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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作為教導處主任的灰藤,他的嚴厲與執拗也是不言而喻的。正如從宮前由希子一事上表現出的那樣,他是一個連學生私生活都要反覆干涉的男人。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有學生剛想進遊戲機房就被潛伏在路旁的灰藤逮了個正著;擅自外出打工的女生被他強迫寫了一個月的悔過書。

  很多學生曾經成為過這個男人的犧牲品,只要進入他視線的學生,就會處於被徹底監視的狀態,而我們稱這些學生為“進入了灰藤魔掌”。進入灰藤魔掌的學生會被同伴所疏遠也是常有的事,因為大家都害怕自己受到牽連。

  但在優等生行列裡邊,對灰藤讚揚有嘉的人卻不占少數。

  “不管怎麼說,那位老師真是位了不起的人。他為教育事業傾注了畢生心血呢,現在那種老師已經絕種了。”我聽過有學生這麼評價他。家長會的反響很好,連其他老師也會有自己差他一等的感覺。甚至校長和副校長都無法對他加以指責。

  但至少我不信任這個老師,也不認可他。如果他真是個像大家說的那種優秀教師,起碼應該在宮前由希子去世後的守靈儀式上露出些悲傷的神情才對。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傢伙只是在監視著學生而已。

  我再次思考起灰藤作為一系列案件兇手的可能性,殺害御崎的動機可以用川合的理論來解釋,可水村緋絽子遭到暗算的那件事呢?

  這時,我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場景:應該是去年秋天,我在樓下目睹了灰藤和緋絽子兩個人在四樓窗戶邊用天文望遠鏡觀測星星的樣子,緋絽子盯著望遠鏡,而灰藤則眯起眼睛凝望著她的側臉。那時候灰藤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像是一個指導學生的教師了。

  那傢伙,一定把水村緋絽子當女人看待了——我瞬間產生了這種念頭。

  從那傢伙只對緋絽子一個人放鬆警惕這一點上,也能充分說明我這種直覺沒有錯。比如由希子懷孕的那件事,他也很早就告訴了緋絽子。

  這麼一來,會不會他把自己也在事故現場的事脫口而出了呢?我打開思路,然而當殺死御崎後,對灰藤來說最擔心的便是緋絽子會將此事外傳。為了滅口,便讓她消失

  不能否認,這些都很合情合理,但同時我也感到,因為如此簡單的動機就接二連三殺人確實難以想像。但又轉念一想,不對,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這些傢伙屬於正常人的範疇。

  想想我們對教師幾乎一無所知,老師可以侵害學生隱私到無視人權的地步,而我們卻對他們完全不了解。目前正是這樣一種局面。

  這種局面就由我來打破吧,我暗下決心。

  5

  從這天開始,水村緋絽子來上學了。這事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一早便傳遍開來。然而,有些不可思議卻又理所當然的是,案件為自殺未遂的謠言並未繼續擴散。也就是說,應該是她自己否認了這點,我心裡揣測道。那麼也就只剩下了事故和殺人未遂兩種可能。大家多半也持同樣觀點,連那些散布謠言的學生,語氣也比之前嚴肅了幾分。據說媒體也對此事有所耳聞,幾名學生在上學途中接受了採訪。

  有趣的是,周遭看我的目光略微產生了一些變化,比起御崎被殺害的時候,懷疑的神情少了。但局外人應該是不知道我有不在場證明的。不難想像,他們很可能意識到鑑於迭起的殺人與殺人未遂案件,懷疑平時在同一個課堂上學習的同伴的確不太現實。

  等灰藤的課結束後,我在去洗手間的途中朝一班的教室里張望了一下。水村緋絽子身邊圍著多名男女生,而且基本都是周圍的人在說話,緋絽子本人時不時還露出從容不迫的微笑。

  她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移向了我這邊,因為出乎意料,我沒能及時把臉轉開。我們倆的視線大約交匯了一秒左右,我連忙移開目光,朝前走去。

  不過這次我倆目光的交匯也不是件壞事,反倒是起到了使她對我的存在加深印象的效果。午休時看見我在天台上,她也沒顯得特別意外。

  “你果然在這兒。”與往常一樣,她捂著長發向我走來。“我隱約有種預感你會在這兒。”

  “我也是,覺得你傢伙肯定會來。”說完,我打了下自己臉頰,“哎呀,不能用‘你傢伙’這個稱呼。”

  緋絽子嘴角笑了笑,“你一定有事想問我吧?”

  “太多了,”我說,“我都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知道些什麼?”

  “很少一部分。”

  我把從天文部女生那裡聽到的告訴了她。

  “大致就是這樣咯,基本沒什麼需要補充的。”聽完我的話,緋絽子說道。

  “去天台上拿原子筆——”我說,“之後的事,那女生就不知道了啊。”

  “我拿完原子筆當然是立刻回到了房間啊,”緋絽子回答,“然後就喝下了咖啡。”

  “那時候教室里沒有異常嗎?”

