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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
“不賣!”強硬的回絕從沈清頭頂飄來。
“許傾玦!”沈清晃著他的手臂叫道。一抬頭,卻發現他微抿著唇,臉色明顯有些蒼白。
“張經理,請你繼續招呼客人。”許傾玦轉頭吩咐了一句後,便握住那隻柔軟的手,不容商量地將一直和自己作對的女人帶回辦公室。
關上門,許傾玦在單人沙發里坐下,沈清則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你今天很反常哦。”她懷疑地看著他。
“……”許傾玦微閉上眼睛,攬住她的腰。也許是剛才拖著她行動急了些,坐下來之後立刻感到一陣眩暈。
“怎麼?不舒服嗎?”眼尖地發現有些不對勁,沈清伸手撫上他不自覺蹙著的眉心。
握著她的手,許傾玦搖了搖頭。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賣掉那幅畫?掛在那裡好幾天,好歹有人欣賞它誒!”沈清喜滋滋地說。
許傾玦的手緊了緊,“……我還沒問你,什麼時候畫了畫我卻不知道?”
沈清心虛地笑:“……一時無聊,畫著玩的。”
“在畫室里畫的?”
“……嗯。”
許傾玦聽了沉默不語。
“……喂,生氣了?”沈清拉拉他的袖子。
“為什麼生氣?”
“因為……我擅自用你的畫室,一直沒告訴過你。”
“不會。”許傾玦睜開眼,微微勾起唇角,“你想用的時候用就是了。”
看著那雙漆黑、漂亮卻毫無神采的眼睛,沈清點點頭卻不說話。
過了一會,她將頭枕在許傾玦的頸邊,呼吸來自於他身上淡淡的青糙香。
許傾玦攬著她的肩突然說:“那幅畫不准賣,因為我要了。”
“……”沈清一挑眉,低聲笑著點頭。
晚上回到家,許傾玦聽完沈清的描述後,修長的手指在畫框玻璃上划過,緩聲道:“……確實夠簡潔。”
沈清輕拍他的手,微嗔:“你取笑我!”
“哪有?”許傾玦側過臉來,“今天那人這樣說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人家說得誠懇!”
“我也是誠心誠意的。”那張英俊的臉果真一本正經。
沈清撇嘴,也不和他爭。也許是自己心底在作祟,畢竟男朋友曾是專職畫家,所以總覺得自己這是在班門弄斧。
“我去把它掛起來。”她從許傾玦的腿上跳下來。
客廳?書房?……還是臥室?
選了半天,沈清最終依著許傾玦的意思,將這幅和他戀愛後的“處女作”掛在了臥室床頭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有人朝夕相伴,這個寒冷的冬天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結束得早。
開春後,雜誌社裡的工作逐漸忙了起來。沈清也被派去專門負責一個新開的名為“藝術長廊”的新欄目。
“看來,被老闆器重也不件好事。”晚上洗完澡,她爬上床嘟囔。
許傾玦放下盲文書,轉頭問:“為什麼?”
“因為是新專欄,人手又不夠,現在幾乎把我一人當三人使。”
“很累嗎?你也別太勉強。”
“……當然累啦。”打了個哈欠,沈清側身躺下閉上眼睛,昏昏欲睡,“……也許,忙完這陣子就好了……”
“……睡吧。”許傾玦摸到被角,替她拉至肩上蓋好。
沈清動了動,為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很快便進入沉沉睡夢之中。
第二天清早,恢復元氣的沈清又精神抖擻地出門去了。
如今身兼數職的她不得不為了新專欄而親自去和某些從事藝術行業的人物打交道。而這次最詭異的是,對方和她約定見面的地點竟是在——醫院。
那裡恰好是林媚工作的地方,於是沈清熟門熟路地立刻找到了六樓高級病房區專設給等待探望病人的家屬的公眾休息室。這時探病時間已經開放,因此當她推門進去時,諾大的休息室里就只有一個男人面窗而立。
“嗨!沈小姐!”
當那個男人聞聲轉過頭來打招呼時,沈清不禁愣了愣。
“……怎麼是你?”她微微驚愕。
“你還記得我?”對方滿意地微笑。
沈清點頭,一邊問:“你是江雲逸先生?”
“沒錯。”江雲逸優雅地聳了聳肩,“沈小姐最近可有新作?”
