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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建冬的大腦風車般轉著,他忽然意識到幾乎忽略了沙發上的沙噹噹的存在,這讓他有點抱歉,似乎是為了彌補,他在黑暗中側耳聽了聽沙發上的動靜,沙噹噹的呼吸很輕,輕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她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毛毯下面,似乎睡得很熟。 孫建冬太累了,他終於在一堆的混亂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隱約中一隻飽含饑渴的手在摩挲他下巴上的鬍子茬,一個柔軟的身軀鑽進了他的被窩貼上他的身體,他感到說不出的舒服放鬆,順手摟過那個身子撫摸著,好半天,他閉著眼睛告誡意欲推動形勢進一步發展的那人說:「好啦,別得寸進尺了。」 沙噹噹沉默不語,過一會兒她說:「孫經理,我不會向你提任何要求的,我真心喜歡你,什麼都不在乎,我能照顧好自己。」 孫建冬聽她表白情意,又保證不給他惹麻煩的意思,他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這樣,不然對你不太好。而且,我做人的負擔已經很重了——就這樣吧,否則,要麼你出去,要麼我出去。」 這兩人的年齡差了幾乎十歲,沙噹噹向來不能徹底明白孫建冬的心思。越是不明白孫建冬的思想,孫建冬的冷漠和寡言,就和他性感的身體及英俊的眉眼一起,越發令沙噹噹心心念念地著迷。 當下,沙噹噹聽孫建冬說得很絕,不敢造次,再說,此番近得孫建冬的身體,她已經喜出望外,就溫順地從了孫建冬的意思。各懷心思的兩人一番有底線的溫存後,沙噹噹到底年輕,先睡著了。孫建冬在黑暗中燃起一枝煙,吸了幾口,伸手到枕邊摸出調到無聲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當晚有23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其中最近的一次是十分鐘前才撥入的。都幾點了,她還撥!最近兩個月葉美蘭經常在晚上沒事找事打他手機,弄得他不勝其煩,有時她自以為是地說一些關心和想念他的話,讓他聽了就掉一地雞皮疙瘩。孫建冬一陣煩躁,索性關了手機。 早上不過七點鐘的光景,床頭的電話忽然響了,孫建冬向來警醒,他馬上接起電話,有點預感地遲疑地「餵」了一聲,對方在那頭沉默了一下,幽怨地問道:「你怎麼會到成都去的?為啥不接我電話?」 聽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孫建冬的心一沉,怕哪樣偏偏就來哪樣,她還真查到他住在這個酒店。孫建冬有點擔心地側臉看了看身旁躺著的沙噹噹,她沒有一點動靜還在熟睡著,他這才背過身子,壓低嗓子對著電話無奈地說:「你能不能給我一點空間?」 電話那頭葉美蘭忍不住接著追問:「你到成都見誰了?是上回半夜打你手機那女的吧?」一種誓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浸透了她的聲音。 孫建冬下意識地看了看椅子上放在一起的他自己和沙噹噹脫下的衣服,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不關人家的事。」 那頭忍不住壓抑地哭了,孫建冬感到自己的力氣仿佛一下全部流失盡了,他啞著嗓子疲憊地說了句:「你不要總給我電話,行嗎?我被你追得都害怕電話響了。」 他說罷,不等葉美蘭再說話,就掛了電話,然後把電話線拔掉。他轉過身來,發現沙噹噹已經醒了,正睜大雙眼凝視著他,目光清澈得像秋天的泉水。孫建冬無聲地把她摟到懷裡,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烏黑的長髮,像要給自己尋找一絲安慰。沙噹噹挺了挺身子迎合他。 過了一會兒,孫建冬有些失神地說了句:「噹噹,你以後不要找我了,我也不再找你。你很聰明,銷售做得挺好的,好好發展吧。」 沙噹噹坐直身子,睜大眼睛看著他,孫建冬有點不忍心,又感到一陣心累,勉強補充了一句:「你以後要是有難處,只要我能幫得上的,你就開口。」 沙噹噹追問道:「為什麼?」 孫建冬空洞地說:「我有家有口,累著呢,沒那個閒功夫搞三搞四。」 沙噹噹揭發說:「我壓根兒沒指望嫁給你,我也不會要求你特意在我身上花時間。這你都知道的。」 孫建冬耐著性子說:「我是個單調無趣的人,也不善解風情。而且我們是同事,這樣不好。」 沙噹噹跳下地去,認真地說:「我辭職吧,這樣我們就不是同事了。」 孫建冬不耐煩了:「我昨晚就說過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我沒法和你上床。我本來不想說這話傷你,這可是你逼我的。」 沙噹噹咬了咬嘴唇說:「那你為什麼來成都找我?我本來也覺得你不會真的喜歡我,頂多不過順便拿我調劑一下口味——我自己喜歡你,只要能有機會和你一起,我也不在乎。