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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裡,拉拉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給與會者一點過濾信息的時間,大家都專注地聽著她講話,沒有人插嘴,她便繼續道:「我有一個流程提議:為了避免跑題,現在我發給各位每人一張自紙,請你寫下三條你認為李坤在管理上問題最大的或者讓你覺得最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多,就三條。不必署名,匿名的目的是為了確保每個人都放心地說真話,而且不受他人影響,獨立表達自己的觀點。五分鐘後,我把各位的紙條收集起來,陳經理不經手——大家都知道,我不認得各位的筆跡,而陳經理有可能會認出某些人的筆跡——然後大家一起在這些問題中圈定交叉程度最高的三條,進行集中討論。一旦確定了今天討論哪三條,我馬上當場銷毀所有紙條。大家看,這樣是否OK?」 拉拉準備著有人會跳出來說為什麼要限制「三條」,但沒有人質疑這一點,有兩個人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拉拉於是接著說:「我們需要一個人來做會議記錄。」她環視了一圈,見沒有人自告奮勇,就點派說:「要不,蘇淺唱,就你來吧。」 紙條很快就交回給拉拉,盧秋白自告奮勇說:「我來協助拉拉唱票。」 拉拉照著紙條上的內容一條條地念,盧秋自在白板上寫,最後的結果一目了然,按得票數從高到低排列,問題主要集中在三條:費用,指標,小組事務參與度。 拉拉徵詢意見道:「大家看一下,是否同意這三條是最主要的問題?」眾人都表示同意。拉拉又望向陳豐,他贊成地點了點頭。 拉拉說:「好,那我就把這八張紙條都撕了!」說罷她乾脆利落地撕毀了所有的紙條,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拉拉說:「現在,請大家就這三條,闡述各自的意見。」 銷售們此前私下裡開過兩次小會,他們開出一個清單,羅列了李坤的種種不是,準備把問題一條條擺出來,讓上邊看著辦。他們甚至做好了分工。會上誰先說誰後說,你說哪一條,他說明哪一條。 但是銷售們沒料到,杜拉拉上來就讓大家背靠背地寫紙條,在他們自己提供的答案中圈出最主要的三條問題,規定就談這三條——這一來,包括姚楊在內,都有點兒慌了陣腳,一是計劃好的思路被打亂了,二是摸不清陳豐和杜拉拉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即使是再年輕的人,也知道要適當保護自己,銷售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沒人說話。 陳豐的嗓子疼得更厲害了,他等了等見沒人說話,便語調不高地說了一句:「現在就是給大家一個溝通平台充分表達個人意見。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擺到桌面上來討論;不說出來,或者背後說,公司就當你的意見不存在了。」 拉拉跟著微笑道:「誰願意先說?正如你們說過的,開這個會是『全體』的意願,先說後說都一樣。實在沒人願意先說,那就從左到右,挨個輪下去也是個辦法。」 蘇淺唱忽然清了一下嗓子,鼓足勇氣說:「要不,我先說吧。」 那一瞬間,拉拉瞥見李坤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神情十分緊張。拉拉很理解李坤的感受:他真心實意手把手帶了一年半的新人,現在帶頭批鬥起自己,將心比心,箇中滋味,換了誰都不好受。 