沈清看著那張始終帶著微笑的年輕的臉,不得不感嘆世界之小——近年在畫壇迅速崛起的風雲人物,竟會是一個月前想要買下她的畫的人。
“為什麼約在這裡?”坐下來正式進行工作溝通之前,沈清禁不住問。
難道所謂搞藝術的,都要有那麼一點特立獨行才好?那麼,不知道許傾玦當初的拒人千里是不是也能算在其中。
“早上恰好來這看一個朋友。”在這種環境裡,江雲逸倒是很自在地蹺腳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笑道:“而我這個人又很懶,實在不願到處跑。反正這裡也不錯,安靜,沒人打擾。”
沈清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也不打算告訴他,對於醫院這種地方,她似乎生來就是有點潔癖的。從包里翻出錄音機,開始進入正題。
所幸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短暫採訪之後,兩人約定改天再去江雲逸的畫室拍些提供給專欄的照片。很快,這場會面就算完滿結束了。
兩人一同坐電梯下樓時,沈清正想著要不要順便去林媚的辦公室打個招呼時,穿著大白褂的女人就已經站在了電梯外。
“咦?沈清?”一進電梯,林媚的目光在對面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笑問:“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我和他?”沈清怔忡地指了指,“……你認識他?”
“林媚就是我今天來看的朋友。”一旁的江雲逸側身說。
“他是我以前在外地學術交流時偶然一次認識的。”晚上,兩個女人約出來吃飯時,林媚說。
沈清搖頭笑:“還真是巧。”
“嗯,我也沒想到啊。”
過了一會,林媚又突然提醒:“他可是名符其實的花花公子,你小心了!”
“說到哪去了?只不過是作個採訪,哪會那麼複雜!”沈清不以為意。
“這只是作為好友例行的善意的提醒。畢竟,他的魅力我也是見識過的。”
“動心了?”沈清立刻擺出八卦狀。
林媚舀了勺布丁塞入口中,擺手:“我只愛專一的男人,你知道的。”
沈清聳肩一笑。那位江先生的魅力如何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家裡那位許少爺只消輕輕一個皺眉就足以將人迷得神魂顛倒了。因此,再多幾個江雲逸,對她來說都無任何妨礙。
但是回到家後,她仍將林媚的話轉述了一遍。
“怎麼辦?我現在要接觸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誒!”她隔著浴室門大聲說。
“刷”的,門開了。許傾玦穿著白色的浴泡走出來,髮絲濡濕。
“多有吸引力?”伸手攬住她的肩,他好心情地陪她玩。
“嗯……高大,英俊,年輕,多金,出手闊綽,會甜言蜜語,體貼入微……”沈清將能想到的形容詞一鼓腦全用上了。
許傾玦聽了,坐在床邊想了想,才一臉認真地轉頭說:“除去後面兩項,其他的好像是在說我。”
沈清哈哈大笑,扯住他的衣領,呲牙咧嘴地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知羞恥啊?”
“我實事求是。”許傾玦也微微勾起唇角。
“那人家也比你多兩樣呢!你就不擔心我紅杏出牆?”
“不會。”許傾玦肯定地搖頭。
沈清轉身跨坐在他腿上,扳住他的肩,問:“看樣子你是吃定我了?”
“彼此彼此。”
說完,許傾玦摸索到那張溫暖的唇,輕輕印上一吻。
16
(十六)
兩天後,沈清在江雲逸的私人畫室內取得了很多獨家資料。在進行了一番有關藝術見解的閒聊後,直到此時,勉強能算作半個懂行人士的沈清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在畫壇中的咄咄鋒芒以及特立張揚,是絕對有其存在的理由的。
從畫室出來,已經接近傍晚。沈清收拾好大大的拎包,打算告辭。
“你要去哪?我送你。”江雲逸拈了拈手中的車鑰匙。
沈清搖頭:“不用了。”
路邊整排高大直立的柱式街燈在規定的時間統一亮起,迅速驅走了原本因太陽下山而襲來的灰濛。
沈清走到人行道旁,向側方探頭尋找計程車。
“……要不然,乾脆一起吃晚飯?”後面又傳來清朗的聲音。
沈清轉頭看了看跟上來的男人,仍舊搖頭。
早春的傍晚,江雲逸卻只穿著件薄薄的半長風衣,裡面是墨綠色襯衫。他雙手插進褲子口袋,狀似好奇地盯著一臉拒絕的沈清:“和我接觸會很勉強你嗎?”
“什麼?”沈清回頭,恰好錯過對面一輛迅速駛過的空車,不禁跺了跺腳,嗤笑一聲:“敏感算是藝術家的必備品質麼?”
江雲逸習慣性地聳肩:“那麼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邀請?”
沈清想了想,實話實說:“……我只願和非常熟悉的人一起吃飯。”這也曾被林媚引為怪癖。
“哦?”江雲逸似信非信地挑眉。
沈清看了看手錶,不想再和他瞎扯下去,於是轉過頭,耐心十足地等車。
然而僅僅幾秒鐘過後,身後又傳來江雲逸的聲音:“我覺得你很特別。”
下意識地扯了扯唇角,沈清覺得十分好笑,仿佛回到大學時代——那時的男生常常用這樣的開場白追求心儀的女生。
“是誇獎嗎?”她笑問。
“是提示。”
“提示什麼?”
微風中,俊逸的臉上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我對你有好感。”
沈清突然想起幾天前林媚說過的話,在心底暗笑。她偏頭想了想,問:“我們見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