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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起臉來,她凝視著他,而他望進她眸子裡的眼神就像迷霧中的精靈,神秘又充滿蠱惑力,一下子就捉住了她整個人,使她再也逃不開。

  她沒有回答,但心裡早已投降了。

  雖然極力想避開被關進鳥籠里的命運,然而在她決定要留下來那一剎那,她就知道這一刻是避免不了的,除非她反悔回到二十一世紀,再也不回來了。

  可是她並不想後悔,只是覺得很窩囊。

  沒有任何一隻貓願意被關起來,她這隻東方的暹邏貓卻自願被關進西方的鳥籠里,超蠢!

  「穿那種東西真的超可笑耶!」

  「那是時下的流行時尚。」

  「我不能做落伍的女人嗎?」雪儂低頭,埋在他胸前哀怨的咕噥。

  「為了我……」他扶起她的下巴,唇瓣極盡誘惑地在她嘴邊流連游移。「試試看,嗯?」

  「好嘛!」投降了。「那束腹呢?」

  「束腹就不用勉強了。」

  「好吧,反正只有一次。」

  可是……

  「伯爵夫人的晚宴?」

  「不能不去。」

  「羅斯柴爾德夫人的茶會?」

  「不能不去。」

  「……拿來我自己看!」忿忿地一把搶過來埃米爾手上所有的請柬,雪儂惱火的一張看過一張,一邊大步走向樓梯。「我來決定要不要去,就不信沒有一張不能拒絕的!」

  「可以,不過……」埃米爾瞄一下希金。「我想你最好問問希金,請柬的主人是誰。」

  片刻後,二樓小書房裡——

  「秦特夫人?」

  「大使夫人。」

  大使,大人物,不能不去。

  「孟蒂侯夫人?」

  「皇后的表妹。」

  同樣,大人物,不能不去!

  「德米多夫人?」

  「陛下的堂妹。」

  公主,更大的大人物,不能.不去!

  「歐仁夫人?」

  「奧斯曼男爵夫人。」

  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大牌大人物,不.能.不.去!

  「禮沁夫人?」

  「鋼鐵工業的……」

  結果,這個不能不去,那個也不能不去,二十幾張請柬只勉強刷掉了三張。

  最可惡的是,一大半都是必須由她獨自去赴會,換句話說,她得拉笑臉自個兒應酬那些傲慢的上流階級貴夫人們,而不能推給埃米爾去敷衍。

  「希金。」

  「是,夫人?」

  「我好可憐喔,你想我能不能請女管家代替我去?」

  「……」

  這位夫人腦筋有時候真的有點不太正常!

  對一個內向的女人而言,要面對傲慢又挑剔的貴族夫人自然不容易,但若是一個天生外向又聰明的女人——譬如雪儂,剛開始可能不太習慣,然而不需要太久,她就能夠抓到其中的訣竅,不僅能應付自如,有時候還很能夠自得其樂。

  因為她是全巴黎最受女人嫉恨的貴夫人之一,有些心胸狹窄的女人就是忍不住要對她冷嘲熱諷一下,在這種時候,她那張伶牙俐齒總是能夠讓她享受到說到對方回不了話的樂趣。

  想鬥嘴?

  這邊想輸都輸不了!

  「聽說夫人的兒子已經十歲了?」

  「沒錯。」

  「但爵爺去年才和你結婚?」

  雪儂微微眯了一下眼,又是一個想找機會奚落羞辱她的女人,她暗忖,旋即綻開格外燦爛的笑臉望住問話的馬臉女人,她實在不知道該稱呼對方夫人或小姐,因為對方已三十齣好大一截頭,她卻聽到人家叫對方小姐。

  「因為家父堅決反對我嫁給埃米爾,他認為埃米爾配不上我。」她泰然自若地亂掰。

  「男爵配不上你?」幾位夫人們一起驚喘。

  「的確,」雪儂故意很委屈似的嘆了口氣,「但我堅持非埃米爾不嫁,雖然家父去年終於同意了,可是他也提出條件說我絕不能透露出自己的家世,以免羞辱我的家族,我以為家父這點顧慮是很正確的。」她一本正經地點著頭,少女般純真的表情使她的說詞更增添上千分的可信度。

  眾夫人們又是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然後開始竊竊私語,納悶她究竟是東方哪個國家的皇族?

  雪儂在心裡狂笑。再來啊,再來啊!

  「夫人知道卡帕娜夫人嗎?」家世背景無法找碴,只好換另一條路。

  「不只知道,我還認識她呢!」

  「那麼,想到自己的丈夫曾經跟那位美麗動人的女士來往,夫人一定十分擔心吧?」

  「一點也不!」雪儂不假思索地說。「埃米爾眼裡只有我!」

  「夫人確定?」

  「那當然,不然他幹嘛要苦等我十年?」

  「……」再次無言以對。

  雪儂繼續狂笑,在心裡。來啊,來啊,不要客氣,請再接再厲!

  「不過,男人找情婦是cháo流,早晚有一天爵爺會在外頭養一、兩個女人的。」

  「請放心,我們埃米爾絕不會盲從cháo流做那種事!」

  「夫人怎能確定?」

  「因為他是個落伍的人。」

  「落伍?」

  這邊一堆搖著扇子的淑女們不約而同朝宴會廳另一端望去。

  另一堆由紳士們聚成的人群里,埃米爾昂揚挺拔地卓立於其中,手工剪裁的黑色禮服、白色襯衫與領結,合身地包裹住修長的身軀,顯得無可置信的優雅,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獨特的高尚風範,表情雖嚴肅,但五官俊逸,充滿了男性的迷人魅力,就連說話的姿態都格外吸引人。

  落伍的男人?

