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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故的起因是宮前跑到了馬路上,而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御崎在後面追她。”

  灰藤拍擊一下桌子,旁邊的石部蹦起足有五厘米高。

  “這事的起因正是你造成的!”灰藤瞪著眼珠說,“就是你一時放縱了自己的私慾干出那種輕率的舉動,宮前才不得不去那種醫院,沒錯吧!”

  “作為男人,我有自己的責任感,所以才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瞪回灰藤。“可是,直接導致宮前死亡的是御崎!”

  “別直呼老師名字!你傢伙要是真有責任感的話,能夠做到給宮前雙親賠罪嗎?做不到吧?”

  哼,我鼻子嗤了一聲,“昨天就見過了。”

  “見過了?”灰藤顰蹙眉頭,眯眼看著我。然後慢慢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你是從她雙親那裡聽說御崎老師的事的啊!”

  我默不作聲。灰藤側向一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那邊的家長還真夠格。”

  “御崎……老師追宮前的事,你算承認了吧?”

  但灰藤並未立刻回答,而是雙手交叉往桌上一擱,同時探出了身子。

  “這麼跟你說吧,西原。我不知道宮前的父母跟你說了些什麼,但那場事故確實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御崎老師沒有任何過錯。”

  “如果她不去追——”

  灰藤又敲擊桌子,打斷了我。

  “她追上前是因為宮前先逃了。一般需要逃走的話,難道不是本人做了虧心事嗎?”

  本人,這個詞裡當然包括了我。

  “懷孕是宮前的私人問題。”我邊說邊搖頭,“不,是宮前和我之間的問題。沒道理遭到學校的監視,這是對個人隱私的侵犯。”

  “別不知天高地厚!明明還是個懷上孩子後只能讓女友做人流的未成年人!”

  “讓她生下來就算成年人了?”

  “西原!”

  灰藤用兩手撐在桌上站起來時,響起了敲門聲。石部剛想去開,灰藤阻止了他,自己走了過去。

  門露了一條fèng,只見外面那個人影——一定也是教導處的教師——對灰藤竊竊私語地報告著什麼。

  “我知道了,讓他進來吧。”說完,灰藤朝我轉過身,向我做了個奇怪的表情。儘管臉上還是怒氣未消,但眼裡卻透出了一絲笑意。

  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出現了一名教導處教師的身影。而跟在他身後垂頭喪氣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親。

  這天,當我們回到家裡時,已經過了晚上九點。我完全沒有胃口吃晚飯,把自己關進了屋裡。

  灰藤的一字一句,爸爸都只是默默聽著。儘管讓他遭這種罪有些過意不去,但我內心的確也對完全無言反駁的父親懷有一絲不滿。有可能一時想不到反駁的材料,但至少指責校方的話還是可以說上幾句的。我緊咬嘴唇,撇過頭不去看父親低頭認錯的樣子。

  灰藤所用的言詞相當老jian巨猾。他對爸爸說:為了西原君的將來著想,故作為校方而言並不想將此事太聲張,只要大家心知肚明即可。真是無恥至極,明明這件事傳出去最難辦的是他們,卻故意說得這麼做是對我們開恩一樣。這與他們同宮前家實行的作戰方案如出一轍。但無論是宮前由希子的父母還是我爸,明知這是學校方面的策略,卻完全無能為力。

  離開學校後,我們又去了宮前家。由希子的母親對我們比昨天友善了一些,而我依然同昨天一樣,在我爸邊上低著頭。

  爸爸幾乎對我沒有多問什麼,不過在從宮前家返程的電車上他還是開口了:“你在作出承認此事的決定之前,一定猶豫了很久吧?”

  “算是吧。”我回答。

  “想想也是。”爸爸的話語裡夾雜著嘆息。不過,這句話的確算是今天所發生的一連串不愉快當中唯一對我的救贖。

  直到最後,爸爸也沒有責備我。

  我同前幾天一樣,在床上輾轉難眠,腦子裡回想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作為由希子的戀人,我的舉動真的稱職嗎?如果真有所謂的陰間,而由希子在那裡目睹了這些的話,她會因此而得到滿足嗎?還有,從我犯下的罪過來看,我只需要承受這些傷痛嗎?

  不,還差很遠,我離贖罪還遠得很。

  可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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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而言,第二天的早餐味同嚼蠟一般。麵包、咖啡、火腿蛋,每樣東西都食而無味。爸爸和春美不知去向,媽媽也一直關在廚房裡。

  到學校後,我身邊的氛圍完全變了個樣。有見了我竊竊私語的人,也有老遠就叫我帥哥的人,另外還有對我敬而遠之的人。連老師似乎也在刻意迴避我。

  當然也有對我表示友好的人,比如楢崎薰和川合一正等人。

  “大家都在說,西原君可真有勇氣啊!”小薰有些激動地匯報起她班上的反響。

  這時,我們正在食堂吃午餐。由於今天是周六,下午一點起棒球部要訓練。我已經很久沒有握過球了。

  “普通人是絕對不會自己主動承認的,女孩兒們都在感嘆,說你實在太喜歡由希子了。”

  “這可不是為了讓別人感嘆作的秀啊!”

