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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虧是瑞和祥的夥計,腦子活,嘴皮子也利索, 說出來的話很動聽。

  下得樓, 就看到楊家馬車後邊跟著瑞和祥的馬車。

  車夫三十出頭, 看著挺憨實,朝楊萱拱拱手,又對胡順拱手道:“兄弟路不太熟,請老哥擔待些。”

  這是告訴胡順慢點駕車,免得他在後頭跟丟了。

  “好說,”胡順爽快地答應,“就是跟丟了也不怕,我們住在榆樹胡同第二家,門口掛蕭府的牌匾,非常好找。”

  車夫微愣,這姑娘姓楊,卻住在蕭府,不知是什麼親戚?

  可這跟他沒多大關係,念頭只是一閃便拋下,笑道:“多謝老哥指點。”走回瑞和祥馬車,大步跨上車轅。

  那位十三四的小夥計緊跟著躥上來,坐在車夫旁邊。

  待會兒到了地方,他要把布匹搬到屋裡去。

  這也是瑞和祥體貼之處,怕客人家中只有女眷,幹不了這種粗重活計。

  胡順估摸著後面馬車準備好,甩鞭揚了個鞭花,“駕”一聲,策馬前行。車夫相隔一個車身隨在後面。

  過得小半個時辰,到達榆樹胡同,兩輛馬車先後停下。

  楊萱踩著車凳下了馬車,小夥計湊上前笑問:“楊姑娘,布匹要搬到何處,還請指點個方位。”

  楊萱只想著買布,買回來放到哪裡還未曾考慮,凝神想了想,對春桃道:“把西廂房的炕騰出半邊,當心別讓箱籠掛了絲。”

  春桃點點頭,招呼著小夥計,“跟我來。”

  小夥計答應聲,麻溜地往身上套了件灰藍色的袍子,笑著解釋,“怕身上有土,髒了布,有些顏色嬌嫩,沾灰不好洗。”

  楊萱感慨不已。

  難怪京都成百上千的綢緞鋪就屬瑞和祥的生意火,人家自有火的道理。

  正思量著,瞧見胡同口有人晃晃悠悠走來。

  他穿青蓮色直綴,外面攏一件灰鼠皮的斗篷,看上去有幾分孱弱。

  卻是范誠!

  范誠開春也要應考,正在家中悶頭苦讀,因讀得時候久了,趁著正午陽光足的時候出來鬆散鬆散,剛好看到楊家門口停著馬車。

  兩腳便自有主張地走過來了。

  果真就看到了楊萱。

  楊萱今天特意穿了件大紅色羽緞斗篷,因為正午天熱,斗篷沒有系帶子,露出裡面亮藍色繡雲雁紋對襟長身褙子。

  大紅配著亮藍,尤為惹眼。

  烏漆漆的青絲梳成墮馬髻,戴一對赤金鑲珠梅花簪,耳邊也垂著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珍珠的光澤輝映著她的肌膚,白淨溫潤,半點瑕疵都沒有。

  裊裊婷婷地站在那裡,比春日桃花都要嬌艷。

  看到范誠過來,楊萱只淡淡瞥一眼,隨即側過頭,神色清清冷冷的,完全沒有打招呼的念頭。

  范誠心中一陣氣苦,不由就想起那年的夏天,在楊家田莊的院子裡。

  正午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照射下來,在石桌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楊萱雙眸好似晨星,溫柔地看著他,“我給三哥繡個考袋吧,三哥喜歡什麼圖樣?”

  那個考袋他一直壓在箱底捨不得用。

  而現在,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個路人,可能路人都比不上。

  楊萱性情甜軟,即便看到陌生人也會笑著點點頭,從不會這樣冷淡。

  范誠嘆一聲,主動湊上前問道:“楊姑娘……剛出門回來?”

  楊萱本不願搭理他,想一想今天出門的目的,便面無表情地回答:“買點布過年做衣裳。”

  此時小夥計剛搬進去三趟,馬車裡還堆著三十匹布,高高的一摞,鵝黃柳綠奼紫嫣紅,塞得馬車滿滿當當。

  而且都是好料子,沒有幾百兩銀子根本買不出來。

  楊萱手裡應該不差銀子吧?

  想起天天門口排長隊的醉墨齋和生意興隆的沁香園,范誠咂舌不已,既佩服她能幹,又覺得女孩子拋頭露面地不好看,一時竟不知哪種想法占上風。

  可要是他娶了楊萱,肯定不捨得她天天出門被別人瞧了去。銀子夠花就成,只是過年,完全用不著做這麼多衣裳。

  范誠默默站了片刻,楊萱卻再沒有跟他的打算,提著裙角進了角門。

  廚房已經做好了午飯。

  楊萱採買了一上午,累得沒有太大胃口,加上惦記著光岳樓那邊的情形,只略略吃了小半碗米飯就放下碗筷。

  等歇晌起來,已經未正三刻。

  光岳樓那邊並沒有消息傳來,她又不好打發人去探聽,只得打起精神去看今天買的布。

  上好的蜀錦有兩匹,一匹是寶藍色的團花紋,另一匹是大紅底色上織著暗綠龜甲紋。

  楊萱特地買回來,想給范直做兩身衣裳。

  大紅色喜慶,龜甲紋意味著長壽。

  楊萱打算先裁這匹,她針頭快,趕在臘月前就能夠做出來,正好給他過年穿。

  一邊想著,一邊伸手一拃一拃量好尺寸,毫不猶豫地動了剪刀。

  當夜,楊萱就開始縫衣服,一直到兩眼發澀才吹滅蠟燭。

  這幾天天冷,夜裡開始燒地龍,地龍連著炕洞,所以楊萱就歇在大炕上。

  往常被窩裡暖烘烘的,她一沾枕頭就閉眼,今天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又起身喝了半盞溫茶才終於迷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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