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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沈昊哲在,陛下永遠不可能變成你的禁臠。”
頓了頓,他沉著臉起身,擋在赫連昱牙面前,
“下官護送陛下回宮,告辭了!”
隨著沈昊哲的聲音,他帶來的親隨一擁而入,氣氛竟比之前更為緊繃。
一場激烈的衝突一觸即發——只差一個動作——
赫連昱牙放佛隨時會拔刀而上,握刀的胳膊用力到發顫,卻沒有上前。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沈昊哲離開,眼底的狠厲之色越來越濃。
將一切看在眼裡,青嶺有意無意落在最後,直到眾人都消失在視野,才移步向殿門走去,經過赫連昱牙身邊時,忽然道,
“赫連丞相,請適可而止。”
“難道讓他這樣一輩子念念不忘,就真的是為他好?!”
不無嘲諷地冷哼一聲,赫連昱牙轉回頭,整個人好似一團火焰,
“你們可以忍受他被個死人霸占著,我卻不能,我要他看著我,而不是那個亡魂!”
青嶺靜靜注視著赫連昱牙,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只是緩緩道,
“陛下已經盡力了,你別再逼他。”
蒼嵐又在芬里爾的長嚎中醒來,坐了好一會,透骨的寒意讓肩膀隱隱作痛,他拉攏前襟,才發現自己已換了衣服。
什麼時候換的?
變換姿勢,太陽穴隨即一陣抽痛,他悶哼了聲,扶著頭,努力拼湊記憶——
昨天喝了個大醉,被赫連昱牙抓個正著,然後……
怎麼也想不起如何回到宮裡,蒼嵐又皺眉躺了回去,翻轉身,覺出身旁的床褥還帶著溫度,腦中忽然閃出一兩個片段……
昨夜……似乎有誰在……?
……不像沈昊哲,也絕對不是赫連昱牙,卻又有幾分熟悉,難道是……
“……刑夜?”
“屬下在。”
刑夜竟應聲而出,看來是徹夜守在殿前,蒼嵐一愣,低咳了聲,
“昨夜我……”
自覺這個念頭太過荒唐,揉了揉眉心,又轉過話頭道,
“……怎麼回宮的?”
“是沈將軍前去接駕。”
刑夜低著頭,蒼嵐瞧不出任何端倪,只好道,
“他人呢?”
“大將軍在前殿。”
“這麼早?”
“……昨日回宮後,大將軍才知道赫連丞相還有些急務未處置完。”
“你是說他在替赫連處理政務,”
難得刑夜解釋這麼多,蒼嵐卻還是一頭霧水,
“赫連又去哪裡了?”
“在宮外。”
蒼嵐眉心跳了跳,刑夜終於沒等他再問,又道,
“屬下已傳令前鋒營,主上醒來方為赫連丞相放行。”
“你……?”
這可不像刑夜的做法,蒼嵐很快便從沈昊哲那裡知道事實。
“是臣請刑大人下的禁令。”
沈昊哲將整理出的卷宗呈上,頭也不抬地沉聲道。
看得出,他不僅對赫連昱牙余怒未息,對皇帝也頗有微詞,
“陛下是真龍天子,怎能輕易做出那種許諾……”
話出口又突然停下,他已察覺自己失言,儘管在酒醉之下,那也絕不是輕易做出的承諾,但……作為大晅至高無上的皇帝,怎麼能……
“你沒想過睡我?”
正自心念百轉,輕飄飄一句話傳入耳中,沈昊哲卻如雷灌頂,瞬間怔住,什麼君君臣臣的想法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好容易回過神,卻見蒼嵐心不在焉地隨手翻著文書,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從對方口中說出。
他直愣愣看著蒼嵐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心頭的震驚逐漸淡去。
對面的人映著斜入的晨曦,每翻動一下卷宗,白袍銀髮似有光彩熒熒流動,沉靜而煌熠,
“臣從未想過,熠岩將軍應該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沈昊哲的回答一貫的認真鄭重,蒼嵐一僵,頃刻,已無聲地笑了笑,看不出是歉疚還是惘然,
“你並不是他。”
同樣的,赫連昱牙也不是熠岩,這一點蒼嵐當然明白。
他本以為,赫連昱牙會暴跳如雷,結果竟沒事人一般,賴了他一會便不了了之。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蒼嵐雖覺得他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卻也只能暫時擱下。
眼下蒼嵐更奇怪的是,昨日大醉之後,包下鏡花樓的人竟毫無動靜。
他當然不相信這只是討好逢迎這麼簡單,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大晅皇帝,還是另有所圖,或者說……赫連昱牙來的太快?