  像嗎?

  眾夫人們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張臉寫滿了懷疑,最後,一致決定那是雪儂單方面的樂觀想法。

  就在這時,埃米爾若有所覺地側過頭來,恰好迎上雪儂的視線,那雙深沉的黑眸中立刻浮現一抹異樣神情,使她情不自禁想到了昨夜,不,是每一夜,他們總是以教人難以置信的炙熱結合,那樣令人深受震撼的親昵,彷佛能讓彼此碰觸到對方的靈魂。

  今夜,他們將再度觸動彼此的靈魂。

  他的眼神彷佛在允諾更深刻的熱情,使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手上的扇子宛如著了火似的猛烈搖晃。

  然而周圍的淑女夫人們根本沒注意到埃米爾的眼神,她們只注意到,僅僅因為丈夫不經意的瞄了她一眼,雪儂就臉紅,於是,她們又開始竊竊私語,是嘲諷、是不屑,因為妻子流露出對丈夫的感情一點也不合乎cháo流。

  不過還是有幾位未婚少女顯露出羨慕的神態。

  畢竟能夠擁有一個如同埃米爾那樣不但人長得好看,正當壯年,又有富可敵國的產業,還有男爵封號的丈夫,這可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理想,難怪雪儂會成為全巴黎最受女人嫉恨的貴夫人之一。

  更何況,雪儂自己也很特別,她是東方人,明明有個十歲大的兒子了,表情卻依然那麼純真年輕,而且當所有女人都穿著繁麗奢華的禮服時,她偏偏不肯跟隨流行時尚走,總是一身樸素淡雅的服飾,獨樹一幟的建立起她自己的風格。

  美貌總是會有褪色的一天,有風格的女人才是最迷人的。

  「我相信下一曲是華爾滋,夫人可願意與我共舞?」

  「當然!」

  雪儂毫不遲疑地起身,笑吟吟地將縴手搭上埃米爾的臂彎,任由他領她走入舞池內,然後將她擁入懷中,當音樂響起的時候,他便邁開舞步帶著她隨著樂音翩翩起舞。

  「看來你與那些夫人們聊得相當愉快。」

  「很好玩。」雪儂愉快的承認。

  「好玩?」埃米爾低沉地重複。「十分有意思的形容詞。」

  「她們想整我!」雪儂笑著哼了哼,「想得美!告訴你,我那些正值青春期的學生們才恐怖呢,總是故意問一些連上帝都會臉紅的問題,不騙你,頭一個月我真的被整慘了,不過第二個月我就習慣了,然後就該輪到我反擊得他們再也不敢問任何問題了!」她得意洋洋的炫耀,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炫耀的內容有什麼問題。

  「你的……學生?」

  雪儂的笑臉瞬間凍結,得意崩潰,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她連連咳了好幾下,兩眼四處亂飄。

  「呃,沒什麼,沒什麼,我……我是想問,這場舞會之後還得趕去哪裡嗎?」

  如同以往,她不想說的事,他都不會追問,但他那雙透著洞悉一切的眸子,盯得她有點不安。

  「不需要。」埃米爾帶她轉了一圈。

  「幸好!」

  「我也想問你……」

  「問我什麼?」雪儂仰起眸子觀察他,因為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開心,雖然表情看不出來。

  「剛剛似乎有不少紳士向你邀舞?」

  「我都拒絕了呀!」雪儂皺皺鼻子。「我不喜歡跟其他男人跳舞。」

  「那麼,」埃米爾的不開心消失了。「那些紳士里有你認識的人嗎?」

  雪儂頷首,「多半是過去一個多月來在舞會、宴會上認識的人,除了……」她突然笑了。「沛皮尼,我很意外,既然你不再借他錢,他如何會有能力繼續流連在上流社會的奢侈娛樂里呢?」

  「他娶了一個富商的獨生女,附帶一筆十分可觀的妝奩。」

  「我就猜想是這樣。」雪儂又笑了,不過只一會兒,她的笑容又沒了,換她不開心了。「沛皮尼的妹妹梅耶也來了,她一直在看你,深情款款的呢!」

  「她結婚了,」埃米爾淡淡道,轉首用下巴指指點心桌前。「那個正在吃糕點的就是她的丈夫。」

  雪儂立刻循著他所指方向望去,繼而一呆。「不是吧,那個光頭?」

  不但光頭,還是個大胖子。

  「他十分富有,最重要的是,當沛皮尼有需要的時候,他從不拒絕。」幾句話解釋了一切。

  雪儂怔了怔,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一對廢物兄妹!」

  「我說過,貴族都是廢物。」

  「除了你?」

  埃米爾莞爾,又帶著她轉了一大圈,正好讓雪儂瞧見幾乎所有女人都在看著他們,不,他,心裡不禁又酸溜溜起來。

  「不管結婚與否,你都是最高級的標的物!」

  看到上等貨,無論已婚與否,先追到手再說,不是做丈夫就是做情夫,這就是巴黎社交界的時尚。

  「我也說過,我不會找情婦。」埃米爾重申他的宣言。

  「最好是。」雪儂咕噥,心裡還是泡在醋桶里,牙齒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

  以為他會再說什麼來安撫她,誰知等了老半天卻等不到下文,她不由疑惑地抬起眸子看他,這才發現他的表情肅穆、眼神專注,但視線焦點卻是在她咬住下唇的嘴上,而且他那雙原是深沉不可測的眸子裡又在閃爍著異樣的金色光輝,彷佛冬季壁爐里跳動得格外有創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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