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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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景衣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將那燒雞好酒往桌子上一擱,笑道,「改明兒給您送一刀來,算是孫女孝敬您的了。」

  永平侯將筆一擱,哼了一聲,「別介,我哪敢吃你的孝敬,誰知道你是送的是一刀紙,還是真的一刀。」

  「祖父這麼說,我可是要傷心落淚了。」

  「你那兩滴貓尿,還是留著等我死了,去拜祭的時候再掉罷,省得人看穿你廬山真面目,說你不孝也就罷了,說我命不好,生出了歹筍,那豈不是冤枉?」

  謝景衣聞言笑了出聲,「祖父教訓說得有理,我開了好幾家做白事的鋪子,您且放一百二十個心,待您百年之後,哪個不夸您福氣好!」

  永平侯自顧自的扯了個燒雞腿,「別貧了,找我幹啥,別一會兒到了用午膳的時候,老子留你不爽,不留你不像話。」

  「沒啥,就有個天大的好消息,特意來告訴祖父您。讓您高興高興。」

  永平侯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你還能有好事找我?你把老三趕出去,我就高興了。」

  謝景衣不接那個茬兒,以永平侯的本事,要趕謝老三出門,還不容易,他既然沒有動,定是有旁的考量罷了。

  「真是好消息。官家放出風聲來了,要我二姐姐進宮。您知道的,我二姐姐天姿國色,咱們老謝家要發達了!」

  謝景衣說著,眯著眼睛看了看永平侯的神色。

  永平侯拿著雞腿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中,眉頭緊皺著,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舒展看來,抬起頭來看著謝景衣說道,「這倒是個好事,就憑那張臉,就不像是會失寵的。」

  永平侯說著,咬了一口雞腿,「可惜你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叫柴二那個混帳給叼走了。若進宮的是你,那老謝家才叫真的發達了。」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有想到,也被人糊了眼。姓柴的再本事,頂天了做個相公,浪費你一身本事。」

  謝景衣意味深長地盯著永平侯看了又看。

  「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要那麼多。我這張老臉上,除了褶子,還有什麼值得你看的。」

  謝景衣託了托腮幫子,也扯了一根雞腿,啃了一口,「您可真夠狠心的,百無禁忌呢。」

  永平侯將雞骨頭往桌子上一扔,拿著帕子擦了擦手。復又起身關了門,然後才對著牆上掛著的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中,那個和字,狠狠的拍了一掌。

  果不其然,牆突然裂開了,出現了一條往下的地道。

  永平侯抄起一旁的油燈,率先一步,往下走去。謝景衣毫不猶豫的緊隨其後,剛一進去,門便自己個關上了。

  「話本子裡說,奸佞之臣,都有密室,原來是真的。」

  永平侯將密室里的燈點亮了,尋了個墊著虎皮的椅子坐了下來,「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宅院,密室幾何?」

  謝景衣伸出了三根手指頭,「狡兔三窟,起碼得有三個,我方心安。」

  永平侯笑了出聲,過了一會兒,方才面色嚴肅起來,「你何必試探於我?如今你阿爹搭上了王公的大船,你大兄中了探花。你二姐要是進了宮,再得柴家庇護,何愁不興旺?」

  「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作甚要刨根究底?是也好,不是也好,又有甚關係?祖父年紀已經大了,除了安安穩穩的渡過餘生,並無他求,不想捲入亂七八糟的事情里,也並不奢望子孫後代如何光宗耀祖。」

  「說白了,人死了就是一抷黃土。位極人臣又如何?百年之後,誰還記得一個謝字。糊塗糊塗,難得糊塗。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太過執拗。」

  謝景衣搖了搖頭,「若我那二姐姐不是我一個爹娘生的,我也同祖父一般想法。」

  永平侯嘲諷的看了謝景衣一眼,笑而不語。

  他伸出手來,指了指天,「天要下雨,你還能叫他不下不成?」

  謝景衣明白他話中之話,無外乎是,說是透露口風,但那可是官家,他說想要你姐姐進宮,你還敢拒絕了不成?

  「為何不行?你讓天不想下雨,不就得了。再說了,便是下雨,也能撐傘,淋得到別人,淋不到我。雖然如今分了家,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祖父不願意惹事,我也不願意惹事,可有人要惹我,我也沒有辦法不是。」

  永平侯嘆了口氣,看著謝景衣稚嫩的臉,有些恍惚起來,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不知曉天高地厚,總覺得天下沒有什麼,不在自己個的掌握之中,年輕可真好啊!

  「當年舊事,也不只是您一個知曉。倘若官家要我阿姐進宮,乃是那人布的局呢?您知曉的,萬一……那便是為世俗所不容的醜事,天都要震動的。」

  「您知道的,倘若我有不測,祖父您安度晚年的美夢,就沒有了。」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先皇已經死了,您還打算龜縮著,過一輩子麼?原本,就是他們對不起你罷了!天做錯了,那咱們也得跳起來,啪啪啪的打天的臉才對。」

  「愚忠什麼的,那都是那些迂腐的書生做的事。祖父,這可不像你。」

  謝景衣站起身來,將手背在了身後,在屋子裡踱起步來,她在清理思緒的時候,很喜歡這樣,宛若織布,縱橫分布,一條一條的,不會錯亂,等走完了,思緒也就理清楚了。

  永平侯思考問題的時候,卻是喜歡用右手的食指,敲左手的手心,很有節奏感,像是在奏樂,敲完一曲,也就下了決定。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今日你未來過這裡,我也沒有說過這些話。」

  謝景衣認真的點了點頭。

  永平侯本沒有懷疑她的誠信,有些懷念的從書桌上,拿出了一個木頭盒子。

  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盒子上的鎖扣,卻並沒有打開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祖父同先皇,宛若柴二之於官家。」

  「當然了,別人都不這樣認為,可我自己個是這樣認為的。我出身不高,不像柴二,人見了都得稱上一句官家的小夥伴,我那時候,最多算是官家的狗腿子吧。」

  聽到狗腿子三個子,謝景衣原本的吃驚,變成了啼笑皆非。

  永平侯自認是先皇的狗腿子,她謝景衣上輩子也被人說是新皇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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