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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熠岩帶著自己在街道中折轉,蒼嵐遊刃有餘地探察周遭,感到一道目光牢牢鎖住自己,他順勢望去,一個婀娜的人影隱約出現在酒樓上的窗口。
即使昏暗的陰影模糊了那人的面目,蒼嵐還是可以斷定那就是行冢的門主,只見對方抬手,一聲尖銳的嘯音和煙火劃出的光弧同時出現。
目瞪口呆的行冢門人這時到底有了動作,紛紛追了上來,越聚越多,竟有數十人之眾,分明對蒼嵐是勢在必得。
一竄追兵仿佛沖開人群的水流,跟在兩人身後涌至,聲勢不算浩大,可也夠引人側目。
計劃周全的陷阱完全變成萬人矚目的馬拉松……可真是有趣之極。
蒼嵐想笑,真的就大笑了起來。
“你……!”
聽到這愉悅的笑,熠岩先是一堵,側頭對上蒼嵐臉,愣了愣,竟沒有說什麼,又轉回頭奪路狂奔。
感到拽著自己的手滾燙,蒼嵐收回目光,注意力慢慢回到前面一頭褐發上。
已經長長了一些,發梢柔軟地捲曲著,絹絲一樣的觸感似乎還在指間。
他不禁走神,七彎八拐地在鬧市中折轉幾條街,後面的刺客越來越少,最後全都不見蹤影,仍沒讓熠岩停下。
反倒是對方突然止住了腳步,微喘著道,
“前面沒有我們的人了,你走吧。”
熠岩的打算再一次出乎蒼嵐的意料,在這麼多人面前幫自己逃走,現在回去,這件事豈會輕易揭過,
“你不跟我走?”
“我是門主的護法,到死也不能脫離行冢。”
熠岩理由當然地道,顯然根本沒想過要離開。
堅定的眼神和從前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時的毫不動搖是為了別人。
蒼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熠岩,片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溫和,
“你現在回去,要怎麼向門中交待?”
熠岩沉默了,好一會,才道,
“……門主不會重責我……”
他移開眼,也不知是逃避蒼嵐的問題還是視線,
“你快走吧,他們雖然沒有熟悉這裡,找過來也用不了多久。”
根本不相信熠岩遲疑的回答,蒼嵐卻順著對方的話道,
“你經常來這裡?”
“只是習慣,找我麻煩的比他們多,必須先找好退路……”
話說到這個份上,蒼嵐哪裡還不明白,熠岩之所以如此熟門熟路,不過是被時刻面臨的危險逼迫。
這足以令他將所有的顧慮拋在一邊,脫口道,
“跟我回去。”
沒錯,他想親手守護他,哪怕無法回到從前的關係,甚至僅僅是自己一廂情願,這一次,他一定會護他周全,絕不會讓他這樣步步為營。
看著蒼嵐的臉接近,熠岩漸漸放輕了呼吸,那眉頭微蹙的認真表情,他是第一次見到。
一直認為晅國皇帝的笑容充滿魅惑,卻不想這個人不笑的時候更加讓人難以拒絕,似乎對方深愛的人就是自己,一笑一顰都是源於此。
一定是這張俊美的臉——
它亂人心神,好像直接越過理智指揮自己的大腦……
熠岩張口,居然忘記該說什麼,還好一陣車軲轆傳到,他馬上驚醒,條件反she地一拳揮了過去!
心慌意亂中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氣,發現銀髮男人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著,早來不及收手。
“蒼嵐!”
“主上!”
不等熠岩再有所動作,兩個人聲隨著馬車闖入他們所在的小巷中。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車中急掠而至,堪堪停在蒼嵐身前。
“……”
趕到面前的人是刑夜,蒼嵐低著頭,明明開了口,可一個音節也沒能發出,肋骨上的舊傷又被重重一擊,他幾乎窒息,勉強伸手抓住刑夜。
“主上……”
刑夜的語氣一貫沒有起伏,只有握緊的拳頭可以看出他正克制情緒。
熠岩有些發怔,見到被刑夜擋住的蒼嵐慢慢直起身,他暗自鬆了口氣,不留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急忙道,
“你上次放了我一馬,這下我們兩清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故意提高的聲音很快很清晰,但蒼嵐好像沒有聽見,依舊一言不發站著,沉靜得只剩下風捲起衣擺的輕響。
青嶺幾時見過蒼嵐這麼執拗沉默的樣子,心中大痛,上前抓住對方衣袖,
“陛下,我們暫且回去吧,行冢的殺手也有不少擅長追蹤……”
他說著,就差沒用力強將人拉走。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尖厲的嘯聲突地在不遠處響起,接著便聽到衣袂破空之聲,一個毫不起眼的漢子閃到了巷口。
那漢子上下打量著蒼嵐,又望了眼熠岩,竟沒忙著動手。
熠岩卻明顯急了,掩不住的掙扎之色,頃刻,他忽地沉下臉,沖蒼嵐道,
“你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客氣
蒼嵐聞言愣了愣,身旁的刑夜和青嶺俱是臉色一變,正急怒間,只聽蒼嵐低聲笑了起來,
“你要怎麼不客氣?”
