也不懂這些,所以就任由他去了。」

  「可是這樣?」黃章問岑琛。

  岑琛回道:「大人,當時他們是同意了的。不過,人確實是死了,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推脫不了責任。該怎麼治罪,聽由大人發落。」

  黃章暗暗點頭,這個人倒是拎的清,他看向毛根正要說話,就聽到堂外跟著岑琛來的朋友就道:「大人,就算岑大夫不開膛,病人也是必死無疑,他摔斷了肋骨,又破了脾臟大出血,要是不管他活不過一天,大人,這怎麼能算岑大夫殺人呢。」

  黃章聽著一愣看向岑琛問道:「可是這樣?」

  岑琛點頭:「當時病者情況危急,若不開膛放血,不出一個時辰必死無疑。」

  黃章正要說話,忽然周錚從裡頭走了出來,站在一側低聲道:「縣主的意思,大人可以請大夫或者仵作來,檢查死者的身體。」

  「是!」黃章應是,立刻就道,「去請仵作來,勘驗屍體!」

  毛根並不反對,可聽黃章的態度不太對,他回道:「大人,我父親就算病情危重,可岑琛的責任也不可推卸,他若不開膛,誰知道換了別的大夫來吃藥針灸排血就沒有生機呢。」

  「廢話!」黃章喝道,「所以才要驗屍。」

  顧若離打量著岑琛,這麼近看,才發覺他滿眼血絲,非常狼狽。

  不知道,他是第一次動手術,還是以前就曾經做過並且成功過。

  岑琛也感覺到屏風後有人,方才也正是屏風後的人請黃章驗屍的,看來,此人對醫術也頗有研究。

  難道對方認同他的手法嗎?

  不會的,沒有人認同他。

  歇了堂,過了一會兒,衙門裡的仵作和外頭請來的一位大夫都被召了過來,仵作抱拳道:「大人,驗屍血腥,可要移去停屍房?」

  「不用。」黃章也不想看,可難保顧若離不想看,「都是見過生死的人,何懼血腥。就在這裡驗。」

  仵作應是,讓人將擔架抬著進來。

  白色的布被扯開,縱然見過各式各樣血腥的差役皂隸們也紛紛轉頭過去不看。

  黃章心頭翻騰,頓時移開了目光,擺著手道:「快驗。」

  「呀!」歡顏捂著眼睛,「肚子居然真的被剖開了,好可怕。」

  顧若離卻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望著,屏風的縫隙很小,她看不清,只能看到那具屍體的腹部有一道豎切的傷口,傷口原先應該是用紗布包裹的,但此刻紗布已經不在,所以那刀口便清晰的落在眾人眼前。

  約莫兩寸,皮肉外翻,翻開的皮肉有些發白腐爛的樣子,因為隔得遠她看不到內臟,但是刀口的位置還算準確。

  沒有縫合,只用紗布包裹著,在這樣炎熱的天氣,傷口很容易潰爛感染從而引起敗血症一類併發症……這樣若能存活,只能說明病者的命大,而非大夫的水平高。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列手術是顧若離來這裡十幾年後,第一次聽到並且親眼所見。

  她有些激動。

  「怎麼?」趙勛看著仵作在驗著傷口,而那位大夫則不停的在一邊乾嘔,他轉頭看著顧若離,「這樣的傷口切開,有可能活下來嗎。」

  顧若離搖頭:「可能性很小。」她坐了下來,低聲道,「傷口沒有縫合,術後環境太過惡劣。」

  趙勛打量著她,她能說出這番話來,即便她不會開膛,但肯定比岑琛要懂的多。

  他忽然很好奇,她在顧府的那十幾年,顧解慶都是怎麼教她的,而她,又是怎麼過來的。

  這么小的年紀,在醫術上如此老道,所知所懂都要遠遠高於普通大夫,這不是一句簡單的神童就能做到的!

