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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到出口了,前面也許有看守……”

  他剛要知會熠岩一起衝出,又猛地住了口。

  有人接近!一個、兩個……十個!

  熠岩望了蒼嵐一眼,迅速搶在前面。

  驚呼慘叫聲不斷,外面的人明顯措手不及,一個照面功夫,連接四五人就被丟出橋外,剩下的紛紛落荒而逃,竟還有一人摔倒在地。

  不過他們退去的方向,吊橋另一頭的山頂,持弓挽箭、密密麻麻站了不下百人!

  不論是從山頂另一邊下山,還是取道陡峭山壁上蜿蜒而下的棧道,那裡是兩人必經之路。

  熠岩沒有再追擊,握住交手時奪來的武器,謹慎地返身擋在了蒼嵐跟前。

  敵眾我寡的戰鬥他經歷過很多次了,何曾畏懼過,可是……自昏暗的地道中出來,看清銀髮皇帝異常的蒼白,心底的恐懼就揮之不去。

  蒼嵐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糟糕,濕冷的衣服黏在身上,隨著體溫流失,身體似乎透支到快要失去知覺,冰冷而僵硬。

  但好在事情和自己預計的出入不大,這裡的吊橋狹窄,人數的優勢並不能充分發揮會出來。

  除了有個人的出現超出他的意料,適才混亂中跌倒在地的人……

  蒼嵐神色怪異地看了看那個和沈昊哲幾分相像的青年。

  這人也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不是失蹤多時的沈昊瑾又是誰?

  兩人對望著,都還沒開口,只聽對面山頂上有人失聲道,

  “晅帝!你怎麼會從這裡出來!?那下面密道里的人是誰?”

  “下面?”

  蒼嵐聞言抬眼,在敵人最前面找到說話的獨眼人,若有所悟,不無嘲弄地一曬道,

  “這裡還真熱鬧,澤塔爾?還是澤爾塔?你和行冢的喪家犬合作還愉快嗎?”

  “我叫澤瑪塔爾!你會記住這個名字的!”

  也不知是被說中痛處,還是舊傷復發,澤瑪塔爾眼眶上的刀疤抽搐著,剩下的獨眼陰鷙地一轉,鎖住熠岩,

  “你和他在一起,看來是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難道和自己猜測的一樣?

  一直注意著兩人對話的熠岩渾身一震,差點脫口問出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澤瑪塔爾馬上捕捉到這絲動搖,眼中的試探變成了快意,陰陰笑了起來,

  “他不記得,哈哈,尊貴的陛下,我們配出的藥果然是無解的!他永遠都不會想起你的!可悲的……”

  他得意的反擊沒有機會說完,一道白影已貼地竄來,數丈距離一閃而至!

  快得澤瑪塔爾不敢相信,這真的是那個看起來狼狽不堪的皇帝?!

  對方冰冷的銀眸就像堅冰,澤瑪塔爾似乎可以感覺到被撕裂的刺痛,他很快醒悟這疼痛是真實存在,一截刀鋒已沒入身體!

  “毀掉吊橋!弓箭手放箭!”

  “我們衝過去,別讓他布置弓箭手!”

  兩聲斷喝幾乎同時響起!

  澤瑪塔爾向後急退,蒼嵐則乘勝追擊!

  其實不需要蒼嵐說話,熠岩早緊跟而上,對面的人一頓忙亂,剛砍掉一條繩索,兩人就撞了過去!

  蒼嵐幾個突襲,短兵相接後,卻不再忙著突圍,和熠岩互相照應著守在橋口,借著地勢消磨敵人。

  不知過了多久,有限的地面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剩下的人開始發現,既無法包圍兩人,也在混戰中無法動用弓箭,不覺停滯不前,還隱隱向後退去。

  混在其中伺機而動的澤瑪塔爾見狀,頓知不妙,顧不得牽動傷口,亮出兵刃大喝道,

  “殺了他們!他們才兩個人!其實不過是強弩之末!”

  他這話說得不假,至少蒼嵐看起來並不輕鬆,再幾輪圍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只不過要拼命的人可不是澤瑪塔爾,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懾於澤瑪塔爾的餘威,又蜂擁上前,熠岩高大的身形一時居然被逼回了幾步。

  蒼嵐目光一寒,就在此時,山頂上一人厲聲道,

  “拿下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

  停了片刻,沖蒼嵐說話的口氣也極為不善,

  “陛下!臣救駕來遲!”

  聽到這個怒氣沖沖的聲音,蒼嵐眼中卻笑意閃動,脫力的感覺漸漸蔓延全身,他輕舒一口氣的同時,背上一陣刺痛!

