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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嵐行至刑夜榻前,視線從刑夜滲血傷口再到抿緊的唇,搓了搓眉稍,“你們下去吧。”
見蒼嵐拿過侍女淨身的布巾,刑夜一動,立刻被蒼嵐按住,
“這可是你自找的。”
蒼嵐的手修長而有力,雖把握了分寸,刑夜仍因那微涼的觸感一顫,不過郝連昱牙那譏諷的冷笑撞眼帘,隨即讓他上升的溫度降了下來,
“殿下……!”
感覺到刑夜僵硬的抗拒,蒼嵐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調整角度隔斷兩人的對視,
“郝連,你也出去……”
“你要做什麼不能見人的事?”
“放心,我今天還要留著力氣對付你。”
郝連昱牙咬牙,很快又冷笑一聲,摔門而去之前也沒忘記狠狠盯了刑夜一眼,
“也罷,本相離開之後還要他看著你,總得有些甜頭。”
“……別理會他。”
嘆了口氣,蒼嵐頭都懶得回,動作利落地將傷口周圍的傷藥輕輕抹去,再將塗滿藥膏的棉布迅速敷上,試圖將刑夜扶起來重新裹上繃帶,卻被刑夜避了開去,蒼嵐一擰眉,看到那身傷口時,又溫和了語氣,
“乖一點,不然我真的亂來了。”
“……”
“我可是帶傷照顧你,不能配合一點?”
刑夜抿了抿唇,看了眼蒼嵐肩頭的布條,終於軟了身體靠在蒼嵐身上。隨著一圈圈裹著布條的動作,一陣清新氣息帶著微溫傳到,他微微別臉想獨特的味道中脫離,卻將襟口若隱若現的胸膛收入眼底,忙閉了眼,頸後頓時紅了個透。
臂彎中麥色的身體瞬間緊繃,蒼嵐若有所覺,停了片刻,又加快速度將繃帶裹緊了固定,俯身將刑夜放回床上,卻未起身,反而撐在床頭,讓對方避無可避,
“你不必這樣防著我,我……”
看到刑夜眼中的緊張,蒼嵐突然有些猶豫,正打算就此作罷,恰好松松結上的帶子滑了開,裡面寸縷未著,刑夜立刻飛快地別開臉,臉上的陣紅陣白。
兩人如此貼近也不是一次兩次,蒼嵐卻第一次感到一絲尷尬——剛才被郝連昱牙挑起的欲望還沒完全平復,這對照自己剛才的申明,可真是打自己嘴巴,他笑了一下,只能厚著臉皮沒話找話,
“……你再這樣,我真會以為你心悅我……”
“屬下並無!”
刑夜答得很快,似乎這個答案早已放在心中。也因為他回答得太快,蒼嵐一愣,難堪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複雜,半晌,才微微移開目光,
“那樣最好,我有意讓你出外為官,你……”
“請殿下收回成命!屬下願一世為殿下座前侍衛!”恐懼出現在刑夜眼中,簡直像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糙一般拼命掙起身來,一絲鐵鏽味隨之隱隱漫開。
蒼嵐又是一怔,按住刑夜,還未說話,門外忽地有人傳報,
“啟奏皇上,遠威大將軍沈昊哲求見。”
“讓他進來。”
蒼嵐站起身,頓了頓,又緩緩道,
“過幾天我就要回坤都,你若想隨行,就好好養傷,別再勉強自己。”
少頃,蒼嵐梳洗完畢,對上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沈昊哲,又是一陣頭疼,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犟,真是比對手還難應付,
“你人都殺了,還降什麼罪?”
“臣未請旨斬了朝廷欽犯,此謂欺君罔上。”
“知道你還擅自殺了葛洪?”蒼嵐扶著額頭皺眉道,“我治你的罪倒是容易,你先舉薦一個能替代你的人吧。”
沈昊哲聞言沒有立刻回話,倒似真的在認真尋思著人選,蒼嵐更是哭笑不得,
“你這是怕我在處置葛洪的事情上失了人心,索性先斬後奏,還是怕你功高震主,故意做些事給人發落?”
見沈昊哲臉色一變,蒼嵐挑著眉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兩者都有。”
“臣……”
“你也該想好怎麼收場吧,自己擬個陳條遞上來。”
蒼嵐明顯懶得理會得樣子,沈昊哲反而有點驚訝了,照日前的情形,他本以為這事恐怕會觸怒蒼嵐,畢竟上位者很少能忍受手下違背自己的意願,而沈昊哲本人也根深蒂固地認為服從命令是身為臣子必須做到的。現下這樣子,哪還有君臣之間應有的格局,不過比起之前殺氣騰騰的蒼嵐,現下吊兒郎當的居然讓他心中安定。
眼看蒼嵐起身,就要轉進房內,沈昊哲終於回神,忙道,
“陛下,臣還有一事要稟!”
