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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陳熹曾童言無忌口口聲聲說著要“嫁”的好父親正與他的好女兒一起站在走廊盡頭的大門口,陳璐瑤一身鑲有鑽石的潔白婚紗看上去耀眼無比。

  她曾心心念念的一切,全都被人奪走了。

  她的夢想,她的心愿,她對幸福的憧憬,如今只能坐在輪椅上眼睜睜看著另一個人悉數接手。

  陳爍想像不出她的心裡會有多痛。

  那是自己最親最愛的小姑娘,她有多痛,他就有多恨。

  他看著陳耀帆,質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而陳耀帆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陳璐瑤挺身而出,擋在父親身前,解釋說:“哥,今天是我的婚禮,爸也是想要一家團聚,所以才把熹熹也叫回來。都這麼多年了,不管曾經有再多誤會,血濃於水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不論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

  “你閉嘴。”陳爍一字一句地說。

  他慢慢地走上前了幾步,伸手指著陳璐瑤的鼻子,“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阿爍!”陳耀帆錯愕地喝止兒子這樣粗魯無禮的行徑,“她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我怎麼對她了?”陳爍忽然高聲質問她,眼神里是深深的憎恨與憤怒,“她是我妹妹?她有什麼資格當我的妹妹?陳耀帆,這輩子我只有熹熹一個妹妹,你沒資格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要我怎麼做!”

  “你再怨我,我好歹是你爸,你又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陳耀帆胸口高高低低地起伏著,聲音也大了,“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你都怨我恨我,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當初你媽走了,你以為我心裡就好過了?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放下過心裡的愧疚,你——”

  “是, 你沒有放下心裡的愧疚。你每天笑呵呵地和你的後妻女兒一家三口和樂融融,你每天在生意場上呼風喚雨大筆撈金,你除了給熹熹打錢,除了在提起我們的時候虛偽 地露出一臉遺憾,你還會做什麼?你的愧疚可真是特別,特別到沒人看得出你在愧疚!”陳爍的聲音已經變得像是利劍一樣,一字一句直戳人心。

  “我 媽死了,屍骨未寒你就把新歡接近了門,是,我看得出你在愧疚!熹熹病了,在芝加哥每天咬牙做康復鍛鍊,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一直沒能站起來,十年了你不聞不 問,是,我看得出你在愧疚!當初說好要給熹熹一個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婚禮,要給她找到這輩子最疼她寵她的好男人照顧她,而現在你在幹什麼?你的眼裡什麼時候 有過我和熹熹?你顧的只有你的面子,只有你陳耀帆的名聲地位,只有你身邊那個好女兒,還有你家裡那個好妻子!”

  陳爍沒說一句話,胸腔就膨脹得更厲害。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顆膨脹到了極限的氣球,只要再鼓一些,整個人就要爆炸。

  那麼多年的恨,那麼多年的怨,原以為埋在心裡有一天就會慢慢淡了,大不了形同陌路,大不了忘了自己曾經有過父親。

  可是這一天,當他站在陳耀帆的面前,他才發現他天真得離譜。

  皮膚上的傷痛一時再痛,也有痊癒的那一天,但如果心裡有了一條疤,那是永遠無法fèng合的傷口。

  他是外科醫生,可以為病人摘除掉身體裡的惡性毒瘤,卻永遠無法把自己的這顆毒瘤取出體內。

  他曾經說過會保護熹熹,然而事到如今他什麼也做不了。熹熹的健康,熹熹的幸福,熹熹曾經的夢想,他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替她守護住了。

  他甚至由著陳璐瑤和陳耀帆這對可恨的父女再一次傷害她!

  陳爍的雙手在兩側握得緊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的地步。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恨陳耀帆的無情無義。

  禮堂里的人幾乎都沉默著,一門之隔,走廊上的爭執聲無比清晰地傳入禮堂之內。

  陳家塵封已久的秘密似乎終於爆發了。

  說者痛苦,而聽者卻津津有味。

  陳 璐瑤顧不得自己美好得像是天使一樣的新娘妝,奮不顧身地衝到了父親面前,帶著哭音對陳爍吼道:“你還要怎麼樣?你難道要爸跪在地上求你原諒嗎?誰沒有做錯 過事情?誰年輕的時候不想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當一個家庭沒有絲毫的溫情可言,成日都只剩下爭吵與矛盾,換做是你,難道你不想丟掉這一切?你只會指責別 人,你只會埋怨爸沒有考慮你和陳熹,你怎麼不想想他心裡什麼時候就好過了?我和我媽難道就好過了?”

