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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舉目國內,論及風水這一行當,還沒有哪個家族能和她們董家相提並論,董老爺子是個有真本事的高人,名聲在外,性格也和尋常的退休老大爺很不一樣。董爺爺平生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看風水下下斗,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就跟金庸武俠小說里的世外高人一樣一樣的。

  之前陸簡蒼也說了,爺爺這次接的是個大活,以爺爺固執的脾氣來說,沒有成功完成任務,他是絕對不可能臨陣退縮打退堂鼓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打樁精的人接她家老爺子的時候,用的是什麼理由?

  於是乎,懷抱著這種震驚又狐疑的心情,眠眠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面默默吃晚餐,一面默默往對面偷瞄。

  陸簡蒼面色平靜地端坐著,濃長的眼睫微垂,用刀切割著圓盤裡遍是血絲的牛肉。送進嘴裡,薄唇閉合,輕輕咀嚼,看上去十分的優雅,賞心悅目。

  不過吃相優雅是一回事,進食速度很快又是另一回事了。小片刻功夫,那個大盤子裡的牛肉就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眠眠用叉子往嘴裡塞了口蔬菜沙拉,兩邊腮幫子鼓鼓的,盯著他,小臉上若有所思。

  “有事?”驀地,對面傳來一道低沉平靜的嗓音。

  偷窺再次被逮了個現形,眠眠尷尬地咳嗽了幾聲,朝他訕訕道:“那個,陸哥哥……你是怎麼跟爺爺說的啊?”說著神情緊張了幾分,嗓音壓得低低的,“你總不可能直接告訴爺爺,請他老人家回來,是見家長吧?”

  臥槽,那可就驚悚了。她連什麼時候談戀愛的都還沒向上級匯報,這妥妥的屬於先斬後奏啊。如果他真是那麼直白地跟爺爺說的,那眠眠敢打賭,她家老爺子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大卸八塊:)。

  不過令眠眠十分欣慰的,陸簡蒼搖頭,淡淡道,“不是。”

  聽了這話,她心裡懸著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小手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我請董老先生回B市,出席我和你的婚禮。”

  “……”@#¥%……

  她燦爛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目瞪狗呆盯著那張面色平靜的俊臉,整個人在風中凌亂——居、然……連見家長這一條都直接略過了嗎?出席婚禮……我勒個去,Are you kidding me?她爺爺的心理陰影面積估計只能用+∞來表示了。

  眠眠著實震驚了,腦子裡不自覺浮現出一個畫面:爺爺一臉茫然地被幾個凶神惡煞的EO傭兵架著走,然後其中一人冷冰冰地朝他道:“董老先生,您好。我們的老闆準備近期和您的孫女董眠眠完婚,他希望您能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出席婚禮。”

  ……

  她扶額,深吸了好幾口,勉強將內心的狂躁按捺下去。然後,抬頭,露出雪白的八顆小牙齒,微笑,“老大果然對自己充滿信心。你就那麼肯定爺爺一定對你滿意,一定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輕微的一聲金屬碰撞聲響起,陸簡蒼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毛巾揩拭嘴唇,神色仍舊淡淡的,“你爺爺不會不同意。”

  “……什麼?”她晶亮的眼睛眸光微動。

  陸簡蒼黑眸微抬,直視著她,一雙黑如墨染的眼眸鑲嵌在冷峻沉靜的臉龐上,目光無比的銳利清明,似乎能穿透人心,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溫和,“我們的婚約,沒有人比董老先生更清楚。”

  又是婚約……她皺了皺眉。

  這已經是她第無數次從他嘴裡聽見“婚約”這兩個字了,從他們相識之初,他就不停地強調他是她未婚夫的事實,然而從來都是隻言片語,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具體告訴過她。

  眠眠後來也無數次地思考過,她想,既然是婚約,那就一定是上一輩,或者更早的一輩定下的東西,陸簡蒼不告訴她具體實情的原因,或許有兩個。一:具體情況,陸簡蒼也不清楚。二:陸簡蒼認為,對她來說,比起他自己,還是她爺爺的話更具有說服力。

  而從種種跡象看來,董眠眠認為,第二個原因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她腦子裡飛快地琢磨著,埋下頭,用勺子舀了點湯送到唇邊。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可糾結的。如今,他們是兩情相悅,並不存在最開始的強迫局面,所以婚約究竟是怎麼回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而且現在擺在眼前的,還有比婚約更重要的事……

  董眠眠心頭一沉,三兩下將盤子裡的食物消滅得乾乾淨淨,然後掃了眼牆上的掛鍾。距離黑刺離開已經過去了二十三分鐘,也就是說,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她家老爺子就要到了。

  忖度著,她不敢再耽擱,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陸簡蒼,道,“陸哥哥,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無論如何,我希望爺爺能喜歡你……呃,我不是說你不討人喜歡,我是說……”她頓了下,斟酌著字句繼續開口,“老人嘛,審美有時候和我們不大一樣,尤其我爺爺那種老大爺……rio難伺候。”

  陸簡蒼看了她一眼,“是麼?”