  好奇的同時,他又有些得意,好在這樣奇怪又出色的姑娘,將來會是他趙遠山的媳婦。

  「大人。」仵作驗完了屍,又將白布蓋上,將此人的全身的傷都說了一遍,著重道:「……而致命的傷,應該是左邊斷掉的兩根肋骨,肋骨扎破了脾臟而引發出血造成的。」

  白布蓋上,黃章重重的鬆了口氣,看著仵作問道:「那你認為,若不開膛此人能不能活?」

  仵作雖對人體了解通透,可畢竟不是大夫,他朝一邊臉色慘白的大夫看去,回道:「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你說。」黃章就看向那個大夫,大夫忍著噁心,就回道,「若真是肋骨折斷戳破了脾臟,病者就會立刻死亡,鮮少有存活的。」

  這要是能治好,可真是世間奇聞。

  黃章聽著微微點頭,看向岑琛:「你當時也是這麼判斷的?所以決定給死者開膛放血?」

  「是!」岑琛回道,「只有放了血,將肋骨歸位固定,待脾臟長好人就能活了。」

  不等毛根反駁,一邊的大夫聽不下去了,指著他道:「岑大夫,你真是瘋了,平日裡和我們說說也就罷了,你怎麼真的能給人開膛剖肚,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岑琛沒有說話,他們不懂,他不想白費口舌。

  「大人!」毛根激動的道,「他明知道開膛後我父親活不了他還這麼做,作為一個大夫,他就是失職。而且,就算別的大夫說我父親活不了,可誰又知道,要是不開膛我父親就真的會死呢。」

  這就是在狡辯了,黃章從來就不怕別人腳邊,他就盯著毛根看,問道:「少廢話,說你想幹什麼。」

  「殺人償命。」毛根義正言辭,「要不然就賠一百兩銀子,作為賠償。我父親年紀並不大,家中的田地都是他在做,如果他沒有了,這些損失無法估計,而且,我兄弟三人都未成親,不過幾日的功夫,我們就成了無父無母的人,往後誰還願意嫁入我們家,這損失也要這個庸醫賠。」

  按黃章的意思,毛根的話並不過分,如果他們不追究,那麼就讓岑琛賠錢,如果追究,就依法坐牢,雖不至於償命,可十來年的牢獄是跑不掉的。

  「岑琛,你是什麼意思?」黃章看著對方,問道,「他讓你賠一百兩銀子,你若是願意賠,那此事就這麼了了,畢竟你開膛破肚有違醫德,賠點錢並不過分。」

  岑琛跪著,回道:「大人,小人沒有一百兩,家資合計不過十幾兩,願意全部賠給他們,至於如何定罪,請大人定奪。」

  他願意賠,但是沒有這麼多的錢。

  「十幾兩?!」毛根跟看笑話一樣看著岑琛,「我父親的命就值十幾兩,岑大夫,你未免想的太輕鬆了。」

  黃章啪的一聲拍了驚堂木,喝道:「此事暫不定案,將你父親送回去入土下葬,明日爾等再來公堂。」又吩咐差役,「先將岑琛押入牢中。」

  差役應是,上前去拉岑琛,岑琛目光在屏風上一掃,跟著差役出去。

  毛根三兄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幾個差役一攔,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抬著自己父親的遺體回去了。

  「將軍,縣主。」黃章一見眾人走退了,便立刻迎了過來,道,「不知將軍和縣主可有什麼指示。」

  他停一日明天再審,目的就是來聽聽趙勛和顧若離的意見。

  趙勛就去看顧若離,顧若離含笑道:「大人斷案秉公無私,我哪有指示。」她說著回頭去看趙勛,問道,「七爺呢?」

  要是以前,他大概也會覺得荒謬,現在聽顧若離這麼一解釋,便覺得此事毛家人有些咄咄逼人,便道:「賠的有些多,你讓他們協商一下。」

  「將軍說的對。」黃章贊同不已,「毛家兄弟好吃懶做,還想獅子大開口訛詐岑大夫,若真要賠,三十兩銀子就到頂了。」

  顧若離驚訝的看了眼趙勛,眼中露出笑意,她私心裡也是這麼覺得。在手術前毛家兄弟應該是同意了的,只是出事後就反悔了,而岑琛呢,有些想當然了,什麼條件都沒有他卻貿貿然去手術,初心雖好,可後果不曾考慮清楚。

