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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岡越聽越覺得這和博客上寫的有著很大的出入。那麼,甘粕才生為什麼要這麼寫呢?

  要說矛盾,他帶去出版社的手記的內容也很可疑。上面明明寫著,萌繪自殺的動機和她的身世有關。手記中推測,她是由佳子和情夫所生,和甘粕才生沒有血緣關係。但從同學的證言中可知,萌繪知道甘粕才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討厭自己的鼻形、手形和父親相像。

  甘粕才生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中岡找到了幾個年輕時便和他相識的人。他覺得,要把握人性,這樣做最好。他還去見了大學時代和甘粕才生同系的人、甘粕才生當助理導演時,和他一起工作的人,詢問情況。

  結論表明,他們當中,沒人說甘粕的壞話。每個人都對甘粕的能力做出了高度評價。把他們的意見概括起來就是:“經常對自己十分嚴格,是個絕不敷衍了事的完美主義者。”和宇野說的一樣。

  還有一點是相同的。甘粕才生雖然不會用完美來要求別人,對戀人卻是不同的。他和好幾個女孩交往過,又很快分手。有人說他“興趣廣泛”,有人說他“理想高遠”。總之,他對心目中的戀人有個具體的形象,明白對方和這個形象不符的時候,就會馬上失去興趣。

  三十歲時,甘粕才生和默默無聞的女演員由佳子結婚。那麼,由佳子是否是他尋覓了很久,才終於找到的理想女性呢?但在當時認識甘粕的人們看來,答案基本上都是否定的。

  由佳子不符合他的理想,但由佳子娘家的資產,或許是讓他們走入婚姻殿堂的基石。當時甘粕還沒有奠定身為電影導演的地位,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後盾,而由佳子恰到好處地彌補了這個不足。

  中岡合上了筆記本。不知什麼時候,續杯的咖啡已經端了上來。啜了一口,咖啡稍微有點涼了。

  完美主義、和事實大相逕庭的博客與手記——

  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一片混沌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了一個輪廓。還有東西阻礙著霧氣的散去,中岡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還沒有掌握甘粕才生的行蹤。打過好幾次電話,卻總是關機。也發了郵件,也依然沒有和對方取得聯繫。他究竟藏到哪裡去了呢?

  把筆記本放回衣袋裡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成田打來的,問他在哪裡。

  “新橋的咖啡廳。向那件案子的相關人員問話。”

  “哦。結束了嗎?”

  “結束了。”

  “那你馬上回來,我有事找你。”語氣粗魯,好像心情很糟。

  “什麼事啊?”

  “見面再說。”成田丟下這麼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搞什麼啊——中岡喝乾咖啡,抓起帳單,站了起來。

  一回到刑事課,成田就照例把他帶去了吸菸室。吸菸室沒有人。成田取出一支煙,卻沒有馬上點著,反而說出了一句出乎中岡意料之外的話。

  中岡撅起了嘴。

  “讓我收手?什麼意思?”

  成田叼起煙,用打火機點著了火,皺著眉吐出一口煙霧。“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別管溫泉區的案子了,那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為什麼?中岡把追問咽了下去。迄今為止的經驗告訴了他,這個上司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說出這種話。

  “是不是上頭和你說了些什麼?”

  成田伸出下唇,點點頭。

  “白天,署長把我叫去了,連同刑事課長一起。他說,中岡似乎在追查著什麼,讓他收手。”

  中岡咂著嘴。

  “是怎麼露餡的呢,是不是苫手溫泉那件事,不該讓那邊的縣警去查租車店啊?”

  “不,應該不是。”成田指間夾著香菸,搖頭道,“大概是更高層的指示。和本廳,或者是警察廳那邊有關。聽署長他們的話音,似乎是這樣的。”

  “警察廳?”

