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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凌雲撫掌笑著,「此時戰事正酣,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就早早派人把她接了出來。」李登宵站起身來,迎了過去,拉過小琉的雙手,細細地端詳一番,然後笑著轉頭跟李凌雲說:「二哥,多謝你了。」李凌雲見了李登宵臉上的笑容,眼裡也是一片寵溺的笑意,「這麽久沒見,怕是要好好敘敘舊,我那邊還有些事要去忙,便不阻著你們了。」看完,轉身便走。

  李登宵愣了一會兒,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小琉的身上,良久才嘆一口氣,放開小琉的手,「苦了你了。」小琉像是想到了什麽,白皙的臉上兩抹暈紅,小聲說著:「奴婢不覺得苦。」李登宵笑了笑,似乎突然變得有些疲乏,輕輕地說了一句:「現在已經晚了,去歇著吧。你若想跟著我,五更還得上路,得早點睡。」送走小琉,李登宵只覺得心頭一口悶氣堵得慌,眉頭緊鎖著,嘴角抿出一抹苦笑,終究掀開帳簾,大步踏了出去,來到帳外遼闊天地,對著湛黑夜空,零落星子,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在那瞬間被夜色注滿。

  那隱隱壓上心頭的催人瘋狂的執念,不知所求為何,不知所思為何,不知所愁為何!

  心裡似乎被一個東西壓得滿滿的,固執的、瘋狂的、堅韌的、霸道的,一口一口的把心裏面所有的空間全部都占下了,到頭來滿滿地只留下一個。

  他喊著,三哥。

  腦海里清晰地記著那個人一顰一笑,或是眉梢輕佻,或是鳳眼輕垂,或是嘴角含笑,皆歷歷在目。

  逝者匆匆,未曾往矣。數月光景,對這盤古開天闢地後所成的夜空、這星子、這日月,不過是俯仰之間,對凡人呢——心底的那個人又在叫了,三哥……

  李登宵不敢回頭,他不敢回頭,怕捕風捉影留下的都是虛空,他只敢握緊手中寶劍,兵臨城下,拔劍相向,直到能夠把劍尖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才有膽量再說自己情字百結。

  直到自己重新主宰一切,不再淪為玩物,才敢去直視那人。

  多可笑——

  他以為自己生死不懼,他橫刀立馬、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多少回生死攸關,多少回浴血奮戰,到頭來面對著那個人,卻膽怯懦弱,百無一用。

  想到這裡,李登宵覺得眼角微濕,只得又走上前幾步,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藏在這夜色之中,突然看到李凌雲就站在他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有些愕然地看著李登宵眼角的水光。

  李登宵一驚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匆匆地想逃回帳中,卻被李凌雲幾步搶上前去,牢牢抓住。

  拖著李登宵大步向前,李凌雲低聲問:「登宵,以後受了委屈跟二哥說。」李登宵愕然地聽著,良久才應了一聲:「二哥……」「誰欺負了你,我一定會幫你把仇討回來,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聽到沒有!」李登宵聽著,低下頭微微笑著,說:「二哥。」李凌雲走到帳前,回身用了很大的力氣狠狠地揉著李登宵的頭:「以前你打了勝仗,總向我討酒喝,這次,哥還請你喝酒。醉一次,睡一覺,就把什麽不愉快的都忘了,還是我的好弟弟。」李凌雲說著,大步拉著李登宵走進自己的軍帳,拉著李登宵坐在案榻兩旁,從帳中翻出幾罈酒,拿過一罈往李登宵面前大力一放。

  李登宵眼尖,一眼看到那些酒裡面還有一罈未開封的紅塵醉,拿白瓷酒罈裝了,一看就是佳釀,眼都直了。

  「二哥,我要那瓶好的!」

  李凌雲眼睛斜挑著看著他,拿過另一罈,身子一側,擋住李登宵仍黏著紅塵醉的視線,道:「以你那點酒量,喝那罈怕是三天三夜都醒不了,你醉了,我帶著你騎馬走上一天還成,走三天我可吃不消,說不準就隨地一扔,誰要撿誰撿。」李登宵有些惱火地說:「連一罈酒都捨不得嗎?我若是真醒不了,你愛丟哪就丟哪……」李凌雲聽到李登宵賭氣的話,只是一笑,親手幫李登宵斟滿一杯酒,勸他喝了,這才說:「這罈酒本來就是哥哥留給你的。不過等到咱們打完了這仗,哥哥才准你喝。愛喝多少喝多少。」李登宵聽了,自顧自地斟酒喝了,有些微醉地說:「我管不著你,你做你的逍遙王孫,留著我一個……」李凌雲聽了這話,眼中的笑意微斂,冷冷道:「你以為我當年是故意要丟下你嗎。當年是誰不聽我千叮嚀萬囑咐,獨自一人殺入宮中?」李登宵聽著他的話,口氣沖了幾分:「你壓根兒沒想過來救我!」李凌雲微怒道:「沒想來救你?我當時三次闖宮,身中數箭,有一次都殺到你院外了,你和他當時在干什麽!到底是誰——」李凌雲說到這裡,李登宵聽了,默默低了頭,又是一杯酒下肚,兩滴眼淚從眼眶裡掉出來,輕笑著說:「哥,不要生我的氣,你都知道,我從來就是這個不會說話的樣子,從小就只有你……如果連你也生我氣了,我就真的……」李登宵說著,又斟了一杯酒。