  雙方都有錯,判賠錢了事,在她看來也算合適了。

  「我們走吧。」顧若離拉著趙勛往外走,他覺得奇怪,問道,「你不打算去見一見這位大夫?」

  顧若離點頭,道:「過兩日再去見也不遲。」讓他自己先想想,他的這次手術到底錯在哪裡。

  他能如此大膽,想到這個方法,說不定也能聯想到更多也更細緻的事情。

  一行人重新回了家裡,顧若離一直在想著手術的事情,也回憶著前一世課堂上所學到的知識,她想起什麼來,找到趙勛問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你聽到了……嗯……千萬不要害怕。」

  「嗯。」趙勛拉著她坐下來,認真道,「你說。」

  她想了想,朝外頭看了一眼,確定歡顏和雪盞都不在,才低聲道:「從哪裡能弄得到屍體?要剛死的,肉身還沒有腐爛僵硬的。」

  她居然想要屍體,趙勛見她緊張神秘的樣子,不由失笑:「要屍體,你不害怕?」

  「活人都不可怕,死人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顧若離期待的道,「能不能弄到,或者買也行?」

  趙勛就搖了搖頭,這個小丫頭,腦子裡想的就是和常人不一樣,尋常女子見到血都要嚇的暈厥過去,跟遑論屍體,而她卻一臉期待興奮的問他在哪裡可以弄到屍體。

  他幾乎能想到,她要屍體的目的。

  定然是開膛剖肚子去練手,像今天的事情一樣,她不是覺得不該剖開肚子,而是覺得那位大夫的水平很差,考慮的不周全。

  「真是奇怪的大夫。」趙勛的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雖不贊同,可還是道,「屍體很好找,戰場,牢房,斷頭台,甚至於義莊,你若想要我便給你去找。」

  「真的啊。」顧若離高興起來,抱著趙勛道,「謝謝。等我想要的時候再告訴你,現在用不著。」

  趙勛頷首露出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就打算這麼做大夫?」

  「這有什麼。」顧若離笑著道,「只有了解了人體的架構,才能更好的去治病,小的時候我也跟著祖父一起見過屍體。」

  趙勛無言,顧解慶居然帶著她一個姑娘家去研究屍體。

  難道做大夫的人都是這樣大膽嗎。

  「周大人。」顧若離看到周錚從門口經過,就走到門口含笑道,「今天那位岑大夫,能不能請你幫我留意一下,若是他從牢里出來,你告訴我一聲。」

  周錚應了,道:「好,我這兩天就去衙門打個招呼,留心著這位大夫。」

  顧若離笑著道謝。

  「你若重開同安堂,這位大夫倒是可以用一用。」趙勛道,「此人雖有些魯莽,但卻有擔當,若能正確引導,將來必有些前途。」

  顧若離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以她的資歷,談不上去引導誰,只是,若是這位大夫真的對外科手術有莫大的興趣,她很願意和他聊一聊,給他一些建議。

  如果能做一些簡單的手術,那麼在將來一些中醫效果並不顯著的病症上,可以結合西醫一起。

  「還真是個志向遠大的大夫。」趙勛含笑,體會到顧若離對醫術的熱衷和抱負……所以她才會那麼強勢的強調,她即便成親後也絕不會丟開醫術,而留在後宅相夫教子。

  晚上,陳順昌和歡顏幾個人一起燒了幾個菜,大家吃過飯聊了一會兒,趙勛就巡視了一周院子,問道:「我住哪裡?」

  「前院隨便住。」顧若離笑拖著他的手,「走,我幫你鋪床。」

  趙勛就被她拉著去正廳隔壁的那間,下午歡顏已經收拾過了,裡頭雖沒什麼家具擺設,可卻還算乾淨整潔,她笑道:「我讓歡顏給你打熱水來,你早點休息。」

  「稍後再說。」趙勛指了指桌子,道,「天色還早,我們下盤棋如何。」

  顧若離就笑了起來,找陳順昌要了棋來,兩個人在圓桌前落座,顧若離執白棋,先走一步,趙勛問道:「讓你三棋?」

  「好。」顧若離笑眯眯的道,「不過,讓哪三步由我說了算。」

  趙勛挑眉不禁失笑:「趙某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聽說,讓棋是可以隨便決定的,靜安縣主好想法。」