  “署長說,關於這件事,不但不能調查,連一點口風都不能漏出去。就算聽到了什麼,也要全部忘掉。作為交換,你不經匯報就私下調查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看來咱們是捅到馬蜂窩上了啊。”

  “那我倒更想去捅一捅了,我想親眼看看,究竟會鑽出條多大的蛇來。”

  成田揮了揮拿煙的手。

  “算了吧,你去調查,我怎麼辦?都說不再追究了,不是挺幸運的嘛。”成田吐出最後一口煙,掐滅菸頭,丟進了菸灰缸,“可別再有什麼怪念頭啊。”說完就走出了吸菸室,重重關上了門。

  中岡也走出了房間。走廊上,還能看到成田疾走的背影。從身影就能看出,上司現在煩躁得很。

  自己在探究的究竟是什麼?事件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不能給轄區的一名小警察看到?

  就算聽到了什麼,也要全部忘掉——

  也就是說,中岡似乎已經抓住了絕密事項的一角。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等等——中岡停下腳步。

  那個人怎麼樣?泰鵬大學的青江。他知道的情況和中岡一樣多,是不是也接到了封口令呢?不過,他又不是警察,不能像對待中岡一樣去命令他。那麼,要怎麼讓他封口呢?

  解釋。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吧?

  中岡掏出手機,他還保存著青江的聯繫方式。

  28

  正望著室內裝修書籍發呆的時候,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千佐都拿起來看了看,深吸一口氣。屏幕上顯示的是“木村”。

  她按下接聽鍵,說了聲“餵”。

  “你現在是一個人吧?”

  “是的,我在自家客廳,旁邊沒人。”

  她聽見對面輕輕地“嗯”了一聲。

  “最後一步,差不多是時候了。實施就在今天。”

  “今天?這麼急?”

  “之前我不是把大概的日期告訴過你了嗎?所以才讓你不要有別的安排,隨時等我聯絡。”

  “我知道啊,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因為種種原因,只能在臨近的時候決定具體時間。步驟你還記得吧?”

  “記得,但是會不會順利啊?萬一聯繫不到對方怎麼辦?”

  “不用擔心,一定會的。沒理由不會。”

  他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從不說為什麼,這讓千佐都不安起來。可是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說錯過一次。

  “就算聯繫上了,也不一定能這麼急著把他叫出來吧?對方也許時間上不方便呢。”

  “那就只能再做打算了。你只要說‘改天再聯繫’,掛斷電話就好。不過,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才對。不管有什麼事,這件事肯定都是最優先的。”

  仍然是斷然的口吻。既然他這麼說,就當做是這樣吧。

  “我可以這就打電話嗎?”

  “嗯,拜託了。”

  “好的。”

  千佐都切斷電話,站起來,打開組合櫃抽屜,拿出一部手機來。這是義郎的手機。為了這一天,在他死後,手機也沒有解約。

  她想開機,卻發現沒電了。抽屜里也放著充電器。她把充電器接在手機上,插頭插進旁邊的插座。接著開機,進入登錄界面。對方的名字在“あ”行里。

  心跳加快了。她用右手按住胸口,調整了一下呼吸,在腦海中組織著語句。木村告訴過她,要怎麼講才比較合適。

  她咽了口唾沫,正要按下撥號鍵,手機卻響了。是誰打來的呢?來電號碼沒有顯示。

  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鈴聲停了。對方掛斷了電話。

  千佐都迷惘地盯著手機。究竟是誰打來的?難道是打錯的電話?剛一開機就接到打錯的電話,有這麼巧嗎?

  她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看來果然是打錯了吧。

  忘了這件事吧。現在自己有一樁大事必須去做,不能想太多。

  她確認了一下屏幕上的內容,按下了撥號鍵。把手機放到耳邊時,聽到了撥號聲。

  忽然覺得忐忑起來。對方如果接了該怎麼辦?木村說肯定不會接的,但萬一呢?是不是掛掉就好了?不行,這樣的話,對方會提高警惕的。

  不過這種擔憂是多餘的。沒多久,她就聽到了轉入語音信箱的通知。千佐都放下心來,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手機。好了,下面是成敗的第一個關鍵。

  留言提示音響了,她做了個深呼吸。

  “是甘粕才生先生嗎?我是水城義郎的妻子千佐都。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您談談,請您和我聯繫。如果您聽到了這條留言,能否給水城的手機打個電話?我想您應該看到了來電顯示,不過還是要再和您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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