  “沒注意,過了沒多久我就立刻困得要命,究竟怎麼了,我心裡還在納悶,不一會兒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頭痛欲裂,還想吐。”

  “安眠藥是放在咖啡里的吧?”

  “我猜是的。刑警也問我了,那天是不是有人在活動室里喝過粉末狀的藥物。似乎咖啡杯邊上撒落了一些安眠藥粉末。”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這事應該確鑿無疑。“果然還是有人想要殺你呢。”

  緋絽子透過鐵絲網俯視著操場,吁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不可能吧?故意在咖啡里下安眠藥,還把瓦斯拴都打開了呢!”

  “我可不清楚那種事!”緋絽子突然大聲喊道,右手手指抓起鐵絲網,“我只是在說事實。確實,發生那種事不可能是巧合。可你說會是誰出於什麼目的要殺我呢?”

  “你猜不到嗎?”

  “猜不到。”她回答,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覺得,和殺死御崎藤江的是同一人,警察肯定也這麼認為。”

  “這個嘛,”緋絽子把頭略轉向我,“難道這次的事西原你也遭到懷疑了?”

  “一開始被懷疑過。”

  “一開始?”

  “來調查過我的不在場證明,但我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在你遭遇險情時,我和川合幾人正在KTV里唱歌。”

  “KTV?”一剎那間,她的眉頭鎖起並閃過一絲懷疑,但立刻就微微點頭,“哦,是這樣,你去了KTV啊。”

  “算是得救了,差點就中了兇手的圈套。”

  “什麼圈套?”

  “沒什麼。”我決定先不告訴她鞋箱裡發現信的事。“話說回來,我還想問你,那天晚上據說灰藤曾露過一次臉,然後就立刻回去了?”

  “灰藤老師?嗯,是啊……老師怎麼了?”

  “警察似乎在懷疑那傢伙呢!”

  聽到警察兩個字,她的臉色稍微起了些變化。

  “為什麼警察會懷疑老師?”

  “這個嘛,誰知道呢。”我不懷好意地笑笑。

  “灰藤老師可不是兇手哦。”

  “嚯,你倒是相當有自信嘛。”

  “因為老師有不在場證明,我險遭毒手的那天晚上,老師去了牙醫診所。”

  “牙醫診所?這種事你怎麼會知道?”

  “他到醫院來看望我的時候告訴我的,所以才很晚得到這個消息。”

  絕對可疑,我心想,時機也太好了。

  “那牙醫診所在哪兒?”

  “我可沒知道得這麼清楚。”緋絽子搖頭。

  正值此時,從樓梯口又走上來一對男女。那兩個人一見到我們,神情略顯失望。把這兒作為幽會場所似乎不光我們兩個。

  “你要問的就這些?”緋絽子問。

  “最後一個問題,由希子發生事故的時候,現場只有御崎一個人嗎?你有沒有聽灰藤說還有別人?”

  聽到這個問題,緋絽子的眼睛睜得比之前更大了。

  “誰說還有其他人的?”

  “這可是我先問的。”

  “我不知道。”她把臉轉向一邊。

  “那好吧。”我先背對緋絽子準備離開,但立刻又回過頭,“身體已經無恙了嗎?”

  她稍顯猶豫,眨眨眼睛說,“算是吧。”

  “是嗎,那太好了。”

  “謝啦。”她望著我的眼睛說了一句。

  我向樓梯口走去。

  因為還有點時間,我來到了保健室,幸好裡面只有古谷老師一個人。她正一邊喝著紙杯里的果汁,一邊看著報紙。看到我進來後,動了動嘴,好像在說‘是你啊’。

  “怎麼啦,手腕還痛嗎?”

  “不是,我有些事情想問問您。”

  “什麼事?”

  “我們學校的老師里,去哪個牙醫診所的人比較多?”

  “這問題真奇怪,”古谷老師目光透出一絲警惕,“你幹嗎要知道這個?”

  “一定要說理由嗎?”

  “你問這種問題,不告訴我理由總說不過去吧?”

  我長嘆口氣,不能告訴她為了調查灰藤的不在場證明。

  迫不得已,我說道:“為了捍衛我的名譽。”

  古谷老師瞪圓了雙眼,“名譽?這事兒可搞得真大啊。”

  “您也應該知道,我因為這次的案件受到大家很多懷疑。我想盡我所能幹些事來證明自己。”

  老師一臉正經地搖搖頭,“誰都沒懷疑你啊。”

  “多謝您這麼說,但這在我聽來只是一種安慰罷了。如果無論如何您都不願意說的話,我只好放棄了,打擾你了。”我鞠了躬,準備離開房間。

  “你等等!”當我握起門把時,古谷老師叫住了我,我回過頭。

  老師顰蹙眉頭,用指甲撓撓右眼下方,“你沒打什麼歪主意吧?”

  “絕對沒有。”我斬釘截鐵。

  老師交抱起雙臂,嘆了口氣,“去的人多的是車站前的二村牙科,因為學校下班順路。不過那裡需要提前兩周預約,所以忙一點的老師不去那裡。如果某天臨時想起要去的話,那就是小林牙科,雖然有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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