  「當然。」顧若離笑著落了第二顆,兩個人走了幾十步,趙勛就指著她剛落下來的那步,問道,「這步不妥,你可要反悔。」

  顧若離一愣湊過去看:「哪裡不妥?」

  「這裡。」趙勛就指了指,顧若離恍然大悟,點著頭道,「那就悔棋吧。」話落,將她剛才落下的棋收了起來,換了個地方。

  趙勛看著她的樣子大笑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子。

  以前下棋,她便是輸了也絕不會悔棋,如今居然會和他無賴起來了。

  下了三盤,顧若離勝了兩局,她高興的道:「可見我的棋藝還是有進步的,對吧。」

  「不錯。」趙勛讚賞的道,「三日不見刮目相看。」

  她的棋藝她太清楚了,趙勛不過哄她高興讓她而已,她笑著道:「這還要多謝趙將軍引導,否則我哪會有這麼大的進步。」

  趙勛莞爾。

  「肚子餓不餓,你今晚沒有吃什麼東西。」顧若離將棋子都收了起來,趙勛就似笑非笑道,「顧大夫打算親自下廚煮夜宵?」

  顧若離手一頓,回道:「只會麵條,你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試一試。」

  「怎會嫌棄。」趙勛說著,就牽了她的手往外走,「趙某今晚有口福了。」

  顧若離笑起來,挽著他的胳膊,一起進了廚房,就指著灶底下:「那你幫我燒火煮水,我來和面。」話落,就找了麵粉出來,調製著和麵粉,趙勛就站在一邊看著她並不熟練的手法,滿眼悅色。

  不管她分手時說的多麼絕情,可一旦她想清楚了,決定做什麼事時,總會全心全意的去做的很好。

  上一次,她還戲謔的看著他煮麵,今晚,她便心甘情願的給他做吃食。

  他不餓,卻願意看著她為了他忙碌著。

  「你快去燒水啊。」顧若離回頭瞪著他,「一會兒沒的吃,你就餓著好了。」

  趙勛哈哈大笑,真的坐去灶台下生火。

  「趙遠山。」顧若離舉著手湊在趙勛面前,「我鼻子有些癢,你幫我撓撓。」

  趙勛就擦了手,幫她將黏在鼻尖上的髮絲拿開,輕輕摸了摸:「還有哪裡?」

  「還有臉,左臉。」顧若離癢的難受,可是一手的麵粉,只得求著趙勛,趙勛滿臉的笑意,貼過來親了親左邊,「這裡嗎?」

  顧若離搖著頭:「再往下一點。」

  「這裡嗎?」趙勛又親了親,顧若離哎呀一聲,道,「我讓你撓,你做什麼親來親去的。」

  趙勛哈哈笑了起來,抱著她滿臉的親了一記:「還癢不癢?」

  「趙遠山。」顧若離瞪眼,將沾滿了麵粉的手一下糊在他的臉上,「讓你欺負我。」

  趙勛被她一弄,頓時滿臉的麵粉,他笑著颳了她的鼻子:「小丫頭,膽子越發大了。」說著,就打了一下她的屁股,顧若離嗔怒,將一手的麵粉沒頭沒腦的蹭在他身上。

  「還橫了。」趙勛抱著她,「是要好好收拾給你長點規矩。」

  顧若離被他抱著動彈不得,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癱在他懷裡,道:「你去照照鏡子,這樣子可真是英俊不凡。」

  「你若喜歡,往後我這樣。」趙勛尋了她的唇親了親,「顧大夫可滿意。」

  顧若離點著頭,笑的沒了力氣,攤手道:「你去做麵條,我累了揉不了麵粉了。」話落,就推著他過去,自己賴在椅子上不起來了。

  趙勛搖了搖頭:「到最後還是我自己動手。」話落去洗手真的去揉麵條。

  顧若離坐在他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溫暖。

  「讓你做你就做。可真是乖。」她笑著過去,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這是獎勵,表現很不錯!」

  趙勛挑眉,一副得意的樣子。

  「三小姐。」陳順昌扶著門框站著,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你們……你。」

  果然,他就說三小姐年紀小不懂事,肯定要被趙遠山騙了!

