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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古認真地琢磨這些話。

  張古說:“還有嗎?”

  馮鯨:“沒有了。”

  張古:“我覺得這很像一個要強的女孩子說的話,一點都沒什麼。”

  放下電話,張古繼續喝酒,打字。

  啤酒喝多了,他想撒尿。就出了門。

  外面挺黑的。那隻狗又叫,不知道是誰家的,也知道它在哪裡叫。

  出門後,他偶爾看了司馬太太家一眼,發現她家院子裡站著一個人。

  是那個撿破爛的老太太!

  她詭秘地躲在陰影里,從窗fèng朝里看。

  燈光從窗fèng照出來,照在那老太太的臉上,白白的,很恐怖。

  張古當時就沒尿了。

  他知道,那個男嬰這些日子在司馬太太家。

  她在看什麼?

  張古壯著膽悄悄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後,突然大聲說:“你在幹什麼!”

  膽子再大的人被這樣突然一嚇都會哆嗦一下。條件反she。

  這個老太太卻沒有,她平靜地轉過身,看了張古一眼,半晌才說:“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然後慢慢地走開了。

  張古從窗fèng看進去,那個男嬰正在沙發上看畫冊。

  張古回到房子裡,寫不下去了。

  他在琢磨:這個老太太是偷看那個奇怪的嬰兒?

  她和他是什麼關係?同夥?天敵?

  張古覺得老太太的那句話很有味: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是這樣一種東西:走進一個廢棄多年的房子,裡面特別黑,掀開一塊瓦礫,下面很cháo濕,靜靜伏著一個怪怪的東西,它一動不動地看著你……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陰暗、醜陋、骯髒、cháo濕、怪異,鬼祟,不管他是變態的畸形的人,還是蔓延在現實生活中的某種病毒,抑或是大家傳說中的鬼魅,再抑或是某種超自然的異類——他的家園就應該是垃圾場。或者說,他就是垃圾精。他和人類對抗。

  而如果老太太用垃圾車把那個男嬰收走,那可真是適得其所!

  垃圾場是那個男嬰的最好歸宿地。

  老太太就是收服他的人?

  張古覺得生活中出現了小說的味道。

  那隻狗的叫聲漸漸弱下去。

  14.碩大無比的貓

  劉亞麗是鎮長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

  一個大清早,鎮長把她幹了。

  那時候,劉亞麗年齡還小。

  這麼多年,她一直跟鎮長一個人,沒有嫁男人。

  我們能夠接受一個男人風花雪月,但是我們不能容忍一個男人把手下的女人變成手上的女人。那是男人最窩囊的證明。

  她一直甘心做鎮長妻室之外的情人。

  她覺得她和他互相都是對方惟一的愛,她覺得他和她的感情將是永恆的。

  她一點不知道鎮長和卞太太——那個家庭主婦有一腿。

  那天晚上,她都要睡了,聽見窗外有聲音。

  她以為是鎮長來了,聽了一陣,覺得不對,她抄起一把剪刀走出去,什麼都沒有。

  她剛要進屋,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個黑影,小小的,像個貓。她肯定那不是人,因為那東西不是站立著,而是趴伏著。

  那東西趴伏著,靜靜看她,紋絲不動。她看了一陣,想那可能是一團什麼東西。

  她突然發現那東西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藍的光。活物!她很害怕,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動。

  那東西掉頭朝更黑的地方竄去了,很敏捷,四腳悄無聲息。

  那東西好像在暗示什麼。

  劉亞麗覺得有隱情,她緊緊抓住剪刀跟過去。

  走一段,那東西又趴伏下來,雙眼幽藍,一動不動地看她。

  她停下之後,那東西又朝更黑的地方竄去……

  那東西靜若朽木,動如脫兔。

  劉亞麗想,她今天到底碰到了什麼東西?這東西到底要幹什麼?

  她一直跟那奇怪的黑影來到卞太太家房子前。那黑影突然消失。

  她看見卞太太家擋著窗簾,但是裡面有柔和的燈光。

  她好奇地走近窗戶。裡面隱隱約約有聲音,但是聽不清楚。

  她有了一種預感。她把耳朵貼在窗戶上,使勁地聽……

  身後一聲尖叫,她差點癱倒。

  她驀地回頭,看見一隻碩大無比的貓正盯著她。那眼睛幽藍。

  是它報的信?

