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十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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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氏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操心那個的,說到最後,又嘆著氣說,八字都已經合了,親事都已經定了,還能夠反悔不成?就等著楊家來下聘了,那楊皓也沒有什麼大問題,操心來操心去,閨女還是要嫁過去的。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趕了謝景衣回房,後腳又喚了謝景嫻來,絮絮叨叨的又從頭來說了一輪。

  謝景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真是不明白,翟氏怎麼能夠一口氣說那麼多話,跟這天上的雪花似的,下個沒完。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說到底,謝景嫻的人生,得她自己去過。

  起碼如今的楊皓,還算是個不錯的青年才俊,總不好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開始懷疑他日後會不會花光錢財還耳根子軟花心了。

  畢竟若是換了謝景衣,便是那未來夫君是個見到美人就走不動道的花花腸子,她都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別說看別的小娘子了,就算是看個花兒,都得請示一番,不然,就割了。

  在自家宅院裡溫書的柴祐琛,突然覺得兩腿一涼,看了一眼一旁無聊的扯著雞毛撣子的柴貴,「給我拿個薄毯來,另外叫廚上煮些熱湯來。」

  柴貴一驚,他家公子從小習武,何時要過這個,「公子今日可是在樊樓吹了冷風著涼了,需不需尋個郎中來瞧瞧,春闈在即,可莫染了風寒才好。」

  柴祐琛搖了搖頭,那一瞬間的涼意好似又沒有了,「無妨,許是謝景衣在腹議我罷了。」

  柴貴偷偷的翻了個白眼兒,你是有千里眼,還是順風耳,還是能夠讀心吶?人家腹議你你都聽得到,簡直是病得不清!

  「你有心在那裡說我,還不快去煮湯?」

  柴貴一驚,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驚疑不定的看了看柴祐琛,確定他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並沒有生出三頭六臂來,這才鬆了口氣,慌忙的起身出門叫廚上煮湯去了。

  今年冬天太冷,他都凍得幻聽了,公子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心裡偷偷的說他。

  柴祐琛搖了搖頭,又拿起書卷看了起來,雖然這些經典,他都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甚至連今年科考的題,不出意外,都會同上輩子一模一樣,但是溫故而知新。

  萬一陰溝里翻了船,春闈不能高中,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謝景衣笑死去?

  謝景衣打了個噴嚏,一旁的忍冬,忙將火爐子調旺了一些。

  她揉了揉鼻子,心驚的看向了手中的畫紙,還好剛剛那一條線,並沒有畫歪,不然的話,又得從頭再來了。

  忍冬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朝著謝景衣的床榻看過去,在那床榻上,鋪著一套湖藍色的裙子,上頭用銀色絲線繡了暗紋,乍一眼看去,並無特別之處,可是她見三娘子拿著比划過,只要一動,那湖水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波光粼粼的,美不勝收。

  是以她現在在這裡,都不敢大喘氣兒,生怕一個不慎,吹起了波瀾。

  這裙子的繡法並不繁雜,便是忍冬自己個也能夠繡。

  但是她只能夠照著畫好的圖樣子繡,絕對不能夠像小娘這般,有這奇思妙想,能夠想出這麼神奇的裙子。

  謝景衣畫完了最後一筆,眯了眯眼睛,「如此,繡完這根髮帶,我也算是積攢夠了十八套新裙子,我那鋪子,能趕在上元節之前開張了。」

  上元節的開封府,簡直就是不夜城,官家會攜著寵妃出宮來看燈,藏在深閨中的小娘子,也難得會出來狂歡,以求在上元節能夠偶遇一個心上人。

  更多的,希翼被看燈的官家看上,帶進宮去,從此一飛沖天,成為貴人!

  忍冬見謝景衣鬆了筆,忙端上了一碗甜湯,「娘子,喝點湯暖暖吧。娘子,奴斗膽問上一句,奴也能夠繡波濤,可為何繡出來,不像娘子這樣神奇呢?」

  謝景衣摸了摸下巴,你繡不出來,是因為你沒有遭受過宮中的毒打啊!

  「因為我不是在繡花,而是在畫畫。我自幼學畫,夫子教過我明與暗,光與影。一滴水落在地上,有的人看到的是一個濕漉漉的點,有的人看到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我這麼說,你能夠明白麼?」

  忍冬有些恍惚,她好似懂了,又隱約的覺得,自己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懂。也難怪以前青萍總言,小娘就是小娘,她什麼都會,什麼都懂。

  謝景衣伸了個懶腰,端起甜湯一飲而盡,又圍著屋子抖抖手抖抖腳,走了好幾圈兒,勉強算是消了食,方才又拿起針線,繡起那根髮帶來。

  「明日晨起請安之後,我要出門去,你把青厥餵飽一些。」謝景衣拿著針,突然說道。

  忍冬點了點頭,「娘子是去樊樓,還是去天布坊。」

  謝景衣出門,多半是尋柴祐琛的,是以忍冬有此一問。

  「都不是,這次不是買賣的事,是有旁的私事,你不要同旁人說,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給大兄送東西去。」

  忍冬應了聲,退出門去。

  謝景衣握著髮帶嘆了口氣,年關將至,裴夫人時日無多了。

  她不知道明日要去尋的那人,是不是有辦法救她一命,但是她欠裴少都太多,總該為了他試上一試。

  若是不成,那也是命罷了。

  上輩子她頭一次知曉那人,還是在翟氏病重,藥石無醫的時候,那時候謝景嫻同謝景音都嫁出去了,日子過得艱難,她一個人守著翟氏,聽著她說胡話,心急如焚。

  無意之間,得知有這麼一個高人,可待她尋過去的時候,那人卻遠遊去了。

  再回府中,謝景衣再度披麻戴孝,此間只剩她一人。

  謝景衣想著,吸了吸鼻子,上輩子的傷口,她以為都癒合了,可想起來,還是生生的疼,讓人不敢觸碰。

  再後來見到,是在宮中,官家頭一個公主,生得雨雪可愛,十分的肖他,可染了惡疾,太醫束手無策,官家疼得撕心裂肺的,說阿衣阿衣,你替朕抱抱她吧,朕不敢,朕怕抱了之後,再也放不下了。

  謝景衣回想起家中舊事,遣了宮人去請,也是公主的氣運,找到了人,也就是官家信她,方才把公主讓宮外的遊方郎中醫治,結果還真的治好了。

  那會兒宮中人都感嘆,富貴險中求,學不來的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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