蒼嵐回頭,沈昊哲遲疑了一下,才道,
“京國仁王藏匿葛洪四子寥落雪,我已令人圍了下榻的館舍,但……仁王欲以京國使臣身份求見陛下。”
“京國使臣?”微一愣神,蒼嵐勾了勾嘴角,“大將軍覺得我見不見的好?”
沈昊哲沒直接回答,
“臣以為,陛下平定亂黨之際,能對外罷兵最善。”
第七十三章 啟程之前
所謂兩國交涉,大凡都要走走過場,在場的人自然少不了,直到停戰協定達成,青嶺都沒有機會直接和蒼嵐說上兩句話。眼看接待的宴會也結束,賓主退席,蒼嵐起身就要送客,青嶺終於忍不住上前,
“陛下!外臣有事想與陛下私議!”
四周一陣騷動,隨即靜下來,目光都在蒼嵐和青嶺身上游移,大殿中座無虛席,但高台之上還是顯得空曠,
“見諒,”雖然沒料到青嶺有此一著,眾目睽睽之下,蒼嵐的笑還算從容自若,“孤竟然忘記和殿下有約。”
這次青嶺反倒愣住,見蒼嵐做了個請的動作,忙疾走了幾步,察覺到自己失態又慢了下來,緩步走在蒼嵐身側。
經過華麗的大殿,延伸的廊屋之下是一池幽深碧波,點點嫩荷點綴其上,池塘之旁的山石隱現茵茵蒼苔,槐樹掛滿了新綠,春風拂面,沁人心脾。
無人說話,後面的人保持著距離,時不時偷眼打量著似乎融入景色中的兩人,無端端覺得張揚難測的皇帝和溫雅高貴的仁王站在一起比這美景更加入畫。
在青嶺眼中,蒼嵐逆光的側臉泛著瑩瑩微光,隨著步履徐徐,襟袂起伏,行止疏離有禮,漫不經心的微笑,颯然如碎春冰。
不用轉頭都能感到青嶺的注視,蒼嵐行至於池中的涼亭,停步回身,青嶺一雙眼睛映著陽光,透若琉璃,束在腦後的墨發被風揚起,絲絲柔潤。抬手,如絲的髮絲拂過手背,輕柔得如同對方的視線,蒼嵐不易察覺地退了半步,揮了揮手屏退左右,
“有何事現在可以說了,仁王殿下。”
青嶺翕動嘴唇,似竟不知從何說起,
“落雪……”
“仁王殿下中意無痕公子,我願轉贈與殿下。”
“我並沒有想過帶走落雪!王……陛下……”被自己申辯的聲音嚇了一跳,青嶺方才冷靜下來,“只是……落雪身世多舛,希望陛下能網開一面。”
“他已不在葛家的名冊上,仁王殿下不必為此憂心。”
“陛下願意放過落雪?”
“是大將軍為他求的特赦,謂其平亂有功。”蒼嵐有問必答,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敷衍。
“你原諒了他了?”事情比想像中容易,青嶺怔怔看著蒼嵐,似乎想笑卻又笑不出,“……王爺,為何容不得我……”
蒼嵐卻笑了笑,明顯是不想再多說,
“無痕公子怎能同京國王爺相提並論,看來仁王殿下只是消遣我,恕不奉陪了。”
“王爺……我們真的毫無可能?”
“仁王殿下,我可是花名在外,若不想被人拿你們關係做文章,還請注意言行。”
微一欠身,蒼嵐有意無意避開對方的視線,剛一轉身,一直動彈不得般僵立不動的青嶺突然上前一步,抓住蒼嵐的手,只是一瞬,又立刻放了開來,
“王爺,”青嶺再開口時,無聲的微笑透著難以言喻的沉靜,“郁東海在京國的人脈能否借我一用?”
只是這突兀的一句話,蒼嵐的便停了下來,
“這兩年在各國都有經營的郁東海,可是王爺手下的陳海?”這已經不是質疑而是肯定。
一瞬間已是心念百轉,這兩年在各國遊走經商、交結權貴的郁東海,正是曾奉浩軒廣安之命刺殺蒼嵐的陳海。蒼嵐交給他的差事便是利用熠親王的財富滲入各國,陳海做得遠比他想像的好,不僅有了自己的人際網,更將生意越滾越大。這是蒼嵐埋下的一步棋,陳海暴露身份對他的部署影響不可謂不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