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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兒閉著眼,但沒有睡著。從昏迷中醒來,周圍一團亂,她的心裡也亂糟糟。人們說的真對,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任自己算的多麼萬無一失,被這刺客一攪,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原本的假刺客成了真刺客,自己也受傷躺在這裡,莫非是佛祖要懲罰她的無情,所以才讓她遭受這樣的苦難嗎?畫兒在心裡苦笑,她昏昏沉沉的被送回宮中,隱約中聽到聖景帝的怒吼,喊叫,感覺到他抱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一醒來,又知道了他要用五馬分屍的殘酷刑罰來懲治主謀,嚇得急忙讓晴霜去求了情。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只是,這麼一來,她還如何離開呢?自己現在,真真是進退兩難了。

  “醒了?”聖景帝微微抬頭,看到畫兒睫毛顫動,感覺呼吸不對,便柔聲問著。

  “嗯。”畫兒睜開眼來,瞧著頭頂繡著龍鳳雲朵的帳幔。帝皇起身,掀開了她身上明黃的錦被,輕輕解開小衣,看著那裹了白緞的傷口,手輕撫上去,眼裡有著毫不遮掩的心疼憐惜和痛苦。畫兒垂下眼瞼,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疼?”聖景帝輕輕問著,畫兒想了想,誠實的點點頭,確實是很痛。

  “對不起。”帝皇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她心中有著震動,卻仍然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他。“是朕的錯,朕沒有保護好你。”聖景帝重又埋在她的頸邊,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是任何人的錯,是我的錯啊。”畫兒低低喃喃的說著,輕輕的嘆息。是因為受傷吧?讓自己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皇兄今兒怎麼沒在西暖閣?”祺王遞牌子進宮來見,內侍通報說陛下在東暖閣書房,祺王見聖景帝坐在書案後批著摺子,不由挑眉打趣的問著。自貴妃受傷以來,聖景帝就把奏摺什麼的都挪到了西暖閣批,除了上朝和召見臣工外,幾乎不離貴妃一步。

  “今兒貴妃的家人進宮來請安,正在西暖閣說話。”聖景帝白了弟弟一眼,高遠忙搬了椅子來讓祺王坐了。

  “皇兄,臣弟請旨,前往青海郡去。”祺王莊容說道。

  “怎麼,是為春江水患的事兒?”帝皇也放下了硃筆。雖然現在還是初夏,大雨未落,近年來雖然降水並不過多,但每年春江仍要發水。青海郡是最下游,春江的入海處,每年受的損失最大。

  “是。去年青海郡鬧出侵吞賑災款項的事兒,臣弟怕今年仍有此類事件發生,受苦的還是老百姓,臣弟親往盯著,皇兄也放心一些。”祺王節制百官,司掌吏治,況春江水患又是大事,不能不慎重的。

  “你說的也是,那群貪官污吏,吞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去看著,朕也省心。青海節度使雖然清廉,但未必能制住那些個官吏。”帝皇沉吟了一下:“只是此番前往,要特別注意護衛安全,帶上你的驍騎軍,再往錦衣衛挑幾個人去!務必給朕平平安安的回來!”

  “遵旨!”祺王答應了一聲。自貴妃遇刺之後,皇兄對他們的安全也連帶著關心了起來。只是——“皇兄,這次臣弟奉旨清查貴妃遇刺一事,雖犯人已經伏法,但還有幾個疑點,不能解釋。”

  “你說。”帝皇神色也凝重起來,這件事,當日的慌亂過去,他仔細分析,也不是沒有想過。

  “第一,這刺客是李家的死士,受過李家的大恩,龍騎尉中有他的生死兄弟,才讓他混了進去。只是,李家只派出這一人來,埋伏在皇嫂休憩的院外,但女官奉旨出去施捨的時候,卻在前殿呼喊有刺客,這一點,臣弟覺得可疑。第二,留在院內的女官,皇嫂被刺時都已昏迷。如果是刺客所為,那屋中必有痕跡。但皇嫂在院中遇刺,顯然刺客並沒有進屋,且為什麼只是弄昏他們,沒有殺人滅口呢?第三,也是臣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那擋住刺客刀鋒的玉佩,被皇嫂揣在懷中。據臣弟調查,那玉佩既不是極珍貴之物,又不是皇嫂心愛的東西。且貴妃上香,為何在懷裡帶玉佩呢?若是配在身上,還可以說通,但藏在懷中,就說不過去了。所以——”祺王遲疑了一下。

  “什麼?”聖景帝沉聲問道。

  “恕臣弟大膽猜測,若皇嫂本來就想趁著此機會逃走,但因刺客突來,情況有變,才沒有成功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祺王也沉聲回話。此話一出,東暖閣頓時一片沉寂。

  “怎麼樣了?”摒退了旁邊的六尚女官們,只留下了晴霜晴雪,大家就不在乎那些虛禮了,都到床前問著。

  “還可以吧,復原的很不錯,本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只是晴霜晴雪她們大驚小怪,不許我亂動。”畫兒見到柳府的人來,也是高興非常。

  “姑娘可別賴到了我們身上,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我們的意思,幹嗎要說我們的錯?”晴雪抿嘴不依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啦!”畫兒急忙說道,只是提起聖景帝,眼中又有了憂鬱掙扎。

  鬻儇

  長寧將她神色看在眼裡,這三個月來,人們只說貴妃得寵,柳家要得勢了,但柳府的人可誰都沒有想過這些事,只擔心著畫兒在宮裡的日子好不好過。陛下寵愛,可以保護她不受傷害,可是她們是了解畫兒的性子的,這樣的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