李坤確實沒有想到開頭炮的會是蘇淺唱,這再次給了他一個打擊,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望著蘇淺唱,等待她來揭曉謎底:他李坤到底做錯了什麼,使得蘇淺唱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揮刀倒戈,讓他李坤在所有人面前出醜。 蘇淺唱的想法是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人都坐到會場上來了,不說話也已經表明了態度,索性大大方方說出來:「每逢月初,李經理都會先和我講好,當月我能拿到多少費用,我們會討論好投資計劃,我也都是嚴格按照計劃和指示來做的,可是到了月底報銷的時候,他總是很細地一筆一筆查問我的費用,即使是非常非常小的數字——這令我感到很不舒服,覺得他就像防賊一樣防著我。從小到大,我一直接受做人要誠實的教育,誠實是我為人的基本信條,這樣的盤問真的讓我感到很不受尊重。」 蘇淺唱說著,滿臉都是委屈。拉拉避開她的委屈情緒,沒有進行安慰,而是直接問她:「你提到『非常小的數字』,可不可以給個概念,多小?」 蘇淺唱說:「比如兩百來元的餐費。」 拉拉點點頭問別的人:「關於費用,哪位還有補充?」 盧秋白舉了一下手示意要發言,等拉拉沖他點了個頭,他站起身先沖所有人打招呼似的點了個頭才賠笑道:「希望經理在管理中能適當授權,每個月你到底希望我做多少指標咱們說清楚,給多少錢辦多少事。月初定好費用和指標後,我覺得經理就不必管得太細緻了。現在我們花一點小錢都要先打電話請示李經理,有時候,李經理你可能太忙,半天不方便接電話,我又不好對客戶說,您等一等,等經理批准了,我再請您去吃飯——說實在的,人家肯讓我們請客,是給面子了!大家都知道的啦,現在的客人不容易伺候,對吧?稍微一遲疑或者動作慢一點,他就會覺得我們不識趣,說變臉就變臉。而且,我們要是不去,競爭對手的人分分鐘等著擠上來啦。」他說話的內容自然是在提意見,語氣卻又更像一個和事佬在打圓場。 陳豐說:「月初你們都做了費用計劃,當然,計劃畢竟是計劃,不可能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到,對於一些突發性的小費用,你們就按費用的性質、類別,定個額度,說好多少錢以內的,銷售代表可以自主。這樣能解決你們的問題嗎?」 大家都認可陳豐的辦法,拉拉轉向李坤:「李坤,你看呢?」 其實,蘇淺唱剛一開口,李坤就憤怒得想還擊了,但是陳豐和拉拉事先交代過他,會上聆聽為主,不要當場發生爭執,他只好一直強忍著,聽拉拉問他意見,他趕緊面朝陳豐把身子往前傾了傾說:「嗯,陳經理,單筆單筆的費用,也可以積少成多,就怕最後累計總額失控。」 李坤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門,說話也有點吞吞吐吐,其實,這已經毫無必要,一桌子都是人,你就算咬耳朵也很難逃過其他人的耳朵。 陳豐心中對李坤這樣的動作不太看得上眼,對他的顧慮也有些不耐煩,認為太死板,小家子氣:每個月指標是一定的,費用總額也是一定的,月初費用計劃做周到點,費用的大頭就控制住了,剩下的那點兒機動,只要符合公司的商業行為準則和財務制度,大家講清楚遊戲規則,還能有什麼大的紕漏呢?誰有事情他自己負責不就完了! 在陳豐看來,做經理的,第一要緊是對業務的把控,別回頭指標沒做出來錢卻用掉了,就行了!如何保證投入產出的匹配,才是經理該花心思的地方,只要銷售代表投資的大方向對,小的地方,不用管得太細,否則銷售代表不舒服,經理的精力也受到牽扯。 拉拉見陳豐顏色不開,馬上估計到他嫌李坤管得太細,但拉拉覺得李坤的顧慮也有他的道理,便打圓場道:「我說個建議不知道妥當不妥當,除了事先規定好單筆費用的額度外,根據指標達成的進程,以周為單位,限定當月小筆費用的比例——這樣,就能避免錢都花了,指標卻沒完成的風險。」 拉拉這個建議基本解除了李坤的擔心,他馬上說:「這個辦法可以,我沒問題。」但是銷售們心裡不太情願,他們覺得每周對一次指標的完成進度未免太麻煩,於是大家扭扭捏捏地不肯慡快答應。 