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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擀麵杖,打開燈,越想越糊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走出書房,來到防盜門前,透過貓眼朝外看了看,那個老頭還在耐心等待。

  他說:“我檢查過了,沒有人。也許,白天有人進來過,現在卻不見了。”

  老頭說:“我告訴你,這個人還在你家裡。你的眼睛出問題了。你不讓我把他帶到廢品站,他就會把你扔進垃圾桶。”

  說完,老頭蹣跚地下了樓。

  婁小婁追到窗前,看到老頭拎著塑膠袋,扛著老式秤,朝小區門口方向走去了。正好一個夜裡巡邏的保安走過來,他和這個老頭擦肩而過。一般說來,在這個時間裡,保安見到這樣的人,一定會攔住盤問一番,可是,這個保安似乎沒看見這個老頭,目不斜視就走過去了。

  婁小婁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開始琢磨:老頭說,這個人還藏在房子裡,那麼他能在哪兒呢?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個人隱身了。上一次,婁小婁曾經見過他的背影,可是一拐彎他就不見了。也許,他一直趴在臥室的床下,或者書房的床下……朝臥室瞄了瞄,又朝書房瞄了瞄,婁小婁後悔了。剛才,他應該把那個老頭請進來,讓他幫自己尋找這個人。既然老頭知道他還在這個房子裡,既然老頭說能夠帶他走,那麼,他一定能夠看到他,一定能夠治住他…… 11我遇見了我(3) 可是,他讓整治病毒的醫生走掉了。今夜,病毒肯定要發作了。

  坐了一會兒,婁小婁實在太累了,走進了臥室。

  脫了衣服躺下後,他關了燈,月光一下就湧進來。

  婁小婁在月光下注視著衣櫃門,它關著。那裡面,掛著米色T恤和黑色西褲,它們組合在一起,像一個懸空的人……婁小婁忽然想到,那個人是不是一直站在衣櫃裡呢?他穿著米色T恤,黑色西褲。婁小婁只能看到衣服,卻看不見衣服裡面的人……床下傳來了響聲。好像一隻老鼠跑過,好像床上什麼東西掉下去了,好像一個人躺在床下實在不舒服,輕輕動了動身子……婁小婁想起一個段子:

  老師說,人死之後就變成了灰。學生說:我的床下有很多死人。

  床下又響了一下。

  婁小婁警覺起來——剛才他朝這張床下看過了,除了兩隻鞋子,一個可樂瓶子,沒有人啊。

  正這樣想著,就明顯聽見床下有人爬動的聲音,而且,這個東西碰到了婁小婁身下的床板,婁小婁的脊梁骨被頂了一下!絕不是老鼠,這個東西比老鼠大多了!

  他一骨碌坐起來,床下已經鑽出了一顆腦袋。這個人麻利地爬出來,站起身,靜靜地看著婁小婁。

  月色不明不白,他的臉黑糊糊的。

  婁小婁怔住了,他和這個人對視了一會兒,腦袋突然就大了——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顫巍巍地問了一聲:“你……是誰!”

  對方不說話。

  婁小婁又問:“你想幹什麼?”

  對方還是不說話。

  婁小婁說:“我報警!”

  對方的眼裡竟然流出兩滴液體,在月光下,婁小婁看到那是眼淚。接著,這個人猛地抽出一把雪亮的東西,那是菜刀,那是婁小婁家的菜刀!婁小婁急忙後退,靠在牆上,這個人已經撲過來,揮刀就砍。

  婁小婁本能地一閃身,竟然躲過去了,他一邊抓起被子護住身體,一邊跳下床。對方的刀一下下砍在被子上,婁小婁已經衝到了臥室門口,撒腿就朝外跑。

  對方追出來。

  婁小婁扔下被子,對方被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這時候,婁小婁已經打開了防盜門,一個箭步跳了出去。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樓下,一直朝小區大門口奔跑。

  一個保安在門口走動,他見婁小婁跑過來,迎上來問:“先生,怎麼了?”

  婁小婁衝到他旁邊,回頭看了看,甬道靜悄悄的,並不見另一個自己追上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看了看雙手,沒有血。接著,他又看了看胳膊和腿,都沒有受傷。他這才說道:“我家有歹徒!”

  保安問:“幾個?”

  婁小婁說:“一個!”

  保安問清了樓號,然後說:“你待在這裡不要動,我馬上帶人去看看!”

  說完,他拿起對講機,開始呼叫同伴。在一個路口,這個保安和另外兩個保安會合了,講清了情況,一起朝婁小婁家跑去。

  他們來到婁小婁家樓下時,看到婁小婁迎面走過來,手裡拎著一把菜刀。保安說:“你不要插手了,趕快報警!這裡的事我們來處理!”

  婁小婁看了看他們,沒有說什麼,順著甬道朝遠處走去了。遠處一片漆黑。

  三個保安放慢腳步,走進樓門,一步步朝樓上逼近。

  12他們(1) 朱璽有一個山西同學,老爸開煤礦,他和朱璽關係很鐵。

  朱璽打算讓他幫忙,搞一些炸藥。

  朱璽要把炸藥放進婁小婁的車裡,只要他一開動,就會被炸上天。朱璽希望他別下來了,直接飛進天堂。畢竟,他跟他無冤無仇,他只希望他消失。

  這天晚上,朱璽到那個同學的寢室找他,寢室的人說,他出去蹦迪了。朱璽立即給他打電話,說:“我在你的寢室,你馬上回來一趟。”

  那個同學說:“老大,什麼事啊?”