  眠眠點頭如搗蒜。為了讓打樁精能順利獲得她家老爺子的喜愛,她不遺餘力地開始進行掃盲:“我跟你講,我爺爺和我不一樣,他可是真正的大師,走南闖北幾十年,過的橋比咱們走過的路都多。”說著微頓,換上副語重心長的語氣,“而且他是出了名的老頑童,喜歡富有青春朝氣的年輕人,喏,就我這種……”

  不料話還沒說完,他就將她打斷了,簡潔明了的一句話,直入主題:“眠眠,你只用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果然鋪墊什麼的根本沒必要,因為這隻打樁精總是十分善於一針見血……

  她默了片刻,小臉抬起,細細的指尖在唇形輪廓上畫了個誇張的大月牙,笑得異常燦爛,道,“見我爺爺的時候,請指揮官隨時保持微笑,可以麼?”他不笑的樣子寒意凜然,試問哪個長輩喜歡那種冷冰冰的款式……

  陸簡蒼挑了挑眉,黑眸直勾勾地和她對視,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眠眠被這道視線盯得臉上滾燙,比劃月牙的小手僵在半空中,有點笑不出來了。

  然而下一瞬,他嘴角輕輕勾起了一絲淡淡的淺笑,眉眼間那種陰沉沉的氣息散盡,顯得生動,柔和,清朗溫潤。“可以。”

  眠眠被這抹清淡的笑容弄得一怔,第一次發現,一個人可以美得像漫無邊際的夜色。氣質沉靜,又璀璨閃耀如星光。

  晚上九點左右,夜空之下,一輛黑色轎車平穩駛入了陸府的大門,不疾不徐,在偌大的庭院中停下。

  駕車的年輕男人微微轉頭,朝后座露出十分禮貌的笑容,“老先生,已經到了,董小姐正在等您。”

  緊接著,外頭有人拉開了車門,年輕高挑的女軍官笑容滿面,抬手比了個請。

  董老爺子來陸府,迎賓級別堪比國家領導人。除了董家三個望眼欲穿的孩子外,幾乎所有空閒的軍官都到了場,一個個背脊筆直神色嚴肅,看得眠眠冷汗直流。

  ……這陣仗,知道的是她爺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領導來閱兵了……

  另一頭,賀楠扶著還有些跛腳的老岑站在廊柱之下,伸長了脖子打望著。看見黑色轎車馳入的瞬間,幾人大喜過望,紛紛提步迎了上去。

  眠眠跑在最前面,抬眼一瞧,只見黑色車門大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標誌性的降龍伏虎拐杖,雕工精細,色澤陳舊,一看就知道年生久遠。隨之,一個白衣白褲的老人從車上走了下來,慈眉善目,長須雪白,雙眸精光迫人,一派仙風道骨的風姿。

  她眼眶頓時紅了,隔著幾十米就開始使勁兒招手,“爺爺!”

  董老爺子拄著拐杖,步子卻沉穩有力,聽見這道嗓門兒後微微抬眸,慈藹的面容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朝水靈靈的小孫女招招手,“跑慢點兒,別摔了!”

  眠眠高興得都快飛起了來了,徑直跑到董爺爺面前站定,拉著爺爺的手上下一打量,忙忙問道,“怎麼樣?這次危不危險啊?有沒有受傷啊?”

  “沒有沒有。”董老爺子颳了刮孫女的小鼻頭,蒼老慈祥的面龐笑容更甚,拉著她的手神神秘秘道,“丫頭,這次的斗不簡單,爺爺隨手給你和子易蘿蔔頭,都順了些小玩意兒回來……”

  話音未落,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就冷不丁地響起了,“董老先生。”

  聞言,董爺爺愣了下,微微抬頭,這才發現,自家寶貝孫女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分高大的年輕男人,身著軍裝,筆挺如畫,肩上的銀色徽章在夜色下熠熠生輝。

  “你是……”

  陸簡蒼唇角微彎,如玉的面容立刻生動柔和了幾分,“您好。我是眠眠的未婚夫,陸簡蒼。”

  第77章 插pter 77

  一滴豆大的冷汗懸在眠眠額角,搖搖欲墜。她可以確信,在陸簡蒼話音落地的同時,她家爺爺仙氣十足的白鬍子,抽搐了一瞬。

  董老爺子默不作聲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體格高大,身姿筆挺,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面上掛著一絲禮貌的微笑,眼底神色卻十分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簡單人物。而在他身後,還站著許多身著某種軍裝制服的青年人,清一色的大高個子,身材魁梧壯碩。

  不過董老爺子是什麼人,幾十年風裡來雨里去,見過的大陣仗多了去了,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這種氣勢震懾住。他眯了眯眼,放開董眠眠的小手,拄著拐杖朝陸簡蒼走近了幾步,視線不著痕跡地上下掃視。

  其實在上飛機之前,護送的隨行人員就已經把基本情況告訴他了:他們的老闆和董眠眠在一起挺久了,現在已經開始籌備婚禮。這次請他老人家回B市,一是為他的安全考慮,二是請他出席婚禮。

  陸簡蒼?

  董爺爺在心頭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長鬍子,盯著年輕男人緩緩開口:“你姓陸?”

  眠眠在旁邊嘴角一抽,差點兒就爺爺跪了。她兩道秀麗的小眉毛皺得緊緊的,挽住爺爺的胳膊,嗓門兒壓低,“爺爺,你這不是廢話麼?他叫陸簡蒼啊,不姓陸姓什麼?”

  董老爺子沒做聲,一向和善的面容上莫名帶著幾絲凝重,看得董眠眠有些心神不定。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賀楠已經扶著腿傷還沒痊癒的岑子易走過來了。

  “爺爺。”兩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句。

  聞言,董爺爺的注意力從陸簡蒼身上收了回來,轉而看向一大一小兩個徒弟。他伸手摸了摸蘿蔔頭的腦袋,視線在岑子易身上一打量,頓時蹙眉,“子易,你這腿怎麼回事兒?”

  一提這個老岑就來氣,他側目,冷颼颼的眼風從董眠眠臉上瞄過。那丫頭一副可憐巴巴的小表情,雙手合十,隔空朝他拜託了好幾下。岑子易收回目光,然後就朝老爺子擠出個微笑來,“沒事兒。就是不當心,自己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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