可能太多,唯一肯定的就是,無論背後這人是誰,他的勢力也絕不在晅國。
那麼……是南暉還是京國?
“主上,那人應是和京國有關係。”
讓陳海和宓柯分頭去查那侍人的家世,聽到他的吩咐,刑夜忽然開口道。
刑夜的話很少,但說出口的,從來都是板上釘釘一樣,他會這麼說,必然是有什麼理由。
蒼嵐正想細問,刑夜略一躊躇,又神色古怪地道,
“仁王殿下或會識的。”
蒼嵐才想起,回宮後就一直未見過青嶺,
“昨晚……他可有進宮?”
實際上,青嶺幾乎都住在宮中,京城中的仁王府等同擺設,昨夜他自然也是在宮中留宿。
蒼嵐之所以多此一問,除了自己含混的記憶,刑夜提到青嶺時,所言不盡的樣子也讓他無法視若罔聞。
他一路沉吟,去到青嶺的住處,更覺得事情蹊蹺,
“青嶺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盡相同
“……回皇上,是昨夜……偶然風寒……”
侍候青嶺的小太監言辭閃爍,蒼嵐也不再聽他囉嗦,逕自走進房中。
室內開著窗,積雪皚皚中,一片清幽的綠色就在窗口,風過竹林,沙沙聲起伏,床前低垂的幔帳拂動,似有淡淡的藥味傳出。
“可有叫醫官來看過?”
裡面竟沒升爐子,很有些寒意,蒼嵐隨手拉上窗,走到床邊,掀起帳子,頓了頓,
“人在哪?”
床上隆起的只有褥子,他彎腰摸了下床褥,被中冰涼,分明睡在這的人不在多時。
小太監早腳下發軟,撲倒在地,惶恐萬狀地道,
“皇上饒命,仁王殿下他……昨晚殿下說是太晚,不願太大動靜,只使了奴才在這伺候著,奴才……奴才沒忍住打了個盹,天亮醒來就……就不見了仁王殿下……”
皇宮的規矩嚴苛,有幾個人卻不必一一遵守,青嶺就是其中一個。
雖是京國的質子,但宮裡上上下下誰都知道仁王殿下很得君寵,不僅在宮中留宿,又時常跟在蒼嵐身邊。這小太監吃不準是不是青嶺自個外出,到處尋了個遍,也沒敢聲張,只盼著他能快點回來,如今皇帝問起,已覺出這次情形大為不同,哪裡敢半點隱瞞。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
蒼嵐轉身,小太監更是縮成一團,抖著聲一個勁磕頭,
“奴才該死!奴才挨個問了歲羽宮的人,也都未見著殿下……”
青嶺能上哪裡去?想起刑夜所言,昨日的包下鏡花樓的,若是商家……
蒼嵐皺眉,示意刑夜去詢問輪班的侍衛,正要揮退兀自求饒的小太監,門外輕微的腳步聲急至,很快便見聲音的主人出現在門口。
望見蒼嵐,來人急切的神情中轉為喜悅,只是因為疾行而浮上的血色仍掩不住臉上的蒼白,
“陛下……?陛下是來找我?”
“……我聽說你病了,你……”
蒼嵐緩步上前,看到青嶺身後做太監打扮的人,話聲倏止。
隨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青嶺似乎也想起還有人跟著,整了顏色輕聲道,
“已經無妨了。”
只做沒見到門邊埋著頭的人,蒼嵐視線回到青嶺身上,不動聲色推斷著事情前後,忽然道,
“你的風寒可是被我傳染的?”
“你病了?”
青嶺聞言臉色微變,立刻上前,探向蒼嵐的額頭。
手下的溫度並無任何不妥,他掃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隨即知道蒼嵐的話從來而來,想縮手,卻被扣住了手腕。
“昨夜……你在我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