“我……!”
那滿不在乎的態度,熠岩好不容易鼓足的勁一下泄了個沒影,半天沒憋出話來。
蒼嵐也並沒有想要得到答案,他笑著轉身,又是幾個打扮各異的人出現在小巷中,聽動靜,後面更有大隊人馬正接近這裡。
如此刻不容緩的情形,他不但沒準備離開,還曼聲笑道,
“門主閣下,我們等你不少時候了。”
話剛落音,便有人發出一陣嬌笑,
“不愧是陛下,洞察秋毫。”
伴著糯軟的笑聲,幾人後面走出個女人。
一個會讓男人血脈噴張的女人,她款款而行,面紗輕拂著臉頰,身上的紫裘絲毫不影響舉步時妙曼的曲線。
帶著媚人的風姿走到最先達到的漢子身旁,她才眼波流轉看向熠岩,別有深意地接著道,
“也不會做些無用的努力。”
女人現身的一刻,熠岩已滿是不安,輕飄飄一句話,更讓這高大的男人神情惶惶。
比憤怒更深沉的情感剎那衝擊著大腦,蒼嵐的銀眸凝結了一般,笑容卻愈發完美,語氣也愈發溫柔,
“門主真是很了解我,”
若不是眼中一遍冰冷,誰都會認為,這只是一個多情的男人不得不拒絕一個多情的女人,
“我不走,也不會跟你走。”
於是女人咯咯笑了起來,儘管掛著面紗,還是抬起白嫩的縴手掩在口邊,含情脈脈地道,
“那恐怕由不得你。”
“哦?門主覺得我的去留應該由誰決定?”
對絡繹達到的行冢門人視而不見,蒼嵐笑容不改。
同樣的,對面的女人也報以微笑,不過,笑著笑著,她動人的笑聲漸漸低了下來。
或許不是低了,而是被很多人的腳步聲掩蓋。
“陛下!臣護駕來遲!”
當沈昊哲剛毅的面孔映入眾人的眼中,在場人的表情都是一變,行冢門主藏在面紗後嫩白的臉也白得有些異常。
大將軍當然不是一個人來,與他同時到達的,是晅國齊刷刷的護衛軍隊,雖然幾百人,可對付眼下的情形已足夠。相反,行冢聲勢不小的殺手僅僅到了一二十個,後面再沒有響動,似乎其餘的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人是不會憑空消失的,只是他們死得太過無聲無息。
看到從頭頂躍過,落在蒼嵐身後的冷晝,行冢門主的聲音聽起來不再那麼甜美了,
“原來陛下早有準備。”
特別是冷晝耀武揚威地甩了甩刀鋒上得血跡,然後站在最後的門人又倒下兩人,她的臉更陡地由白轉青,嬌喝道,
“我們走!”
蒼嵐本來沒打算讓她走,一旁的沈昊哲也早布下弓箭手,可是同時行動的還有熠岩。
見褐發男人作勢欲走,蒼嵐只想著攔下對方。
“讓開!”
被擋住去路,熠岩怒目而視,已是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勢。
蒼嵐頓了頓,若不是那乾巴巴的聲音,任誰也覺不出他有什麼變化,
“你不能回去。”
事情至此,熠岩哪會不知自己的同門被蒼嵐將計就計除去不少,可如此勢不兩立的情形,真要大打出手,他還是有些猶豫,雖然這絲動搖隨即因為遠處女人不滿的催促而消逝,
“熠岩,你還在做什麼?”
聽到行冢門主出聲,蒼嵐也有了反應,想強留下熠岩卻慢了一拍——對方先一步扣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