  李凌雲這時輕輕問了一句,「登宵,你實話告訴我,你對他,是不是……」李登宵模模糊糊地聽了這話,轉頭認真地看著李凌雲,好一會兒,才笑著說:「哥,你問這個幹嘛?感情做得什麽准,怎麽抓也是抓不住,還是兄弟之情靠得住,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麽都是斷不了的。」李凌雲震驚地聽著這話,心中默默地回想,好一會兒,右手緊緊抓著桌角,竟摳出一道深深的指痕。

  李凌雲輕笑道:「好一個打斷骨頭連著筋,好一個兄弟之情!」他慘笑著輕輕地說:「登宵你放心,哥哥有你這份兄弟之情就知足了,哥哥也希望你能過正常的日子。」第十章

  李登宵朦朧之間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下午了。

  李凌雲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摟著李登宵的腰,駕馬疾馳,李登宵看著眼前搖晃的風景,抱怨了一聲:「頭痛……」李凌雲笑著把他圈得更緊了些:「登宵,回頭看看。」李登宵驚訝地回頭望去,只見身後山巒起伏,山麓上都是尾隨的大軍,密密麻麻,在蜿蜒的山道上延伸數里,緊緊跟隨。

  山麓盡頭遠遠可以看見墨藍色的海,波濤洶湧,越遠越是湛藍,盡頭處與天共一色,勁風迎面撲來,髮絲亂舞,不由得豪情頓起,熱血沸騰。

  他不由道:「看到海的時候,覺得一切憂愁不過是俗人自尋煩惱。」李凌雲用手揉著李登宵的頭,最後輕輕地說了一句:「好弟弟,想明白了就好。你我不出數日,便能殺至京城。等你報了這仇,就和小琉成親吧。我知道她的心思,你要是也喜歡她,就讓我這做哥哥的撮合你們一次吧。」李登宵微微側過身子,想回頭去看李凌雲的表情,可李凌雲緊緊攬著他的腰,李登宵微微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放棄了。

  他並不知道李凌雲現在的表情——只知道,他的二哥,身體微微顫抖著,冰涼的厲害。

  京城。

  兵臨城下。

  兩軍對峙,京城禁衛軍只有數萬軍隊,高下立辨。

  李連城立於城樓之下,玄服加身,胸背兩肩,用閃銀的暗線勾了正龍騰雲之像,玉冠博帶、眉目清俊、衣帶飄飛。四臣之中,韓單在城樓下領兵,趙不群不知去向,而嚴閭卿、唐演二人侍立左右。

  李連城看著城樓下不遠處,和李凌雲並駕齊驅的那道身影,問左右道:「可布置妥當?」「一切妥當。」嚴閭卿躬身回道。

  「皇上,要以萬餘軍隊拖下這十萬大軍,是否過於輕率?」唐演在旁邊忍不住問了一句。

  李連城也不惱,只是看著遠方,含笑答道:「你們以為他們兩位王爺身懷絕世武功,我武功不濟,便一無是處是嗎?」嚴閭卿回道:「久聞皇上布陣之術,一如諸葛再世,天下一絕。」李連城笑道:「嚴閭卿你又來了,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奉承了嗎,現在倒是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我年幼時困於冷宮,無人授我武藝,只好自己找些兵書來看,每一個陣式皆有多方變化,多種後手,玄妙非常,雖是熟讀,但至今不過是紙上談兵……」唐演心知李連城既然有膽一試,口上再如何謙虛心中必定十拿九穩,也奉承道:「我們二人,便在此恭候皇上一展絕學了。」李連城笑道:「好個恭候,好個一展絕學。」

  他說著,斂了臉上笑容,在袖中拿出黃旗一面,一揮,城下萬餘軍隊皆仰望。

  那軍中太尉韓單遠遠看到黃旗一展,虎喝道:「列陣!」唐演和嚴閭卿見城下萬餘軍士列陣整齊,步法嚴明,都相對一笑道:「好啊,原來皇上是跟韓單一個人說了,倒把我們都蒙在鼓裡。」李連城含笑答道:「太尉掌軍隊之權,而你們一個是右丞相統率百官,一個是御史大夫司掌律集刑典,若我沒記錯,本朝律令,越級管事,可是死罪一條。」唐嚴二人聽了,都是相視一笑。

  李連城續道:「想當年風后助軒轅布下《風后八卦兵圖陣》,內里玄妙,可通天人,之後諸葛臥龍亦有八卦陣,能困十萬軍隊。我便是學得再好,不過是拾先人牙慧。」李連城說著,手中黃旗兩次招展,直至西方,韓單見了,又是虎喝數聲,城樓下陣式便隱隱顯出雲霧間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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