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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會兒,李連城突然說:「叫他們不要打了。」那管事聞言趕緊讓他們停手,獄卒轉過身來看見他們二人,也是嚇了一跳,收了鞭子唱喏著跑了。

  李連城支開管事,轉身進了牢門,看著李登宵昏過去的臉,伸出手,撥著他汗濕的發,然後俯下頭去,慢慢的,輾轉吻著李登宵乾裂的嘴唇。

  良久方止。

  李連城看了一眼李登宵身上的喜服,把那衣領微微拉開,想看一眼他肩上的傷口,孰料並未遇到預想中的血痂黏連,輕而易舉地便將半邊衣襟褪到臂上。

  李連城驟然看到傷處,臉色連變了幾變,此時才發現傷口還在往外冒著絲絲縷縷的膿血,隱隱發著惡臭,外翻的白肉和著半紅半黃的膿血,看上去無比猙獰。

  李連城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想伸手碰觸,卻又不敢。

  良久,他低下頭,替李登宵一口一口吸出膿血,吐在地上。

  李登宵在疼痛之下微微掙紮起來,似乎想轉醒,又被困在無邊的夢魘里。

  李連城抬起頭,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後從袖中掏出藥膏,仔細地塗在每一道傷口上,厚厚地抹了一層。

  那藥顯然是好藥,剛敷在傷口上,便是一道涼意。

  「你來干什麽?」不知何時,李登宵已經轉醒,用嘶啞的聲音冷冷質疑著。

  李連城頓了一下,才道:「嚴閭卿在你成親那日,站得近了,聽到過那些話。他說……五天前,你來找我的時候,是想說……」李登宵冷笑起來:「假的。」

  身上的傷痛,哪裡比得上心裡的痛?他在牢中挨鞭子,一共四十二下,鞭鞭入骨,李連城卻在牢門外看。

  李登宵知道李連城恨,所以想著,如果在挨第五鞭的時候,李連城能出來阻止一聲,自己就會跟李連城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一遍,或許還會道歉,求他原諒,什麽事情都不計較了,用一輩子去糾纏,多苦也不放手。

  在挨第十鞭的時候也這樣想,十五鞭也是……一直到了三十鞭,全身都痛,心上面千瘡百孔,還是想,李連城這時候阻止的話,自己……不計較。

  可最後,一共挨了四十二下。

  原來放棄,不過是挨上四十二下的鞭刑。

  李登宵原以為自己不怕吃苦。說喜歡一個人,為他挨上百下、千下、萬下,都是不怕的,可僅僅挨了四十二下,就如墜寒冰煉獄。

  李登宵冷笑道:「我和你無話可說。」

  眼前這個,並不是他喜歡的李連城,更不是喜歡他的李連城。他的李連城會笑眯了眼睛,一字一字地叫他三哥,會為他擋劍,見不得他挨打,而自己欠那個李連城一句話。並不欠眼前這人。

  並不是眼前這個人。

  李連城聽了這話,一下子沉了臉色,逼上前一步,幾乎是低吼著說:「什麽叫……假的?」李登宵笑了:「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我怎麽可能……喜歡你?」李連城因為激動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李登宵,別開這些玩笑。你做錯了事,我總得罰些什麽。最近發生的事情,我都聽他們說了。你老實道聲歉,我就放你回去,咱們還像以前那樣,你只要聽話,我不會計較什麽。」李登宵狠不得在李連城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他先是低低地笑著,笑完了把頭一抬,嘶啞而瘋狂地罵著:「我計較!你不想想這次誰幫你守的青州!沒我你以為你還坐得住這江山?說到底你以為都是我的錯,我活該受這刑罰!你怎麽狠得下心在外面看這麽久!李連城——」李連城狠狠一個耳光扇在李登宵臉上,李登宵兩隻被鐵鍊束在牆上的手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整個臉被打得歪向一邊,嘴角流下一條細細的血絲,臉頰微微腫起五道指痕。

  謾罵的聲音突然停止,整個牢房裡靜得可怕,只聽到劇烈的喘息聲。

  「你閉嘴!你懂什麽!」李連城喘息著罵:「你怎麽不問你自己怎麽狠得下心?就在我面前毒死我母親,然後又把我一把推出去?!我差點就死了!李登宵,你怎麽狠心?」李登宵半天才緩過勁,慢慢把臉轉過來,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恨意和怒火,而嘴角偏偏抿起一個微笑。