  朱璽說:“人命關天的大事,需要你幫忙。”

  那個同學說:“你等我,我五分鐘就到。”

  掛了電話,朱璽就躺在那個同學的床上了,隨手拿起一本書,是韓浩月的《給美女讓座》。他一邊翻一邊想,現在他要讓這個婁小婁給自己讓座了。

  他等了半個鐘頭,還不見那個同學回來。這小子說話從來不靠譜,說不定玩得太高興了,把這件事忘了。於是,朱璽又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你掉下水道里了?”

  那個同學說:“我在路上,五分鐘就到。”

  朱璽繼續看《給美女讓座》。看著看著,一陣睡意襲來,他閉上了眼睛。昨天,他跟幾個花都老鄉打牌,打了一宿,輸了三百塊。三百塊是桑丫一個月的生活費。在朱璽的概念里,三百塊就等於老爸給他買一個小姐。

  朱璽睡了過去。

  他大約睡了十來分鐘,卻做了一個夢。正是因為這個夢,讓他推翻了原計劃。否則,一切可能都隨之改變了。

  他夢見了花都監獄。

  他給桑丫搞到了一張批條,她要去看望她的父親。朱璽在大門外等她,情景就像從前。監獄大門外很蕭索,沒有一個行人。只有對面的店鋪里,有一個老頭在觀望他。

  他左等右等,一直不見桑丫出來。天快黑了,他有些著急,直接走進了監獄大門。

  沒想到,他一進去,監獄的門“哐當”一聲巨響就關上了。

  他愣愣地回頭看了看,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這時候,一個警察走過來,朱璽就問:“你看到桑丫了嗎?”

  警察冰冷地說:“她走了。”

  朱璽很詫異,說:“她怎麼走了呢?她來看她父親的。”

  警察說:“他父親也走了。”

  朱璽說:“走了?去哪兒了?”

  警察不再回答他,卻從屁股後掏出了一副閃光的手銬,說:“現在你走不了了。”

  朱璽說:“我是來找人的!”

  警察麻利地給他戴上手銬,說:“你自己送上門來,省得我們去抓你了,你表現不錯啊。”

  朱璽說:“我犯什麼事了?”

  警察說:“你把婁小婁炸上了天。”

  朱璽一驚,這時候,他看見一排犯人經過,其中就有那個山西同學。他看了朱璽一眼,急忙低下頭去,踮著小碎步,隨著那排犯人遠去了。

  朱璽說:“不是我乾的!”

  警察說:“被害人親自來告你,你還想抵賴!”

  朱璽說:“他不是死了嗎?”

  警察就笑了:“你怎麼知道他死了?”

  朱璽傻眼了,突然大叫起來:“我有批條!”

  警察的表情陡然嚴厲起來:“我有逮捕你的批文。”

  朱璽大叫起來:“老爸!救我!”

  警察很生氣,一腳把朱璽踹進了一間黑屋子,“哐當”一聲鎖上了,然後,他通過小窗對他說:“除了老鼠,誰也聽不見。”接著,小窗也“嘩啦”一聲關上了,最後一縷光亮消失之後,這個世界就暗無天日了。

  朱璽又恐懼又悲傷又絕望。

  這時候,無數肉乎乎毛烘烘賊溜溜的東西,從四面八方爬上了他的身體。它們無疑是老鼠!

  老鼠說話了:“我們這裡執行死刑,從來不用槍的,一直都是交給我們來執行。既節省子彈,又餵飽了我們的肚子,一舉兩得。”

  12他們(2) 接著,它們就從四面八方撕咬朱璽的肉……朱璽猛地坐起來。

  原來,有人拿著一個毛茸茸的玩具熊蹭他的胸。

  是個女孩,朱璽感到很面熟,一時竟沒有想起來她是誰。

  女孩說:“你的同學告訴我,說你在這裡,我就找來了。你不認識我了嗎?”

  朱璽一下想起,她是帕麗。他試探著問:“你怎麼來了?”

  帕麗說:“怎麼?你不希望我來呀?”

  朱璽說:“一直等你呢!……你最近好嗎?”

  帕麗說:“不好。”

  朱璽說:“為什麼?”

  帕麗說:“和你分手之後,我就不好了。”

  朱璽說:“你那個畫家呢?”

  帕麗嘆了口氣,說:“早結束啦。”

  林要要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手機。

  她在等待婁小婁的消息。

  昏黃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看上去更加古怪和醜陋。

  誰家的音響在放歌曲,斷斷續續傳來——表白是我的錯,沉默是我的錯,連哭也是我的錯。愛你是我的錯,恨你是我的錯,開始是我的錯,結束還是我的錯……簡訊突然響了。

  林要要的心一下就狂跳起來,她等了好半天,才把手機慢慢舉到眼前——竟是一條莫名其妙的簡訊:本人高大,帥氣,大四學生,素質高,專為寂寞女士提供服務,收費合理,質量第一,有“鴨王”之稱……林要要一下就把手機扔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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