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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是玩得很盡興,每次回來的時候,都一頭倒在床上,很快就入睡。

  有一次,她睡覺前、語音模糊地說:“汐汐,今天子默哥哥也去了呢,我真的、很開心,”她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噢,對了,他好像還問了一句,你怎麼沒有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沉沉入睡。

  沙沙晚上的遊玩自然影響到白天的精力,所以,這個死丫頭軍訓完一回到宿舍就賴著不肯出門,非要我去買晚飯。

  而且不肯吃食堂的飯菜,指定要吃馨園門口攤點上的特色小吃。

  她杜沙沙就是吃定我了。

  於是,我就必須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地,沿著從宿舍到馨園門口必經的一條曲徑通幽的小道,一路逛過去給她買晚飯。

  這一天,我又一次地踏上了漫漫征程。

  夜幕即將降臨,黃昏安寧的校園裡,上自修的學生們行色匆匆地騎著車穿梭來去。我慢悠悠地走著,一直走到那個靠近馨園門口的小杉樹林。

  杉樹林裡的小石凳上,有情侶們在親密地竊竊私語,剛進大學校門的我還有些不適應,只管低著頭,就快走到杉樹林盡頭時,有個聲音叫住了我:“林汐。”

  我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去,竟然是那個冰山男,秦子默。

  他也坐在一張石凳上,只不過他是一個人。我隱約辨認出,他的膝頭似乎還放了本書。

  在這條人來人往的小道旁看書?我有些詫異,這個冰山男的品位真還不是一般的獨特,怪不得成績好得慘絕人寰。

  剛進校我們就聽說了,法律系的秦子默學長,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年年都是最高獎學金的獲得者。

  我走到他面前,“是你啊。”天都已經快黑了耶,他還坐在這兒,難不成劍走偏鋒在練夜視眼?

  他站起身來,看著我,一定是我眼花了,因為他的眼中,居然閃動著一絲笑意,“又幫沙沙買晚飯?”

  我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不過他對沙沙的喜好,倒是蠻了解的嘛!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我清晰地看到他嘴角的酒窩一隱一現,煞是好看。他又看了我一眼,便向前走去:“那還不快點去?校門口的攤點一向生意好得出奇。”

  我如夢初醒,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回應之餘,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著話:“來了這些天,還習慣吧?”

  我笑笑,“還好啊。”

  “軍訓辛不辛苦?聽沙沙說,你們教官特別厲害?”

  我大力點頭,“厲害!怎麼不厲害?!”我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沒看到我跟沙沙都快變成衣索比亞難民了嗎?”最近的太陽還真是晴朗得夠過分!

  我前面的這個人沒有說話,但是我看到他的肩膀隱約在微微抖動。

  我撓了撓頭,不由有些尷尬,好在校門口已到,我如釋重負地朝他揮了揮手,“我去排隊了。”

  說罷就想走,但是他叫住了我:“林汐――”

  我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他靜靜地看著我,“你……”

  我正東張西望地找著那個賣鴨血粉絲和涼菜的攤子到底流動到哪兒去了,模模糊糊聽到他說了一句什麼,我回頭看他,“抱歉,你剛才說什麼?”說話間,我眼角的餘光依舊在那幾個攤點之間來回梭巡。

  他的眼神微微一黯,他轉開頭去,“沒什麼……”好像在跟誰賭氣。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冰山男,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看著他略顯怪異的神色,我又撓了撓頭,剛想說些什麼,就見他轉過頭來,掏出一支筆,從書上撕下一角寫了些什麼,遞給了我,“我的手機號。”

  他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還輕嘆一聲:“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是……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完,又看了我一眼,轉身逕自走了。

  他的手機號?我拿著那張小小的紙條,微微一愣。

  只是一小會兒之後,我就開始釋然,誰叫我是沙沙的好朋友呢!

  但是看著他那修長的身影,在昏黃的街燈下,走向對面的律園,我的心底居然滋生出一絲微妙。

  一轉眼,我大驚失色,天,杜沙沙同學指定的攤點前的那條隊伍,排得那個叫長!

  民以食為天,其他放一邊!

  於是,我按捺下心底的那絲微妙,飛快地衝到攤點前,心無旁騖地開始排隊。

  “十一”長假,我照例跟沙沙一同回家。一回去就把我們的老媽心疼壞了,大包小包一個勁地買吃的用的,力圖把我們餵飽點,長胖點。

  假期中的一天,和往常一樣,沙沙又賴在我家不肯回去,我倆窩在我的小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我看看床頭邊的鬧鐘,伸出腳懶懶地踢她,“去,給你媽打個電話,不然又以為我拐帶幼女呢。”

  沙沙乖乖地去打電話。

  片刻之後,看著沙沙放下電話,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我調侃她:“你整天往我家跑,你爸媽還以為你和我成了蕾絲邊(Lesbian,同性戀)呢。”

  她怏怏地白我一眼,“拜託,開點有營養的玩笑好不好?”