  “但估計我是肯定做不到的。”川合在一旁插話,“看來我要向你學習了。這麼一來,由希子會選擇西原的理由,也就一清二楚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就別到處宣揚了。”

  “我們沒宣揚,但大家都受到了感染卻是不爭的事實。”

  “受到了感染?”

  “每個人都在說,我們必須顯得憤怒一些。尤其是由希子班上的人們。”

  “他們準備有所舉動?”川合問。

  “想是想——”小薰搖頭,“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行動的。已經到了高三,又有很多考試,大家都不希望與老師結怨,最後只能半途而廢。”

  “這也無可厚非。”我說,“我只是要給自己討個說法才這麼做的,並非想讓學校進行什麼改革,反正我明年就畢業了。”

  “要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川合說,“我也真想干點什麼呢,為了由希子,至少得做上一件事才行。這樣也能讓自己心裡好受點。”

  “嗯,說的也是啊。知道了由希子死亡的真相卻無動於衷的話,以後一定會痛恨自己的。”

  “雖然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川合看著我說,“可這也無所謂了吧?”

  “是啊。”我回答,其實我也不例外。

  似乎棒球部里所有的成員都對我的事有了耳聞,但幸好沒造成什麼負面影響。倒不如說,大家都帶了比往常更多的幹勁聽從著我的指揮。真是不可思議啊,我默默感慨。

  修文館高中的校規規定,周一至周五的放學時間是五點半,而周六則是三點。不過棒球部的訓練會至少超出一小時,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而在這個臨近夏季地方預選賽的季節,延長的情況就更多了。學校方對此也幾乎不會有所異議。

  這天,我們準備把訓練時間延長到五點。在集合的時候我就向大家宣布了此事,可沒有一個成員露出不滿意的表情。

  操場上突然出現礙眼的傢伙,是在剛過四點的時候。

  一名身著老土的藍色西服的中年女教師,朝棒球場走來,那正是御崎藤江。我當然不用說,其他的成員見到御崎也不知不覺停止了訓練,險惡的氣氛在球場上方迴蕩起來。

  “隊長是誰?”中年女教師往三壘旁邊一站,用刮摩黑板一般的聲音問,由希子守靈之夜那次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她明知我是隊長,卻故意裝出一副忘記的樣子。剛走到游擊手位置的我一邊摘下帽子一邊跑了過去。這麼做純粹是一種習慣,而絲毫沒有考慮過需要表現出對這個女教師的尊重。

  御崎擺正身子。也許是吞咽口水的緣故,她喉頭動了一下。

  “現在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沒聽見剛才播放的廣播嗎?”她盡最大努力把胸挺直,仰起頭對我說道。

  “因為大賽在即了。”我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低落一些。

  “和這事兒無關,請嚴格遵守放學時間。”

  “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我斜眼俯視著御崎藤江,“以前可是一次都沒說過。”

  “以前歸以前,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嚴格做到。”

  “是衝著我來的嗎?因為看我不順眼,所以故意找茬兒嗎?”

  御崎藤江把兩根細眉毛向上吊成銳角,“並不是你的緣故,這是校規。”

  “不能訓練的話我們很為難。”

  “在規定的時間之前你們還是能訓練的呀!”她用一成不變的金屬磨擦聲叫嚷道。

  我作了個不厭其煩的表情,“我說了,那點時間不夠。”

  “如果需要打破校規,贏了比賽還有什麼意義?”

  由於我們發生了爭執,川合從土台向這邊走來。

  “喂,西原,你倒是快點啊!”

  “不可以!”御崎瞪出眼鏡內側的雙眼,“快收拾一下回家!”

  “真囉嗦啊!”川合皺著眉頭,故意掏起了左耳。“你要是催我們回家催得太急,說不定又會有人出交通事故咯!”

  聽到這句話,御崎整張臉都僵住了。兩隻眼睛睜得超大,連眼睛裡的每根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邊上又傳來一個聲音。

  “造成學生死亡後,還真有臉出現在這兒啊。”

  這話出自守三壘的一個三年級成員。儘管御崎藤江對其瞪以充著血的眼睛,但那個三壘手拍拍手套,無視了她。

  “天暗下來我們就會結束的。”說完,我向後走去。回到游擊手的位置後,對大家說道:“嗨,繼續來!”

  川合也笑盈盈地回到了投手土台。

  御崎藤江先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料一個超越三壘線的球向她飛來。她嚇了一跳,急忙躲開身子。這一定是擊球手故意的。

  沒能對此球做出正確判斷的三壘手咋了咋舌,“真礙事兒!”

  御崎實在受不了,轉身往回跑去。看見她的背影,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要是再來,就讓她站在擊球區里。我狠狠給她一個本壘內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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