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遊方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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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景衣有時候在想,若是有人把她上輩子的故事寫成一冊話本子,那一定能火爆京城,畢竟,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的豪賭。

  並不是只有戰場,才有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翌日晨起,風雪依舊沒有停,四處都白茫茫的一片,市集上的行人少了許多。

  永平侯夫人並非那等會在早晚請安這種事情上苛責人的主婦,她向來在聲名之事上保持得很好,是遠近聞名的和善人。

  事世就是如此嘲諷,害人的人被稱為善人,被害的她被罵十惡不赦。

  謝景衣抖了抖傘上的雪,青厥許久都沒有出門,見了謝景衣高興的撅著蹄子撒歡,昂著頭像是在唱歌。

  前頭牽著繩子的忍冬拽不住它,索性鬆了松繩兒,畢竟這是貴族,惹不起。

  謝景衣摸了摸青厥的頭,「別鬧騰了,走吧。回來給你吃好吃的。」

  青厥像是聽懂了一般,甩了甩尾巴,歡快的了門,雖然它努力克制了,但謝景衣還是感覺比平時顛了不少,她伸出手來,無語的拍了拍它帽子上的雪。

  在城南有一處杏花巷,到了春日的時候,整條小巷裡都開滿了花,只可惜也不知道如何冒犯了土地神,整條巷的杏樹,都只開花不結果,年年如此。

  在著巷子深處,有一家醫館,連個匾額也無,只有靠近了,方才能夠聞到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藥草味兒來。這主家姓李,先頭也是名動一方,不過李郎中無子,只得一女李杏。

  待李郎中過了之後,人人感嘆李家絕後,斷了傳承。卻不知那李杏,自梳為婦,挑了醫幡,掛了搖鈴,做起了那遊方的女郎中。

  李杏醫術高明,奈何這世道,不光男子瞧不起女子,便是那內宅的夫人,也瞧不上女醫,只胡亂的稱著,啊,那個姓李的接生婆子。

  小巷子裡靜悄悄的,風雪太大,並沒有幾個行人,謝景衣熟門熟路的朝著巷子深處行去,走在前頭的忍冬,蓑衣斗笠上,已經全都是雪,好在謝景衣早早的給她備了厚厚的毛靴子,還有暖手爐子,倒是也不覺的冷。

  不多時,便能瞧見那李家的大門了,謝景衣跳下了驢,雪很深,一下子便將她的鞋面蓋住了。

  她蹙了蹙眉,舊舊的木門關著,門上還插著乾枯的艾草,在那門前,站著一個人,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頭髮衣衫上全都是雪,簡直像是一個雪人。

  那人聽到腳步聲,扭過頭來,眼神中有著明顯的意外,「謝三娘子?」

  謝景衣點了點頭,「正是謝三,沒有想到,在這裡巧遇裴公子。」

  裴少都眼睛一亮,「你認識李杏?」

  謝景衣搖了搖頭,「並不認識,慕名而來。」

  裴少都臉上的光彩頓時暗淡了下去,苦笑道,「我天不亮,便來了,叫門也不開。我家夫人病重,宮中太醫都瞧過了,實在是無計可施。這京城中但凡有名的醫者,我都試過了,可……」

  裴少都話說了一半,張了張嘴,許是覺得同謝景衣不過是見過一面的陌生人,未免有些交淺言深,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謝景衣點了點頭,並未多言,也沒有表露出什麼同情之類的神色,裴少都他,不需要同情,已經有夠多的人,同情他了。

  謝景衣抖了抖身上的雪,上前輕輕的敲了三下,又重重的敲了兩下,朗聲說道,「李郎中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

  屋子裡毫無回應。

  謝景衣並不氣餒,「李郎中就在屋子裡頭,為何不出聲。我瞧你這門前雪,同旁人家一樣的厚。其他家中,日日有人進出,自然掃過門前雪。這雪昨日下了一天,你家中若是無人,那雪應該比旁人家厚上三分才對。」

  「再有那艾草,今年端陽插艾葉之時,李郎中並不在京城之中,且這艾草乾乾爽爽,用手一摸,也沒有什麼灰塵,應當是才插上不久。」

  「還有那煙囪,頂端周圍,並未有積雪,說明今早還有人做了朝食。哦,還有……」

  門裡響起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你這個人,有完沒完的,一大早的,就在別人家門口絮絮叨叨的,你這麼喜歡斷案,咋不去開封府呢?」

  謝景衣笑了笑,「我倒是想,若是官家准許,我想當個狀元郎,把那開封府尹的位置也坐上一坐,可惜他們嫌棄我是女兒身。」

  門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道,「你說我要的東西你已經帶來了,我怎麼不知道,我李杏缺了東西。」

  「醫者缺的當然是能夠讓她醫術精進的病人,李郎中不光缺病人,還缺相信的你的人。我相信您的醫術,所以來了。」

  李杏嘲諷的笑了笑,「不就是旁的人醫治不了,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來尋我這個遊方郎中了。對吧,裴大公子。」

  裴少都一愣,「不……不是。」

  「是,也不是」,謝景衣回答道。

  「的確是旁的人治不了,但並非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而是家中人有疾,遍請名醫,先生常年遊歷在外,一直尋而不得,一知先生回京,這便尋上門來了。」

  門一下子就打開了,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啪的一下打開了門,「你這個人,倒是會拍馬屁,一口一個先生的叫著,也不覺得害臊。我這個被誇的人,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謝景衣討好的笑了笑,「我等著先生救命呢,先生若是愛聽,我可以夸上三日三夜。」

  李杏脖子縮了縮,「你還是叫我李郎中吧。諸位,也不是我脾氣古怪,不願意救人,實在是我本事不夠,只學了我父親的皮毛。裴夫人的病症,我有所耳聞,以裴家的地位,什麼厲害的郎中請不到?我李杏自問醫術尚可,但絕非是什麼神醫,實在是沒有那個本事,給裴夫人醫治。這話說出來,未免叫裴公子失望,是以杏一片善心,不忍說破,故意裝作無人在家中罷了。」

  「只是這位小娘子實在是聒噪,叨叨個沒完的,像極了我爹……」

  謝景衣一聽,忙挺直了脊背,「看吧,這說明咱們十分有緣分啊,如此,還請李先生出診。」

  李杏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著謝景衣,認真的說道,「我真沒有誇你。現在的貴女,臉皮……都是這樣的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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