  “畫兒,你心裏面,到底是怎麼想的?”長寧直接問了出來。

  畫兒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管我怎麼想,也沒有用了呀。”這次的計劃被攪,要再出宮,不知道是哪一天了。“長寧,坦白說,我還想著要出宮去過自在日子,但是,他對我那麼好,人非糙木,孰能無情啊……”

  長寧默然,看畫兒的樣子,必定心中正在苦苦掙扎。自古心結最難解,別人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既如此,就讓她慢慢想通罷,這般聰明伶俐的人兒,遇上了情關,竟也沒有逃的過去。

  明黃的錦帳中,聖景帝擁著懷裡沉睡的人兒,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今天祺王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響著——逃走?自己待她這般,她還是要走嗎?帝皇的眼中有著深深的痛苦和憂傷。那日平靜下來以後,他細想此案,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些疑點,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想有這個可能。今日被祺王揭了出來,如同在他心上狠狠的劃了一刀。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糙原上的飛雁,不是江南的柳鶯。那雙翅膀,正在尋找著機會,展開翱翔。聖景帝收緊了手勁,畫兒不安的嚶嚀一聲,又睡去了。今日,祺王走後,他加強了她身邊的護衛,又把皇家的影子衛士派到了她身邊。無論如何,絕不讓她離開!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要留下她。

  畫兒不舒服的在他懷裡轉身,朦朦朧朧的睜眼:“怎麼還不睡?”

  他急忙說:“朕在想春江水患的事,小五今兒請旨出京,朕有些擔心。”春江水患?畫兒精神一振,坐了起來:“我有事兒跟陛下說。”

  “春江水患,主要是上游流水過激,中游平原黃土太松,下游地勢過平的問題吧?”畫兒拉著聖景帝來到書房,那裡有春江的流域圖。“流水太急,在中游就會沖走過多的泥沙,到了下游再堆積起來,河床增高,堤防也越修越高,還常常決堤,是吧?這樣才造成青海郡損失巨大。所以,要治理春江水患,除了在上游分水外,最重要的是中游的問題。要是這樣再衝下去,先不說下游如何,光是中游的千里平原沃野都讓沖完了。本來早就想說的,只是經過這件事,就一時撂下了。”

  “這些朕也知道,歷年治河的臣工們也都提過這個。只是,中游平原土質疏鬆是自然造化,又如何是好?所以歷年只在上游分水,下游築堤,對中游毫無辦法。”聖景帝恨恨的說著,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土質疏鬆?我看這比黃土高原好多了。”畫兒暗暗在心裡嘀咕一聲,說起自己瞭然於心的知識,又不牽扯到最頭痛的感情,只覺面對他的時候自在多了,不由神采飛揚起來:“怎麼會沒有辦法呢?”說著看了帝皇一眼,搖了搖頭。

  “哦?那你說,要怎麼辦?”聖景帝看她又顯出博雅樓上可愛神態來,只覺得自她進宮以來頭一次如此開心。

  “種樹。糙木的根,緊緊扎入地下,抱住鬆土,自然可以控制中游的水土流失。更何況這裡的情況比黃土高原好太多了,施行起來應該也容易得多。”畫兒瞧著那流域圖,想到春江水患一旦消除,便是造福萬民的大好事,不由高興極了,順口說了出來。

  “水土流失?黃土高原?”聖景帝聽到兩個自己不熟悉的名詞,不由問了出來。畫兒一驚,自知失言,只得搪塞過去,聖景帝也不多問,只是心中暗暗記下。

  “不過,今年肯定是來不及了,青海郡必有災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實施計劃!”畫兒眼中一亮。

  “什麼?”帝皇急忙問道。

  “我想,每年春江水患,你們都要賑災,撥放糧款,是吧?中間肯定有貪官污吏趁機中飽私囊。既然如此,今年青海郡的災民,就讓他們到中游去種樹!控制水土是個大工程,需要很多人力物力來做,讓那些災民工作,再發給他們工錢,以工代賑,是兩全其美的事情,也可以防止那些貪官貪污糧款啊!”畫兒越說越是興奮,聖景帝聽得如醍醐灌頂,想到困擾幾代祖宗的棘手問題可以在自己手中解決,從此天下子民不用再受春江水患之害,不由得抱起畫兒,在屋中轉起圈來。

  畫兒一驚,從未見過他如此興奮溢於言表之態,隨即又被轉得頭暈,胸口微微疼痛,便喊叫著讓放她下來。聖景帝急忙抱她回了寢室,小心翼翼的放她在龍床上:“你睡,朕去召大臣們進宮,商議這件事情。”隨即便披了外袍出去,畫兒慢慢的合上眼睡著了,此時不能回應他的感情,能幫他解決棘手的問題,也是好的。

  平地一聲雷,震驚朝野。

  鬻儇

  聖景帝深夜召大臣進宮,提出治河之法,眾人在東暖閣商議到天明,都認為是極穩妥的法子。正在心裡稱頌吾皇天縱英才,卻被聖景帝一句“這是貴妃的主意”給鎮住了。誰都沒有想到,一個鎖在深宮裡的弱女子有這等才華,更沒有想到,帝皇有這樣的大量,來容忍後宮干政。聖景朝朝政清明,帝皇倚重的大臣們俱是才德兼備。思想開明的且不必說,便是那些極守舊的大臣,見了這治河之術,也沒有什麼可指責的了。一時貴妃才貌賢德之名傳遍京都,朝野稱頌,都說貴妃真真不愧聖景帝冊貴妃詔上說的,“秀鍾華閥,靜肅瓊章,貞媛和孝,德昭閨儀”。這話傳到畫兒耳朵里,又不禁是一陣大笑。祺王並幾位對治河極有經驗的大臣們領了聖旨出京,已迅速著手辦理此事。眼看盛夏要來,若是能在大雨前將以工代賑的事情安排妥當,又不知要造福多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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