  兩個人還沒成親,就……就做這種事。

  「三小姐。」陳順昌震驚的鬍子都顫了顫,「老僕有話和您說,您出來一下。」

  顧若離尷尬不已,僵硬的將擱在趙勛胳膊上的臉一點一點挪開,又去看趙勛,就見他嘴角含著笑,一副輕鬆愜意,心知肚明的樣子。

  「你等著。」顧若離暗暗踢了他一腳,他有武藝在身,遠處的動靜他都能聽得到,何況陳伯就在門口,他恐怕早就發現,所以才會這麼做,顧若離皺著眉乾笑了兩聲,「陳伯,有什麼事?」

  「您來。」顧氏沒有人了,他一定要看好了三小姐,不要讓她釀成了大錯,顧若離就跟著陳順昌出去,看著他也不說話。

  陳順昌就朝廚房裡看了一眼,壓著聲音和顧若離道:「三小姐,您年紀小不懂,這男女沒有成親,這些事怎麼能做。將來您還怎麼嫁人。」

  顧若離無話可說。

  「三小姐,不是老僕說您,往後您可不能再這樣,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您,看待慶陽顧氏。」陳順昌語重心長,顧若離尷尬的道,「我……我知道了。」

  她總不能告訴陳順昌他們在談戀愛……可在陳伯看來,就算談戀愛也不能做這種事。

  還是不要嚇著他了,是她驚世駭俗沒守規矩,不是陳伯思想保守。

  「您年紀小您不懂,但趙將軍不會不懂。」陳順昌沒想到趙勛是這種人,可是見他們三小姐生的美,就動了邪念,他鼓作了勇氣,一副赴死的樣子,和顧若離道,「您在這裡等會,老僕去和趙將軍說幾句。」

  「陳伯,不用!」顧若離想攔著他,可陳順昌已經一腳跨進了廚房,一鼓作氣的道,「趙將軍,雖說您位高權重,可老僕也斗膽說一句,我們三小姐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您就算對她有意,也要等她長大了……」話落,覺得這話不對,長大了這事也不能做,「您要顧及她的名聲,若讓人知道,我們三小姐還怎麼做人。」

  趙勛頷首,虛心接受:「陳伯說的沒錯,趙某會注意場合。」

  「陳伯。」顧若離聽不下去,是她願意的,又不是趙勛誘著她的,「我自己願意的,和趙將軍沒有關係,您別誤會了。」

  陳順昌怔住,顧若離這是明顯被誆了心糊塗了,這麼吃虧的事情她還護著他。

  「三小姐啊!」陳順昌無奈,「您怎麼能這麼傻!」痛心疾首的樣子。

  顧若離哭笑不得。

  「趙將軍。」陳順昌懊惱不已,要不是顧家出了事,三小姐無人教養,也不會到這個地步,不管怎麼說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顧若離吃了虧,「您這次回京城,就求了聖旨賜婚吧,將您們的婚事定下來,往後就是你們有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至於讓我們三小姐受人閒話。」

  「好!」趙勛點頭,很真誠的樣子,「趙某此番回去定會求旨。」

  兩個人竟就商量起婚事來,顧若離急了,拉著陳順昌:「陳伯,您先回去歇著吧,這件事我和趙將軍再商量。」又和趙勛道,「我困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趙勛一本正經的板著臉,道:「你不要胡鬧,我和陳伯在說正事。」

  「是,婚事要緊。」陳順昌點著頭,請趙勛落座,認真的道,「將軍成親後,是打算住在王府,還是另開府單過?」

  趙勛回道:「聽嬌嬌的意思,她若是願意住去王府,我們便搬回去,若是不願意,我們就另開府。」

  「好。好。」陳順昌覺得開府好,趙勛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依附王府過日子,不住在那邊最好,顧若離的性子恐怕也沒法和姑婆妯娌相處融洽,「讓三小姐自己決定,趙將軍可真是知冷知熱。」

  趙勛頷首,目含笑意的掃了一眼站在門邊滿臉無奈的顧若離。

  「既然趙將軍都想好了,安排好了,那老僕就不多嘴了。」陳順昌站起來,念念有詞,「老僕這就去個老太爺還有二老爺說一聲,我們三小姐的婚事有著落,讓他們不要念著……」說著,就出了門。