陳豐見狀說:「大家不能只圖自己方便,管理就是要控制,不可能樣樣遂大家的心,畢竟這是工作,民主要講,紀律更要講,否則不是亂套了?你們有意見可以提,但是,經理可能採納,也可能不採納——這樣吧,要麼維持費用管理的現狀,要麼每兩周對一次指標完成進度,你們回頭到小組會上討論,自主決定,二選一。」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和,同時讓人覺著他的立場很強硬。 盧秋白一聽,就徹底明白陳豐的底線了——老闆既希望糾正小區經理的不當之處,也不喜歡大家以為可以對經理指手畫腳——他馬上表態說:「我個人意見,就由李經理定一個我們可以自主的額度吧,不必再到小組會上討論了,大家每兩周對一次指標進度,以此為據,控制小額費用的累計。」 陳豐對盧秋白的明理微微頷首以示認可。 拉拉徵詢眾人的意見:「怎麼樣?大家滿意這個方案嗎?」 蘇淺唱注意到,拉拉建議「每周對一次指標進度」,大家沒有表示贊同後,陳豐把「每周」改成「每兩周」了。她不知道陳豐之所以退讓不是因為銷售代表們不同意,是因為他本人覺得「每周」確實麻煩了點——蘇淺唱越發覺得只要銷售代表們不滿意,經理的做法就得改變。 對陳豐的錯誤解讀,使得蘇淺唱的自信愈發膨脹了,聽拉拉問大家的意見,她正想表示沒有完全滿意,卻詫異地聽到「滿意」倆字正從姚楊嘴裡說出來,蘇淺唱本能地遲疑了,最終跟著大家一起誠懇地表示滿意。 在DB做了一年半銷售,怎麼做出誠懇和低調的姿態,蘇淺唱還是學到了。 會議討論下一個問題,關於指標。 陳豐和拉拉又聽了兩個人的發言才搞明白,原來大家倒不是嫌李坤分配得不公平,是他不肯預先告訴大家當月的指標到底是多少,銷售們只得每個月都蒙著頭做,到了靠近月尾李坤才會揭開謎底。 陳豐非常驚訝,因為李坤剛上任的第一個月,他曾參加過李坤的小組會議,看他是怎麼分配指標和費用的,當時明明指標分配是透明的,陳豐對他的分配思路也很認可,沒想到李坤後來改成暗箱操作了。 李坤尷尬地向陳豐解釋道:「我到每個月的下旬也是讓大家知道指標的,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進行全面掌控。」 拉拉想不透李坤的「全面掌控」到底什麼意思,又不好當場追問,便做了一個記號,準備回頭私下裡再問李坤。 陳豐沉吟了一下道:「每個經理有自己的工作方法,我知道在DB,確實也有少數經理是不公開指標和費用的,我不想硬性規定我下面的小區經理公開或者不公開,但是我本人的做法是公開指標和費用的。」他這個說法實際上已經在要求李坤公開指標了。 李坤趕緊表示沒問題,他以後逢月底公布下個月的指標和費用。 銷售代表們聽了都舒了一口氣,今後再不用猜測每個月的任務到底是多少了。 最後一個問題是關於小組事務參與度。 有一個叫馬洪的銷售說:「有時候我們有些和李經理不同的想法——畢竟我們是在第一線的,比經理更了解某些具體情況——但是李經理多半聽不進任何不同意見,大事小情,一概都要按他的意思辦。這樣,銷售代表一點主觀能動性都沒有了,就像經理手中的牽線木偶。兩個月前,我有個活動沒有完全按李經理的意思辦,事後李經理很快就給我調換了區域,這還不算,有關我負責的區域的事情,本來李經理都是直接和我聯繫的,自打那事兒後,他有什麼話老讓姚楊轉告我,特別是關於這個月的兩個大活動。上周一,我實在憋不住了,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李經理,結果李經理只是很簡單地讓我有問題找姚楊就把電話給掛了,說話的語氣也冷冰冰的,搞得我很鬱悶。當時我問姚楊為什麼是你來帶我搞活動,姚楊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李經理要這樣安排,既然李經理交代了她不好不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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