  “好好好。”我舉手投降,繼續逗她,“一班二班那麼多男生追你,你就挑一個嘛。”

  從軍訓開始,我,哦不,是我們宿舍,就開始沾杜沙沙同學的光:有鮮花美化環境,有零食增強體質,還有小說陶冶心靈。整個宿舍同學的德智體都得到全方位大幅度飆升,樂得我和李曉歡,就是我們宿舍短頭髮的、自詡李尋歡後代的那個女孩子,尤其開懷。

  沙沙已經成為我們經濟系當之無愧的系花,裙下之臣不計其數。

  沙沙幽幽地看我一眼,“汐汐,你是知道的。”

  我沉默,我無話可說,我的心中掠過一陣細微的悵然。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又過了半天,沙沙撲過來,“汐汐,幫我個忙行不行?”

  “說。”我有些困了,閉著眼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

  “幫我去問子默哥哥,幫我問他,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我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我睜開眼有幾分困難地說:“沙沙,我跟他一點都不熟。”我看向沙沙,仍然極其困難,“我想,你還是自己去問他比較好……”

  不期然地,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雙清冷的眼眸。

  我的心中,居然微微一痛。

  沙沙神色黯然地說:“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應該麻煩你,”她的眼神幽幽,“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除了你,真的沒有人能幫我。”

  她趴在我腿上,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模糊:“汐汐,你知道,我喜歡子默哥哥整整五年了。”她微帶悵然,“因為他,我努力複習考上了G大;因為他說了一句以後想出國,我就一直認認真真學英語……”

  她的聲音中,帶著苦惱:“他鼓勵我好好考,我就一直用功複習。可是現在,我真的考到G大來了,我反而覺得他離我更遠了,我去找了他兩次都不在。他也從沒有主動來找過我,還有我聽夏言他們說,子默哥哥早就說過,大學時期不想交女朋友……”她抬頭看我,她眼中的淚泫然欲滴,“汐汐,我總是覺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一直都是淡淡的,雖然很有禮貌,但是離我好遙遠好遙遠……”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淚臉,我心中十分不忍,但我又極其不願,“沙沙,我……”

  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無法開口,我的心裡一直在微微地痛。

  沙沙,我該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我心中的小小掙扎……

  一瞬間,那枚我一直隨隨便便放在抽屜里的印章,驀地浮上心頭,仿佛有什麼思緒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我抓不住它。

  停滯了很長很長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之後,沙沙又開口了:“汐汐,我不敢自己去問他,我怕……”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就只想知道,子默哥哥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以後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她仍然緊握住我的手,“拜託你,真的拜託了,汐汐。”

  我狠狠地閉了閉眼。

  汐汐,你比沙沙大,你要多照顧她。

  沙沙,純真善良的沙沙。

  沙沙,跟我情同姐妹的沙沙。

  沙沙,我從小一直讓到大的沙沙。

  半晌之後,我垂下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去。”

  又一個星期天,晚上八點。

  沙沙去了N市的阿姨家住,我一個人上自修。

  我坐在教室里,怔怔地看著左手掌心寫著十一位電話號碼的那張小紙條——沙沙給我的。

  我又攤開右手掌心,同樣躺著一張紙條,也寫著那個號碼——秦子默給我的。

  兩張紙條,都已經被我揉得皺巴巴的,上面的字跡幾不可辨。

  我一直就那麼怔怔地看著,看了很久很久。

  “汐汐姐。”幼年的沙沙顛來顛去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汐汐,我給你帶的蛋糕,很好吃呢!”小學時的沙沙,樂滋滋地給我過生日。

  “汐汐,快來看我的新裙子,漂不漂亮?”中學時剛學會臭屁的沙沙。

  “汐汐,快把藥吃了,來,先喝口水。”高中時我生病,逃課跑到很遠的藥店去給我買藥的沙沙。

  我又看了許久,最終將右手掌心的那個紙條收了起來,夾在書里,放進書包,然後我背起書包,下樓。

  出了教學樓的門,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夜色如水,星辰寥落。

  我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然後撥通電話:“餵……”

  “喂,”響了漫長的三聲之後,電話那頭響起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驀地聲音提高了一拍,似是不能相信般,“是——林汐嗎?”

  我心裡一陣cháo水滑過,“是我。”

  電話那頭大概停頓了有五秒,靜靜地屏住呼吸一般,接著飛快地問:“你在哪?”

  我看了看大致的方位:“主教學樓的西邊。”

  “等一下,我一會就到。”電話立刻就啪地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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