  顧若離一臉愕然的看著陳順昌走遠。

  「陳伯是忠心為主。」趙勛含笑道,「以後他的榮養我來負責。」

  顧若離轉頭過來,睨著趙勛,就指著他道:「你就是故意的。」她說著走過來,瞪著他道,「你和誰說都沒有用,我就是不嫁!」

  「岳母呢。」趙勛一把將她拉來坐在自己腿上,圈在懷裡,「若是岳母大人同意了,你也不嫁?」

  顧若離笑了起來,挑著眉頭道:「成啊,你去和我娘說,看她是不是把你當座上賓。」

  方朝陽不潑他一身水,將他攆出去就是給他面子了。

  「我自有辦法。」趙勛捏了捏她的鼻尖兒,柔聲道,「且看著,等你回京,岳母大人定然對我百分的滿意。」

  顧若離瞪眼,懷疑的看著趙勛,眯著眼睛道:「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哪有什麼主意,自然是用趙某的誠心,打動岳母。」趙勛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顧若離就揪著他胳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我就祝你旗開得勝!」

  趙勛哈哈笑了起來。

  兩個人鬧騰了半夜顧若離才回去。

  歡顏趴在桌上等顧若離回來,看見她就打了哈欠:「縣主,您這戀愛談起來都沒了時間,都不想想奴婢的感受。」

  「你什麼感受。」顧若離脫了外衣,歡顏就嘟著嘴道,「你和趙將軍這麼甜蜜,看的奴婢眼熱,可又沒有人談戀愛,多寂寞!」

  顧若離一愣回頭看著歡顏,笑道:「明兒我就去陳伯……不對,去和黃大人說,讓他幫你介紹位公子,在回京城前,就將你嫁出去。」

  「別!」歡顏抱著顧若離,「我要嫁也要去京城,離您那麼遠,奴婢想見您一下都要跋山涉水遠渡千里。」

  顧若離輕輕笑著。

  第二日一早,蔡先安四個人和顧若離告辭而去。

  「我想去看看祖父和父親的墳上看看。」顧若離和陳順昌道,「將穴位定了,好通知黃大人遷墳。」

  陳順昌應了,一行人出城去了離慶陽十幾里地外的顧氏祖墳,在顧解慶的墳頭他念念有詞的說了許久的話,又指了指趙勛,顧若離心頭失笑,猜也能猜得到他在說什麼。

  「三小姐,您也來和老太爺說說話吧。」陳順昌喊她過來,顧若離應了一聲,跪在了顧解慶的墳前,看著上頭刻的名字,心頭髮酸,「祖父,我請黃大人以官府的名義幫大家遷去祖墳,您安心吧,不用再掛念我。」

  「還有……陳伯讓我說的事。我和趙將軍……」她頓了頓,即便知道顧解慶聽不到,可是她還是很尷尬,「我也不是不嫁,只是想看清楚點再嫁,要不然成親後過的不好,就毀了一輩子。」