  難道真的是放心下來才感覺到痛?

  不對……

  看見熠岩的表情陡然凝固,蒼嵐苦笑,確定背上的箭矢更深入了幾分。

  他轉身,帶著碎肉的箭頭脫出身體,拿著箭矢的人滿手鮮血,仇恨的眼神在他的注視下浮出幾絲慌亂,那人不由自主地後退著。

  沈昊瑾,本以為沈昊瑾是被擄來的,現在看來未必……自己太大意了……

  蒼嵐回頭,根本不想理會沈昊瑾,在這最後的時刻,他只想多看一眼那雙藍眸,

  “還好你沒想起……”

  已經是最後了嗎?

  他明明就不是個惜命的人,借著這個身體遊戲幾年,竟怕死了。

  心中自嘲,鮮血沿著口角滴落,蒼嵐晃了晃,一個不穩退到了吊橋上。

  腳下的木板卻一沉,剩餘的繩索承受不住兩個人重量,整個向下散去。

  視野中的天地顛倒了過來,好像時間放慢了流逝,所有的一切都無比清晰。

  沈昊哲策馬朝著這邊直衝而來,背後的藍天正是自己熟悉的顏色,與湛藍相接的,原來是一片罌粟花田,在那花海的盡頭,似乎有一騎火紅,更遠處,金色的京國王城隱約閃爍……

  這鮮艷的圖像放慢、定格,然後重歸於黑暗。

  刑夜走的另外一條密道顯然是專為外敵而設,他一路上不知觸動了多少陷阱,若不是曾被行冢役使多年,對這些還算了解,恐怕很難活著出來。

  但當他踏上棧道,上方銀髮的身影遙遙映入眼中的霎那,這一切都被拋在了腦後。

  沈昊哲幾乎撲下山去,他縱馬之時,下方棧道上掠起一道黑影,幾個縱身接住蒼嵐,接著身形一沉,險險地滾落在下面的棧道上。

  認出救下蒼嵐的人,沈昊哲並沒有感覺輕鬆一點,因為刑夜翻起身,抬手拂過蒼嵐的臉,就再也不動。

  刑夜愣愣看著蒼嵐,似乎不敢相認。

  這幅殘破不堪、生機全無的樣子,怎麼會是那個光芒奪目的人?

  沒有呼吸,甚至沒有溫度……

  刑夜抿緊唇,心中卻有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大叫,讓他控制不住地顫抖!

  “嵐殿下……”

  那聲音又好像從吊橋上方傳來,

  “嵐殿下!!”

  直到上面的人跳下吊橋,他才驚醒般猛地起身,架著蒼嵐向後退去!

  眼見熠岩不要命地跳下棧道追逐刑夜,兩人快要消失在棧道盡頭,沈昊哲感到心底的希望也在一點點消散,不過他絕不接受這感覺就是結果,

  “刑侍衛!你要做去哪裡!?把陛下留下!”

  刑夜好像沒聽到沈昊哲的喝聲,他運力毀掉經過的棧道,方回身遙望著熠岩,

  “我不會把主上交給你們任何人!”

  他聲音很低,雖然是在回答沈昊哲,卻直視著熠岩,一雙眼深得見不到底,如同凝結的黑鐵,他看著失控的熠岩,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

  “如果不是你們,主上怎麼會變成這樣!”

  刑夜的話如同一柄劍!

  是在責難熠岩,何嘗不是在責備自己!

  熠岩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刑夜的話,而是他每走一步,那些深埋的記憶都在發芽抽枝一般恢復著。

  他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熠岩。”

  他說,“世界上大概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他說,“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說,“只要你好好活著,忘了誰都沒關係。”

  充滿腦中的,全是能讓他從心裡融化的片段,為何他卻像被勒住了脖子一樣不能呼吸?

  他說,“還好你沒想起……”

  晅安六年春末,晅國右相赫連昱牙率軍進駐北凌,途徑京國,為賀京王即位,繞道王城。同年同月,京王肅清朝野,斬殺商家全族百餘,收回軍權。商家銀莊擠兌,殃及京國近半商戶。次月,商衷直隸部屬回京述職,未曾領一卒。同月,郁東海發放借貸為契,入股京國大半商戶。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尾聲

  糙原上的春天是最青黃不接的季節,不過夏天來臨,青糙連綿起伏直達天際,明淨得讓人愉悅。

  京國王城同樣生機盎然,與之格格不入的是駐紮在城外的暉軍,加上京王徵求巫醫的懸賞令,難免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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