  李登宵說:「我怎麽狠得下心?我只恨當時沒能殺了你。」聽到這句話,李連城又是一個巴掌扇過去,這次用的力氣更大,李登宵被打得咬破了嘴角,看上去狼狽不堪。

  挨完這次巴掌,李登宵索性低下頭,再不看眼前這人。

  李連城看著有些微痛的手,臉上浮現出一點惘然的表情,他有些無措地說:「李登宵,不要鬧彆扭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你拿實話告訴我,我以後不打你了。」李登宵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悶悶地嗤笑道:「我聽說宮裡逼人開口的辦法多得是,你何不一項一項的試?」李連城頓了良久,眼裡的掙扎轉瞬即逝,又恢復冷硬的語調:「自然有辦法,要是不說……」李連城眼睫微微顫抖,臉色有些發白,可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想找死……我自然不會留你……」李登宵嗤笑著,低著頭,變得有些消瘦的肩膀微微顫抖著,「那就不必試了,你念著我們兄弟一場,直接送我上路吧。」李連城看著李登宵顫抖的肩膀,似乎想伸手去碰,終究還是縮了回來,他認真看著李登宵,眼睛裡的光不停地閃爍著,整個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孤立無援地站著,彷佛是孤獨地飲著毒酒,靜候著最後一次狂亂的降臨。

  良久,他才輕輕吐出一句:「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李連城說著,退後一步,朝牢外連續拍了三次掌。掌音剛落,兩個黑衣人出現牢門前,單膝跪地。

  李連城平靜地吩咐道:「去把禁院裡那個丫鬟給我帶過來。」第八章

  李連城說:「去把禁院裡的那個丫鬟給我帶過來。」聽到這句,李登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眼睛睜得很大,過了好一會兒才彷佛是反應過來一般,開始瘋狂地掙扎著,綁著他雙手的鐵鍊被帶得一陣嘩啦嘩啦的響。

  李登宵嘶啞著嗓子大聲喊著:「我是瞎了眼睛!我是瞎了眼睛才會求你讓我痛痛快快地死!你有本事沖著我來!你沖著我來!」李連城微微側過了臉,「你要是說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要是那小丫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怕她恨的不是我,而是你。」李登宵瘋了似地笑了,反而停止掙扎,兩隻手被反綁在牆上,被鐵鍊扯得筆直,那嘶啞的笑意一點都達不到眼底。

  李登宵說:「你是個混蛋,你以為這樣逼出來的話會是真的嗎?不是真的你要多少句我都能說給你聽。李連城,我愛上你了,我沒有你怕是一刻也活不下去,李連城……哈哈哈!哈哈!李連城!」「閉嘴、閉嘴!」李連城喊著,看著李登宵臉上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聽到李登宵這嘲笑般的語氣,心中也是一陣狂亂,「我要的是你心底的話……你不要笑!李登宵……我只要你一句真話……」說到這裡,只聽一陣衣襟摩擦的聲音,小琉被那兩個黑衣人反綁著抓了進來。

  她的嘴被一隻手牢牢捂緊,發出嗚嗚的悶響,少女纖細的身子劇烈而無力地掙扎著,她看到李登宵,眼睛一亮,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拼命的掙扎。

  李登宵大睜著眼睛,像是要把小琉的身影牢牢地吸進眼睛裡,然後護著她。

  「怎麽,還不說嗎?」李連城看著李登宵的樣子,難以察覺地泛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過是一個小丫鬟,你就擔心成這個樣子,一直以來,從李凌雲,到她,你眼裡難道從來沒有……」李登宵微微側過臉,看了一眼李連城,似乎想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有說。

  小琉在那邊掙扎拉開捂著嘴的手,大喊了一句:「三爺!別在乎我……奴婢是心甘情願為三爺死的!要是奴婢壞了三爺的事,奴婢就算是死……」小琉說到這裡,嘴被更大的力氣牢牢捂住,白皙的臉上因為黑衣人手上的力道,留下幾條青紫的指痕。

  李登宵出神地看著小琉的身影,李連城不耐煩地出聲打斷,「怎麽,你還不說嗎?你就是硬,又硬的了幾時?你不說我就把她扔到對面的牢房裡去,讓那群爺們好好享受一次!」李登宵彷佛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顫抖地喊:「這種……這種事情,你怎麽做的出來!她……她不過是一個孩子……你要是真想折磨我,就把我扔進去啊!哈——反正,反正我也被你罵過不知多少次婊子賤人了——也不差些什麽……」李連城聽到這話,盛怒之下扯著李登宵的頭髮喊:「你給我閉嘴!她不過就是一個丫鬟!一個奴才!值得你這樣嗎?」李連城頓了一下,彷佛是找藉口般的放緩語氣說:「我怎麽會讓你受這委屈?你畢竟是我哥,皇家的體面,你不顧及,我總得顧及。」李登宵笑著說:「你顧及……哈哈……你顧及——你做那檔子事的時候怎麽沒顧及呢?」李連城鐵青著臉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說還是不說?」李登宵久久沒有開口,眼角卻慢慢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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