  「您別擔心,我有分寸也不會亂來的。」顧若離低聲道,「有什麼進展我會告訴您的。」

  趙勛看著她單薄的身影跪在墳前,顯得又孤單又失落,他心裡無奈眉頭也緊緊擰在一起。

  「地上涼。」陳伯去扶顧若離起來,「您被傷著腿了。」

  顧若離應是起來,又朝遠處看去:「陳伯我們去選址吧。」

  一行人就去了顧氏祖墳,挑了許久終於定了位置才不急不慢的回家,剛到家周錚就迎過來道:「……最後協商賠毛家二十五兩銀子,半個月內賠清,那位岑大夫已經回去了。」

  「嗯。」顧若離嗯了一聲,歡顏就問道,「你要幫他賠錢嗎。」

  顧若離搖了搖頭,道:「此人性子倨傲,就算我們幫他,怕他也不會願意。等他將此事了了再說。」更何況,她現在也沒有空,等她在慶陽穩定了再說這事也不遲。

  「爺!」周錚遞了封信給趙勛,「先生來的信。」

  趙勛頷首接了卻沒有著急看,顧若離就道:「你先忙,我回房歇會兒去。」

  他沒有強留,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周錚問道:「爺,可是有什麼事?」

  「額森將當年聖上在牢中所穿的衣物讓人送去了京城。」趙勛沉聲,面色冷郁,很不耐煩,「各部朝臣便折騰起來,主戰主和爭吵不休。」

  周錚一聽,頓時大怒:「好他個額森,實在太過分了,這分明就是挑事。」他說著,就和趙勛道,「爺,您給屬下三千兵馬,屬下這就帶人去抄了他的老巢。」

  額森分明就是來羞辱聖上的,這口氣不出,難展大周雄風。

  「廢話什麼。」趙勛擺手不欲多說,此時不是出戰的時機,聖上剛復辟,勝利便是討回了口氣,理所應當,若是敗了,就是天譴責難,屆時這樣的羞辱更是數不清。

  周錚還想說什麼,趙勛已經道:「此事我心中有數,你不要再說了。」

  和額森這一仗是一定要打,但絕對不是這個時候。

  「那怎麼辦。」周錚氣的不行,「要不然,屬下一個人去,在他軍營放上一把火,來一個火燒營寨。」

  趙勛考慮的不是此時如何出氣,而是如何穩定朝堂。

  那些讀書人,什麼都不懂但煽風點火的能力卻不容小覷,他怕聖上受人慫恿,又動了出征的念頭。

  顧若離梳洗好,見前院還是沒有動靜,就披著頭髮去找趙勛,周錚出門送信,趙勛坐在房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見她出現,就招了招手,道:「來!」

  「怎麼了?」顧若離過去坐下,看著他道,「是不是京城出了什麼事?」

  趙勛就低聲將事情和她說了遍。

  「額森竟這麼猖狂。」顧若離也氣的不行,他們這樣分明就是欺辱聖上,引著他們出戰,「你打算怎麼辦,要去和他打仗嗎。」

  她覺得現在出戰似乎不大好,而且,這個時候的草原正是馬壯牛肥,牧民們有力無處使,就算要打也要等到明年春天,那時候困了餓了一個冬天的牧民,無論是馬還是人都沒有現在的士氣。

  「不打。」趙勛回道,「朝政才定,不易出征,等後年開春再說。」

  顧若離點頭,望著趙勛有些不舍的道:「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這事一出恐怕有許多人會主張出征,你不在,會不會出亂子。」

  趙勛沒有說話,就摸了摸她的頭。

  「我沒事。」顧若離道,「事情都很順利,我一個人都能辦好,更何況,現在還有周大人幫我,黃大人那邊也打點了,絕不會有事。」

  趙勛原本擔心顧氏族人來找麻煩,可回來了兩天,那邊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圖來,他也略放心了一些。

  「那你乖一些。」趙勛摟著她道,「若是得空,我便回來看你。」

  顧若離點了點頭:「好,你記得我和你說的事,還有我娘那邊,你得空去走動走動。」

  「知道了。」趙勛戲謔道,「岳母大人,自是不能怠慢。」

  顧若離掩面而笑:「那我幫你收拾東西。」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送他出城,在城門口她牽著他的手,不放心的道:「你路上不要太趕,晚上就好好休息。」

  趙勛沒有說話,顧若離又道:「我給你配的藥放在你的包袱里了,你要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吃。」

  「好。」趙勛很有耐性的聽她不停的囑咐著,又給了她一個信封,「這個你留著備用。」

  顧若離接過來拆開看了一下,裡面都是銀票,她沒有細看多少就還給趙勛:「我自己有錢,你不用給我這些。」

  「真是倔。」趙勛將信封給她,道,「我給我媳婦用的,收著。」

  顧若離尷尬的紅了臉,不想和他為了錢推搡著,就索性收了起來,垂著頭道:「誰是你媳婦,你不要亂說。」

  趙勛大笑翻身上馬,道:「我走了。」

  顧若離看著他,一時間心就和被割了一塊似的,點了點頭道:「路上小心一些。」

  趙勛頷首,又和立在一邊的陳順昌道:「陳伯,嬌嬌就託付給您了。」

  「將軍放心。」陳順昌保證道,「有老僕在,三小姐不會有事。」

  趙勛滿意的點點頭,一夾馬腹揚塵而去,顧若離站在城門口直等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回去。

