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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回來,我怎能安心對付商家。”
“陛下沒告訴京王?”
深深看了青嶺熠岩,沈昊哲的臉色反而更難看了幾分,
“所有的布局在十一皇子殞命的時候就發動了,請京王不要辜負陛下的美意。”
“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我要這位置又有何用……!”
青嶺一噎,接著氣急色變,話還沒說完,沈昊哲已霍地站起身來,一聲斷喝道,
“他能出什麼事?!陛下成為天下共主豈是偶然,能傷他的人……”
他陡然頓住,握拳深吸一口氣,又沉聲道,
“我相信陛下必定平安無事,他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聲音堅定不容置疑,也不知為了說服青嶺,還是自己。
他相信蒼嵐,他必須相信蒼嵐,這是他的帝王,重塑晅國的人,哪怕是死而復生的藍眼將軍也不能將他奪了去!
不是蒼嵐問起,熠岩差點忘記還有一個兒子,只因這是門中的‘秘密’,他們當然不會相認,門主也很少提起,甚至連上一次見面都久遠到模糊不清。
所以發覺銀髮皇帝並不如何在意這個孩子,他也隨即將之放到了一邊。
或者說,熠岩根本沒有去想那孩子的餘裕,自從上次違心把蒼嵐帶回來,他就明白自己被做了手腳。
這在門中屢見不鮮,但他不能自制地感到反感,每晚糾纏的夢魘也讓他越來越焦躁不安。
夢中總是出現同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這人似乎正身陷險境中,他拼命想保護對方,卻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看著一片通紅烙上人影光裸的背脊,伴著嗞嗞的聲響,從皮膚冒出被燒焦的青煙,暗紅猙獰的傷口隨之深深刻入血肉……
他失控地大吼著,那人低垂著的頭終於抬起,微揚嘴角綻開一個笑容,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熠岩……如果你不想做一個無名奴隸死掉,就給我活下來。”
是的……他是熠岩……他要活著!為了給他名字的那個人,他一定要活著回去!
熠岩奮力掙扎著,猛地驚醒過來!
……一切仿佛還在眼前,唯有夢中的人影怎麼也想不起面容。
沒等身上的冷汗干去,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翻身衝出了房間。
“熠岩護法,門主有令,不能讓你……”
被安排在門口監視的人見到熠岩,頓時醒了瞌睡,急忙出聲阻止,不過撞上困獸般的幽藍雙眼,剩下的話生生沒了下文。
熠岩更不想聽對方囉嗦,直接一拳打昏了這人,便疾步向著關押蒼嵐的石室而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從銀髮皇帝那裡印證自己的猜測,一刻也不想再耽誤!
行冢最隱秘的老巢整個從山脈內部開鑿出,熠岩在長長的石道中折轉著不斷往上,為避開門人繞行好幾個岔口,究竟到了石室附近。
他迅速考慮著如何通過前面重重看守,已放輕腳步做好突襲的準備。
然而他小心地轉過通道之際,陡地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香味——和門主身上的薰香極似,又摻雜著與之迥異的淡淡鐵鏽味!
有人就在附近!
沒有看到目標,但無數次對敵中磨礪的本能令他感到危險所在,抬肘向著身旁山壁狠狠撞去!
然而那人微涼的手掌已先一步扭住他的頸項……
“……熠岩?”
搭上頸側的手掌卻沒用力,熠岩也認出了近在耳邊的聲音,他立刻一停,手忙較亂之下還是衝到對方懷裡,那人伸手接住,更低低笑了,
“我還以為你一點也不想我,原來是欲擒故縱嗎?”
“不是……!我一直在找機會……”
熠岩解釋出口,聽到蒼嵐的悶笑,不但沒有不自在的感覺,反而不自覺地凝住了目光,他真的很喜歡眼前的笑容。
“是嗎?我都等不及了。”
見藍眸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蒼嵐嘴角的幅度又上揚了半分,有意傾身湊到熠岩耳邊低語。感到對方一動也不敢動,他伸手扶住男人下顎,順勢側頭,舌尖掠過微張的唇瓣,探入口中挑´逗著裡面的柔軟,輾轉糾纏。
兩人幾乎完全貼合,不需要用手確認,蒼嵐對手臂中的身體輪廓已熟悉無比,頸項、鎖骨、胸膛、腰腹……男人赤´裸的身體微顫,卻順從打開雙´腿接納自己的情景隨之出現在眼前……
在立刻占有熠岩的男´性本´能擊潰理智之前,他猛地抽身,深吸口氣,啞著嗓子低咒了聲。
明顯跟不上蒼嵐的變化,直到在耳後流連的手指收了回去,熠岩才回過神,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晅帝……?”
