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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昨晚沒睡好。」

  程千仞盡力保持平靜。夢裡的逐流被他囚禁在寢宮欺負,現實的逐流一口一個哥哥地喊他,對他毫無防備,這使他愈發愧疚。

  他應該正確引導弟弟發展健全人格、放下偏激執念,而不是利用對方短暫的錯誤感情,達成自己的目的。撇開良心,道心也過不去啊。

  逐流不在意他的拙劣藉口,態度親昵而自然:「住的不習慣吧,我也經常夜不能寐,現在想想,還是和你一起睡的時候最舒服。皇宮有通向朝辭宮的密道,我帶你去看。哥哥下次睡不著,就來找我。反正我一旦失眠,就會很想你,你想過我嗎……」

  程千仞臉頰慢慢紅了。

  他不想再聽下去。天知道兩個幾乎不需要睡眠的修行者,為什麼會討論失眠問題。不睡就不睡唄,又不會脫髮。

  「不想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呀。我還是會想你,哥。」

  沒有了『你必須跟我合籍』『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頭疼壓迫和無理取鬧,弟弟聲音輕軟、充滿少年感的撒嬌讓人提不起戒備。程千仞面紅耳赤,除了惱火,心裡還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好像有點甜。都怪世道太苦了。

  ***

  夜半三更,星河靜靜流轉,御書房燈火通明。

  門外階下值夜的宮人已經換過三批,裡面那位依然沒有休息的意思。溫樂公主來過一次,沒有進去,只對內侍長道:「太子歸京第二日,就這般辛苦。今夜所有值勤的人,明天都去本宮那裡領賞。」

  於是天色未明,太子勤政的名聲便傳出宮牆。一整夜,唯有首輔曾出入御書房,與太子商議要事。

  「哥,我給你帶了點夜宵。」

  「謝謝。」

  程千仞只是強迫症,看帳本是他老本行,一口氣看完才舒坦。他早已打發懷清、懷明回去休息,也不習慣其他人跟在身邊,偌大書房只有他們兩人。

  「好吃嗎?」

  程千仞點點頭。都是熟悉的味道,當然貼胃。

  逐流:「許久不做飯,還怕手生。」

  程千仞吃一口就去翻食盒:「宮中的餐具……咳,精巧。」

  一盅雞湯,四個炸丸子,四塊甜糕,再多沒有。根本不是解饞,是把人饞蟲鉤起來。

  逐流笑道:「明天再給你做。你看到哪裡了?」

  「去年三月,神武軍四十萬兩軍費。」

  流水帳看得程千仞不舒服,他下決心為三司官員們培訓複試記帳。起碼要懂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

  逐流靜靜地看著他翻頁,燭火下,程千仞長眉微蹙,神色專注。

  「不看帳上每月結餘,你能算出現在國庫有多少錢嗎?」

  程千仞一笑,抄來案邊算盤。以他的神識強度,心算足以,但他有意炫技,一手翻帳本,一目十行,一手打算珠,五指翻飛,還有空分心說話:

  「我從前的算經課徐先生說,沒有哪種學習是無用的。如果學了劍,忘了怎麼打算盤,就別說是我的學生。」

  逐流露出懷念神色。

  程千仞:「徐老先生身體康健,等南淵學院複課,他還能再教二十年。」

  「你剛到南山後院不久,我去學院門口等你放學,好像見過那位先生。你後來不讓我接你了,為什麼?」

  程千仞:「其實那次……沒事,住得又不遠,接來送去,浪費時間。」

  或許是深夜更漏引人遐思,他手下不停,腦海飛速閃過某些舊事。

  那次逐流站在學院東大門外。一眾接送富家子弟的車架中,孩童孤身一人,容貌絕俗,格外扎眼。程千仞剛出門,便察覺到某些目光,心道不好,與徐先生匆匆道別,拉著弟弟快步離開。

  第二日他抄近路回家,被人堵在逼仄的小巷裡。

  「呦,你寶貝弟弟今天沒來呀?」

  「你們都見過他弟弟吧,那可真是個小美人,合該養在金屋裡。怎麼會有一個窮酸哥哥。」

  「你弟弟賣嗎?二百兩,你還不樂意?二百五十兩!」

  這群人是本地紈絝,來之前打聽過程千仞的底細,窮酸摳門、買菜還價、膽小怕事、人緣極差。帶幼弟初到南央落戶,沒有一個親朋。南央城是有規則的地方,州府律令下,一般人不敢鬧出大動靜,卻不等於不存在灰色地帶。

  程千仞知道,他們不敢真的對南淵學生下狠手。他只需要態度強硬一點,表現自己不是軟柿子。

  但他聽過同窗課餘傳流言,說這幾人經常出入南風館,喜好豢養孌童。

  他殺山上山匪、江底水鬼,甚至重傷落單的魔族,都是為了求活。只有那一瞬間,他看著他們談論逐流,竟對這些從前素不相識,往後不會對自己生存造成威脅的人,起了殺心。

  殺心一念而起,理智岌岌可危。

  忽然一道女聲響起:「這麼熱鬧,八個圍一個,幹什麼呢?」

  人們回頭,巷口立著一位高挑少女,高馬尾,紅髮帶,背上雙刀。她只有一個人,氣勢卻鋪天蓋地壓進來。

  「徐冉,以新河橋為線,西邊才是你的地盤,你、你別以為我們怕你啊!」

  程千仞看她穿南淵院服,猜測這是青山院的師姐。師姐好像很有名,想幫他的話,只要給對方一個台階下,說句我正在找這小子,他得跟我走一趟。對方不可能不放人。還成全了兩邊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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