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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臣的事向來不喜旁人插手,至于欣和帝姬,臣心中也自有打算,無需任何人來提醒什麼。”他寒聲道,說完身子一動從官帽椅里站起來,朝太后躬了身子微揖手:“臣還有事在身,先告退。”言罷便轉過了身。

  葛太后沒料到他會這樣說走就走,當即勃然大怒,手一拂將桌上的茶果點心一股腦兒地掃在地上,拍案道:“放肆!給哀家站住!”

  他卻置若罔聞,打起珠簾大步去了。

  外頭的宮人顫顫巍巍地跪了一地,秦嬤嬤打眼看了眼謝景臣背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進了殿,卻見太后撐著額坐在椅子上,氣得渾身發抖。連忙皺緊了眉頭上前幾步,勸慰道:“老祖宗和謝大人置什麼氣呢?千萬得仔細您的身子啊。”

  秦嬤嬤跟在葛太后身邊數十年,是她還待字閨中時便侍奉左右的丫鬟,自然對太后與城鄉的關係瞭然於心。見太后哭得傷心,她也覺得難受,只好撫著太后的背脊道:“消消氣兒吧老祖宗,母子哪兒有隔夜仇呢!”

  “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今恨我入骨了!”太后泣不成聲,當年若有第二條路,誰願意經受骨肉分離之苦呢?她一直知道那孩子是寡冷性子,從不指望他能對她有好感,可未曾想,他竟然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這樣悖逆自己威脅自己!

  秦嬤嬤聽得鼻頭髮酸,吸了吸鼻子沉聲道,“老祖宗,那咱們眼下該怎麼辦?”

  太后半眯起眼,她是個母親,自然一門心思為了自己的孩子,一心要將他送上金龍御座,如今咫尺之遙,自然要剷除一切絆腳石。她抿抿唇,涼聲道,“是有些棘手。”

  秦嬤嬤問:“您如今是篤定了丞相對那帝姬情根已種?”

  太后搖頭說沒有,無力地撫著額道,“丞相心思太重,方才我幾番試探他都不為所動,讓人費解。”說著稍稍緩了緩,又半眯起眼低聲道,“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眼下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哀家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究竟哀家的猜測是不是杞人憂天,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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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驟雨,意料之中的突然。狂放自如,覆滅了一場遲遲而至的花期。

  阿九披著寢衣從白玉池裡出來,雨水是瓢潑的,沿著廊檐肆意沖刷滾落,連綿成串,偶爾幾滴飛濺到她的臉上,帶起一陣刺骨的冰涼。

  她有些惆悵地看著穹窿。這天啊,真是和這世道一樣無常,白日裡陽光明媚,這會兒卻又是狂風暴雨,琢磨不定。鈺淺提著宮燈在前頭引路,見她停下來便回身,柔聲喊殿下,“夜裡有些涼,奴婢伺候您早些歇了吧。”

  她頷首,跟在後頭進了寢殿。有宮女往香鼎里添了安息香,眸光一轉,瞧見金玉正在鋪床,聽見了響動回身過來看,笑得燦爛:“整好呢,床鋪好了,殿下快過來睡吧,時候也不早了。”

  其餘人按序退了下去,阿九除了鞋躺下來,眸子怔怔地瞪著床帳上方的繁複繡花,忽然道:“金玉,你上來,咱們一同睡。”

  金玉正在放床帳子,聽了這話動作一滯,呃了一聲道:“不好吧。殿下什麼身份,奴婢和您躺一張床,恐怕會折壽吧!”

  她拉下臉,“別跟我貧。相府里不是天天睡一起麼,真要折壽,你也早該上望鄉台了。”

  金玉歪著略思索,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側目四處看看,見鈺淺已經走了,登時放下心來。三兩下除了衣裳躺上去,挨著阿九身邊睡下來,愜意地伸了伸懶腰,滿足道:“紫禁城就是不一樣,這床軟的,比相府里的可好多了!”

  阿九白她一眼,“相府?你那床也就比大通鋪好些了,怎麼能拿來跟皇宮比。”

  兩個年級相仿的小姑娘,躺在一塊兒就有說不完的話。金玉很興奮,在床上翻了個身,捉著她的一束長發在手裡把玩,看著她道:“殿下,無端端的讓奴婢陪您睡,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和奴婢聊啊?”

  她一愣,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迷惘,半晌才點點頭,道:“我想問你個事情。”

  “等等您別說,讓我猜猜看--”金玉抬起手來將她打斷,皺著眉認真思索,忽然促狹一笑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是不是關於謝大人的?”

  阿九驚訝地看她,“神了啊,一猜就准!”