蒼嵐並沒回答,又退了退,說話仍低啞生硬,
“走吧。”
看著銀髮皇帝轉身,朝通道另一條岔口走去,白色的背影映入眼中,熠岩只覺得夢境的內容瞬間翻騰湧出,衝擊而來,一把抓住前面的人。
“晅帝,你身上是不是……!”
剛才的背影和夢中如出一撤,他不能自己地想進一步印證什麼,心神紛亂之際拉開對方的衣服,卻驀地停了動作,震驚之後,燃燒的憤怒很快在眼底擴散。
這近乎火上澆油的舉動讓蒼嵐一滯,剛剛壓下的衝動閃過銀眸,隨即下意識揮開熠岩。
退出兩步,蒼嵐順著褐發男人的視線看了眼自己襟口,才神色複雜地抬手攏上衣服,勾唇道,
“這種舉動很危險啊,我可不一定能拒絕這麼熱情的邀請。”
有意無意中,戲謔的聲音淡去了欲望帶來的侵略性。
“……”
但這一次,熠岩只僵了僵,並未被分散注意力,眼中驚怒之色未減,更多了幾分憂急。
他張口還想說什麼,通道下方突然響起一串尖銳的哨聲!
“真是不解風情。”
聽到這顯而易見的警戒信號,蒼嵐笑容一冷,眼中戾氣大盛,轉瞬又隱去,望著通道深處沉吟起來。
現在行冢上下有了戒備,正面衝出去絕對九死一生,但那動靜聽來是從通道下層傳來,不像發現了自己……
正思忖間,身邊的熠岩神色數變,焦急地道,
“應該是看守我的人,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
根本不需要考慮,蒼嵐一言截斷道,沒給對方再開口的機會,拉著他向通道另一頭退去。
熠岩一掙,掃到腕上的手腕,眸光微動,又定在上面,只是魂不守舍緊跟著蒼嵐。
奇特靜默中,沿著通道疾行片刻,越往前腥臭味越重,熠岩才發覺已來到一扇敞開的鐵門外。正對門一根高大的石柱連接著屋頂,下端遍布暗沉的粘稠液體,暗色中又閃著點點寒芒,竟是一叢叢密集的尖刃!
這無疑是行冢的刑室,熠岩腦中忽然浮現奇怪的影像,仿佛親眼見過捆在上面的人被鎖住手腳的鐵鏈拉扯,變成血肉模糊的肉塊……
他一陣頭痛欲裂,掃過室內排排刑具,只見刑架上還掛著幾具殘缺的人形,皮肉外翻,裡面森森白骨觸目驚心。
動物般的直覺令熠岩寒毛倒豎,他戒備著走進刑室,這才發現這些支離破碎的人形居然都是活著的!只不過這些人生命的跡象微弱之極,如果不是他超過常人的敏銳,幾乎不可能察覺。
蒼嵐自然早知道這些活死人的存在,不過他比較在意的是後面漸漸逼近的嘈雜聲,對室內不構成威脅的‘擺設’視若無睹,逕自從各式各樣的刑具中穿過,直到身後的呼吸紊亂起來,才有些訝異地回頭,
“熠岩?”
“……你是從這裡逃出來的?”
從眼前地獄般的景象移開眼,熠岩心中愈發不安,忍不住出聲詢問。
他剛才看得清楚,兩個鐵環赫然扣在銀髮皇帝鎖骨上,顯然穿過不少時日,已很難取下,發白的創口屢屢血絲尚未凝結,可以見到的皮膚滿是淤青和血痕——他簡直不能想像門主到底對這個人做了什麼,若對方不能逃脫,又將是何下場。
“嗯?”
看出熠岩眼中的擔憂,蒼嵐悶聲笑了,答非所問地道,
“你心疼我?”
知道面前人有意顧左右而言他,熠岩的話還是脫口而出,
“我不會讓任何人再這麼對你。”
似乎這剛剛成形的念頭心底深處埋藏已久,熠岩說完就被自己嚇了一跳,極度不適的感覺卻淡了去,忙幾步走到前面,嚅囁著道,
“這裡很暗,我……我比你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