  ……從那以後,劉亞麗開始報復。

  她是文化站站長,拍照技術沒任何問題。她家有暗室,可以沖洗照片。

  這天晚上,這個獨身的女人鬼鬼祟祟又一次偷拍成功,她回到一個人的家裡,走進暗房,開始沖洗膠片。

  很多人害怕暗室。

  很多恐怖故事從暗室流淌出來。

  膠片、藥水、顯影、定影……暗示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她一個人暗室在沖洗她偷拍的那些照片。

  在暗紅的燈光下,她看見那影像漸漸顯現出來。

  鎮長,卞太太,他們的表情漸漸清晰,漸漸清晰……

  他們無比醜陋。

  突然,她打了個寒戰,因為她看見有一張照片,在鎮長和卞太太旁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東西,他一點點地清晰了……

  是個嬰兒!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隻碩大無比的貓……

  15.最恐怖的一幕

  張古的決心更堅定: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他有了一個破釜沉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時候,他到司馬太太家去——他要把那個男嬰抱到自己的房子來過夜。

  他要和那個男嬰再一次短兵相接。

  出門前,他把家裡的剪子小心地放到了他的床頭的枕頭底下。又把擀麵杖放在床邊的一個空擋里,一個伸手就可以抓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對付一個嬰兒剪刀和擀麵杖有什麼用,但是他總要壯壯膽。

  原諒他的舉動吧,換了我們,還不一定敢這樣做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孫悟空。

  他大氣凜然地走進司馬太太家。

  司馬太太正跟叉擺積木。

  自從迢迢死後,這個可憐的女人就把叉當成了感情依託。她和叉在一起,就好像看見了迢迢一樣,那感覺又溫馨又淒涼。

  司馬太太的眼神再不像過去那樣明朗,那裡面有一種永遠不可以根除的悲傷。

  司馬太太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

  叉也插手,把積木“嘩”地碰倒了。

  司馬太太耐心地說:“沒關係,讓媽媽再給你重新擺。這一次啊,媽媽給你擺一個幼兒園……”

  張古進了門,站在一邊看。

  司馬太太看見了他:“你嚇了我一跳。”

  張古看著叉說:“嫂子,今晚讓我哄哄這個孩子唄。”

  那個男嬰認真地擺著積木。

  司馬太太:“怕他不跟你。”

  張古:“沒問題。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那裡,睡過一夜,他很乖的。”

  司馬太太對男嬰說:“迢迢——”

  她又叫錯了。迢迢走後,她總這樣。

  她嘆了口氣,改正過來:“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吧,好不好?”

  男嬰把積木又弄倒了。

  張古抱起他,說:“走吧,我那裡有很多你愛玩的東西,還有錄音機呢。”

  說著,張古緊緊盯著那個男嬰的眼睛。

  男嬰沒什麼異常反應,眼睛東看看西看看。

  張古就把他抱出了門。

  司馬太太在後面說:“他如果哭,你就給我送回來啊!”

  天徹底黑了。

  進了房子,張古把那個男嬰放在提前給他準備好的小床上。

  張古的床是個雙人床,特別寬敞。他為男嬰支的是鋼絲床,小多了。

  男嬰坐下後,就開始認認真真地看張古的左瞳孔,神態像眼科大夫那樣。

  他把張古看得心裡發瘮.張古避開他的眼睛,轉身拿來兩個東西遞給男嬰,一個是錄音機,一個是口琴。

  男嬰的眼睛被轉移了。

  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把黑色的錄音機推開,一隻手抓過彩色的口琴,放在嘴上吹。竟然吹出了聲音,他很高興,另一隻手揮來舞去。

  這樣看起來,他就像是一個嬰兒,沒什麼異常。

  但是張古沒有絲毫放鬆警惕。

  叉玩了很長時間,終於有點玩膩了,把口琴扔在一旁。

  他跟前沒什麼好玩的了,他抓起了那個黑色錄音機。

  張古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擺弄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好玩的,又扔在了旁邊。

  太晚了,張古為他把被子鋪好,給他脫衣睡覺。

  誰知他好像不同意,嘴裡“嗚嗚咿咿”的,下了地,蹣跚地走到張古的大床前,笨拙地朝上爬。

  那裡埋藏著張古的剪刀和擀麵杖。

  真是怪了!

  張古把他強行抱到為他支的小床上,他的嘴裡發出似乎是不滿的聲音,倔強地溜下地,又朝張古那張大床上爬。

  張古把他抱回幾次,他幾次都走過去。

  他非要睡到張古的那一張大床上。

  最後,張古就只好把那個男嬰放在自己的那張大床上,而他睡在了為男嬰準備的小床上。

  上了張古的床,那個男嬰似乎滿意了,乖乖地讓張古為他脫了衣服,躺進了被窩。

  張古在躺下之前,故意把那個錄音機放在寫字檯的桌面上,動作很大。

  然後,他也躺下了。

  張古關了燈,恐怖又迅速充斥了他的心頭。

  那張大床在門口,而張古睡的這張小床在房子的最裡面,他要跑出去,必須要經過男嬰的打發床。

  這個男嬰,他不動聲色地搶占了自己的地盤,剝奪了自己的武器!現在那把剪子在那個男嬰的頭下,那根擀麵杖在那個男嬰的身邊,張古想拿到它們太難了。

  張古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感到自己極為不利。

  那隻無處不在的狗又開始叫了。今天它的叫聲有點古怪。

  張古儘量躲避狗叫全神貫注地聆聽男嬰的動靜。

  男嬰靜謐,像死了一樣。

  那個錄音機就在寫字檯上靜靜地擺著,離男嬰很近。

  過了好長時間,張古聽到傳來男嬰輕微的鼾聲。

  張古仔細地聽著,不漏掉一絲聲音。

  聽別人睡覺是很容易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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