  她說:“我從出生起就被人說 成是野種,我媽更是被全家人視為恥辱。就算後來我們踏進了陳家,也沒有哪一天不是過得戰戰兢兢的。因為隨時隨地有人提醒我們,我們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罪魁禍 首。可是你媽媽的死難道是我和我媽造成的?你的家庭不幸福難道全都怪我媽?就算世界上沒有我和我媽,也會有另外的女人接入你的家庭,因為你媽媽本身就有問 題,你怎麼敢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別人身上?你怎麼不想想你媽媽有了那樣的下場也許不是個意外,而是她罪有應得——”

  啪。

  非常清脆的一記耳光。

  陳爍毫不留情地打了陳璐瑤,面上陰沉得可怕。

  他的眼睛像是風暴來臨的大海,所有的怒氣與狂躁都浮動其中,再無掩飾。

  他一把揪住了陳璐瑤胸前的白色裝飾花,“你再說一句我媽,有本事你再說一句?!”

  陳 璐瑤的眼淚大顆大顆從面頰滾落,卻還歇斯底里地尖叫著:“怎麼,我說中了,你心虛了?我把你當成我哥,那麼多年盼著你能疼我一點,結果呢?我做錯什麼了, 值得你那麼恨我?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脾氣和尖刺都收起來,只為得到你一點垂青,結果你給了我什麼?你把我推到地上,你叫我滾,你說我沒有資格,不配當你的妹 妹。既然你不把我當妹妹,我又為什麼要順著你的心意來?我偏要說,我偏要說你媽!”

  她還哈哈大笑,“你媽媽死了,你妹妹殘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哥!”

  “陳爍!”

  這一刻,陳熹的叫聲和陳耀帆的呼喊幾乎同時響起,然而卻於事無補。

  陳爍已經將陳璐瑤重重地推到了地上,他的額頭上已經有青筋露出,面目陰沉可怕得像是修羅一般。

  他恨不得殺了陳璐瑤。

  而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質問他:為什麼不早一點殺了她,早在當初母親去世,識破她陰謀的時候,就該把她殺了!

  陳耀帆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卻被他一把掙脫。

  陳爍一步一步逼近陳璐瑤,“你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是不是?我媽的死,熹熹坐上輪椅,這些都是拜你和你媽所賜,你竟敢嘲笑她們?”

  有那麼一刻,他的腦子裡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一個念頭。

  母親和熹熹所遭受的苦難,他要全部還給陳璐瑤。

  他高高揚起了手,卻在下一刻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了腰。

  有人尖聲叫著:“陳醫生,陳醫生你要幹什麼?你冷靜一點,不要衝動啊!”

  那人在死命地把他往後面拖,可卻因為身體瘦小,壓根拖不動。

  陳爍渾身一僵,高高揚起的手終於沒能落下。

  那個毛毛躁躁的小護士不顧一切地跑到他面前,把他推開了好幾丈遠,一邊推一邊急切地喊著:“陳醫生你別這麼衝動,你不要中了她的計啊!你要是做錯了事,熹熹怎麼辦,誰來照顧她?你要是做錯了事,我……我找誰接手啊我!”

  “余田田。”陳爍輕聲叫她的名字,慢慢地說,“你放手。”

  然而余田田能感覺到陳爍的怒氣,她怕陳爍衝動之下真的做了什麼來不及後悔的事,所以乾脆撲進他懷裡,緊緊地環住他的腰,“我不放手,除非你跟我走!”

  她一個勁嚷嚷著:“現在我爸我媽都知道我們倆要在一起了,全醫院都知道我們倆是一對了,我已經嫁不出去了!你要是做錯了事,你讓我怎麼找下家?而且你要是動手打了女人,傳出去我男朋友是個回答女人的暴力男人,你叫我怎麼抬得起頭來?”

  她嘴裡嚷嚷的都是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

  陳爍想讓她閉嘴,然而最終閉嘴的卻是他自己。

  眼前的一切都刺眼得可怕,他曾經尊敬的父親和疼愛的鄰家妹妹也變成了如今最憎恨的存在。

  然而冰涼的手心裡卻多了一隻又小又軟的溫熱手掌。

  余田田用力拽著他,像是要把他跌入深淵的理智一塊兒拽回來。

  她央求他:“陳醫生,我們走吧,走了好不好?帶著熹熹一起走吧,別讓她看見你這個樣子好不好?”

  陳爍渾身一震,轉過頭去看著輪椅上的熹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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