  金玉一臉的驕傲,嘴巴一撅道:“都是姑娘家,這點兒心思誰看不出來嘛。說吧,您想問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問什麼?她也說不大清。覺得有好多東西都讓她疑惑,可又不知從何問起。

  阿九略沉吟,半晌才看著金玉道:“金玉,如果一個人他老是莫名其妙捉弄你,那是說明什麼啊?”

  “我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呢!我都說了好多次了,謝大人就是喜歡你嘛!”金玉伸手輕輕給了她一下,坐起身來叉著腰,一臉的怒其不爭,“殿下您也太遲鈍了!”

  她皺起眉,“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金玉定定地看著她,擺出副審問的架勢,“殿下老實說,您是不是也喜歡謝大人啊?”

  她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是喜歡,聞言自然嚇了一大跳:“瞎想什麼呢!”

  金玉聽了似乎有些失望,雙肩一跨又躺了回去,語重心長地感嘆:“殿下,其實我覺得您和謝大人還是挺配的。知道為什麼嗎?”

  阿九搖頭。

  金玉捂著嘴笑了笑,“因為你們都長得很好看,而且走在一起很般配嘛。”

  窗外飄風急雨似要翻天覆海,她合上眸子捏了捏眉心。亂世之中,留給人的其實只有兩條路,一則獨善其身,一則墜入這滾滾紅塵,尋一個能相隨相依偎的同類。

  同類,他那樣尊貴的人,怎麼會是她的同類。

  ☆、39|4.13

  六月初,夏日炎炎,明晃晃的太陽懸在頭頂,酷暑的氣息愈發地濃重起來。御花園中再沒了往日的鶯聲燕語,宮中嬌客們懶得出門,一例窩在各自宮中休養生息。碎華軒門可羅雀,湘妃竹蔫蔫地搭著枝條,滿院子的生氣似乎在轉眼之間消失殆盡,唯餘下一片擾人清夢的陣陣蟬鳴。

  日光從窗外照入,偶爾吹過的一絲風成了奢望,拂動隔絕寢殿裡外間的珠簾,碰撞聲是清脆的,驅趕去半分暑氣。

  天氣一熱,人就容易睏乏。阿九躺在美人榻上小憩,微合著眸子,手裡的輕羅小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風兒,正昏昏欲睡,金玉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帶著焦躁與煩悶,埋怨道:“內官監的那幫子都是死人麼?早吩咐了送些冰塊兒來碎華軒,幾個時辰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她微蹙眉,眼皮略掀看那丫頭一眼,聲音有些慵懶:“這天氣本就酷暑難當,你還這麼大火氣,當心嘴裡生瘡子。”

  金玉嘴裡還是罵罵咧咧的,抬起袖子揩了揩額頭的汗水,走到她跟前兒坐下來,逕自將扇子接過來,一面替她打涼一面數落:“這麼熱的天氣,咱們宮裡的冰塊兒早消磨光了!還不將東西送過來,不是要活活熱死您麼!”

  阿九不以為意,口裡寬慰道,“咱們碎華軒缺的東西,其它地方一定都缺,大熱天的內官監恐怕早忙瘋了。你別著急,我沒覺得熱,心靜自然涼嘛。”

  心靜自然涼,也就她脾氣這麼好了!得虧是個帝姬不是個嬪妃,不然這副溫溫吞吞與世無爭的性子,遲早讓人欺負死!

  “您就替別人說話吧!”金玉嗤了聲兒,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探頭朝外先張望,皺起眉頭咕噥:“奇怪,我讓小李子去內務衙門領咱們碎華軒這月的錢糧,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回來呢,別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吧……”

  阿九張了張口正要說話,珠簾便被人從外頭打起了。抬眼去看,只見鈺淺緩緩走了進來,清秀的面容神情不好看,背後還跟著個白白淨淨的圓臉小太監。兩人走到跟前兒來給她行個禮,口裡道:“殿下萬福。”

  她扶了金玉的手從榻上起了身,拿目光在鈺淺面上打量一遭,又掃一眼那小太監,微微蹙眉:“出了什麼事?起來回話。”

  兩人諾諾言謝,這才緩緩直起身。鈺淺神色凝重,側目瞥一眼邊兒上的小太監,口裡道:“殿下問你話呢,還不快一五一十地說了。”

  宮中規矩重,奴才不能直視主子,多看一眼都是大不敬。是以小李子仍舊埋著頭,哭喪著一張圓臉道:“回殿下,奴才沒本事,罪該萬死,這月的錢糧沒能領足……”

  “什麼?”金玉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錢糧沒能領足?一幫子狗膽包天的東西,敢剋扣咱們碎華軒的錢糧?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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