  「縣主,您是捨不得將軍嗎?」歡顏湊過來打趣道,「是不是心裡特備難受,才分開就開始想他了。」

  顧若離皺眉,就指著歡顏對雪盞道:「她就交給你了,今兒一天都不能給她吃飯,當減肥了。」

  「是!奴婢一定看緊了。」雪盞應著是,就捏著歡顏的臉,「正好瘦點,瞧你胖的這一身橫肉。」

  歡顏就苦著臉一臉的委屈。

  「縣主。」顧若離剛到家裡,就看到崔柱蹲在門口,看見她,他拘謹的迎了過來,道,「我……我來和您回稟莊稼的事情。」

  顧若離正惦記著他的事情,頷首道:「我們進去說。」話落,當先進了院門。

  兩人在正廳坐下來,陳順昌就站在門口瞄了瞄,戒備的打量了一眼崔柱!

  顧若離看著哭笑不得,恨恨的想到了趙勛,他連走前還拉攏了陳伯,替他看著她!

  「你說。」顧若離認真的看著崔柱,「這都七月了,我們要早些定下來,也要開始播種了吧。」

  崔柱點頭應是,道:「村裡的人都覺得種麥子和苞米合算,再多出一些地出來種地瓜,這三樣收成也好一點。雖不值錢可來年我們就不至於餓肚子。」

  「那就種這三樣。」顧若離贊同,「你再去合水走動走動,放出風聲來,就說我打算扶持幾個大戶建豬場和牛羊場,若有人願意就來找我,屆時牛羊的草料,可以便宜點賣,出欄後的肉,衙門也會幫著銷出去。」

  「好。」崔柱一一記著,「小人今天回去就將風聲放出去。」

  顧若離又道:「你們村里也可以合力辦一個,不究養什麼,籠在後山散養再添草料,等年底出欄時也能買些銀子貼補。」又道,「還有棉花,若有地也可以種植一些試試。」

  「小人記得了。」崔柱說著,頓了頓,想起去衙門做事的事情,「小人考慮好了,只要縣主不怕小人做不好,不管做什麼,小人都願意。」

  去縣衙也是一條出路,更何況每月還有固定的俸祿拿,顧若離笑著道:「我寫封信你帶去縣衙找邱師爺,具體做什麼事他會安排給你。等新的縣官上任,你好好跟著,多聽多看多學點本事。」

  「是!」崔柱心頭激動,手足無措的站起來,「那……那我回去了,告訴大家這個事,若是播種現在就要準備地和種子,雖有些趕可還來得及。」

  顧若離頷首,讓雪盞送崔柱出去。

  「三小姐。」陳伯看著崔柱的背影,低聲問道,「這位小哥是什麼人?」

  顧若離就笑著道:「他是崔家村的崔柱,我請他去衙門裡幫忙,要不然我不在合水,就算那邊有點事也沒有人告訴我,實在是不方便。」

  「原來如此。」陳順昌道,「這小哥倒是老實人,可以用。」

  顧若離笑著應是,正要說話,歡顏笑著進來道:「縣主,黃大人派了師爺過來,說明天是黃道吉日,可以破土。」

  「好。」顧若離應道,「告訴黃大人,明日一早我在祖墳那邊等他們的人到。」

  歡顏應是而去,顧若離又和陳順昌道:「我想宅子這邊也早點動工,您多找幾家,讓他們各自報價,我們比較一下,就儘快定下來。」

  大家就各自忙碌了起來,顧若離站在廚房門口,想到前天他們在這裡打鬧的場景,不禁失笑。

  「估計會沒日沒夜的趕路。」顧若離將給趙勛帶的東西又回憶了一遍,有些後悔,「應該多備一套衣服,再往北走就會涼了。」

  她心裡想著,便嘆了口氣,心頭空空的。

  「歡顏。」顧若離喊道,「我們去宅子那邊看看。」她要找點事情做才好。

  歡顏應是,服侍顧若離換了衣服,又戴了帷帽出了門,三個人沿著街走了一圈去了顧府的舊宅,陳順昌正帶著工匠在廢墟里走動,規劃著名顧府宅子到底怎麼修。

  顧若離的意思,是照著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的建出來。

  「三小姐。」忽然,一邊有幾個婆子朝這邊走了過來,見到顧若離略福了福。

  顧若離看著她眉梢微挑。

  婆子就笑的很和氣:「三小姐,老祖宗請您回去一趟,她老人家有話和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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