可你這次是特意到成都來,就為著找我,這才吊起了我的想頭,否則我不會非到你房間裡來。如果你不是出於喜歡我,那我就不理解了,你又不要ONS(一夜情)!」 「調劑口味」幾個字像熱帶魚吐泡泡似的從沙噹噹嘴裡一個一個地吐出來,讓孫建冬覺著特別刺耳,但也博得了他一點尊敬,他向來以為沙噹噹這號,樂觀卻頭腦簡單,炙熱,卻未免輕浮,而且,一個出道不過四年的小小的銷售代表,算老幾呀,憑啥來釣他孫建冬?!雖說他現在還是一線經理級別,可說不準哪天二線經理的位置說到手就到手了。沙噹噹這號,實在沒有任何特質能配得上他的理想,所以沙噹噹前面這話說得不錯,邏輯清晰擊中要害,要是他想拿她「順便」調劑口味可以理解,這「特意」地專為了找她而來,就要讓人費解了。 孫建冬沒法再狡辯,他只得老實說:「是我不好,請你原諒。但是你要明白,我不喜歡你,這是真話。」 沙噹噹神色黯淡地點點頭說:「這肯定是真話,因為這才是個能成立的理由——你有家不是問題,我們是同事也不是問題。」 孫建冬感到有點理虧,既然沙噹噹那麼期望他解釋為什麼來成都找她,雖然他很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為了彌補一下,他還是硬著頭皮說:「沙噹噹,我真的不討厭你。至於我為什麼這次來成都找你,是因為最近我在上海壓力很大,一直想離開放鬆一下,在我印象中,你樂觀又好客,我就想找你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把煩心事都扔到一邊——可公平地說,我本來並沒想帶你到我房間來。讓你誤會,我有責任,我再次請你原諒。」 沙噹噹無話可說,孫建冬所說基本屬實,他確實一直不肯給她私下獨處的機會。沙噹噹想想,實在捨不得孫建冬,逼他也沒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儘量爭取多和他在一起,她就明智地放棄了「為什麼不喜歡我」這個問題,轉而笑嘻嘻地摟住孫建冬的脖子說:「好啦,我聽你的就是了。你過來一趟不容易,多玩兩天再走吧。」 離開責任和未來這樣麻煩的話題,人就活得沒有那麼累,孫建冬也不好意思太寒了沙噹噹的心,就在成都又多盤桓了一日。 孫建冬回到上海不過兩周,就接到通知說新近上任的大客戶部銷售總監江波和HR總監曲絡繹要找他談話,他惴惴地去了,出來的時候,只覺得滿天雲霧都開了,期盼了多年的大區經理的位置終於到手! 江波很快就發了任命公告,孫建冬高興之餘,有點擔心敢想敢幹的沙噹噹看了他的任命公告會不會起非分的念想,穿鞋的總是害怕光腳的,有錢的害怕沒錢的,他有點後悔自己和級別這麼低的員工瞎混,況且沙噹噹不論是姿色還是頭腦都沒有能讓男人長臉的地方,給別人知道了沒準鄙視他孫建冬品位低級。 孫建冬有點煩躁地順手把一張紙揉作一團,心中質問自己為什麼竟和沙噹噹扯上瓜葛,不僅沒品位,而且有風險,想來想去,大約是數年的失意,使得他想從一個年輕異性的崇拜上找回一點良好的自我感覺吧。 這種過程叫SELFREFLECTION,即反思,不論基於時尚的考慮,還是從實用出發,階段性的及時反思本來是大有好處的,咱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老話叫「失敗是成功之母」嗎?說的也是這個理兒。只可惜他這個反思持續的時間很短就稍縱即逝了。 孫建冬正掂量著要不要試探性地打個電話給沙噹噹,卻意外地聽西區的人說,沙噹噹忽然辭職了。他徹底放下心來,對沙噹噹少許添加了幾分好感。孫建冬本來想找沙噹噹的經理李力問問沙噹噹為啥忽然要離開,又一想,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這邊,杜拉拉打來電話和孫建冬說,已經吩咐廣州辦那頭把他的辦公室都準備好了。放下杜拉拉的電話,作為一個前途即將冉冉上升的男人,孫建冬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句毛主席當年鼓勵知青上山下鄉時說過的一句話:「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沙噹噹向自己的經理李力提出辭職的時候,李力受驚了,不是因為沙噹噹要走,而是因為他事先完全沒有料到沙噹噹會有這樣的念頭。 沙噹噹進DB以前,在一家非主流的公司做著一個非主流產品的銷售,每月底薪加提成,統共就那麼三千多元,還得上月的錢到下月底才有得發,再要論別的補貼或者福利啥的,更是連個影子也見不著。當初要不是李力看她天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收了她,沒準她至今還在傻呵呵地瞎混。 沙噹噹剛進DB那會兒,坐沒個坐相站沒個站樣兒,平時在公司里,放著好好的椅子她不坐,偏喜歡往桌子上坐,一邊說話一邊兩條腿抖個不停,因為她英文名LILY(百合花),人給她起了個綽號叫「野百合」。三年來,李力手把手地教,從銷售技巧到業務計劃,從穿衣打扮到身體語言,一些基本社交禮儀,諸如即使是相熟的同事,下班後要請教也得先發個簡訊問人家是否方便,不要貿然打電話之類的,李力更是百般操心,每隔一段還推薦幾本相關書籍給沙噹噹看,連客戶都笑李力,說他對沙噹噹是既當爹又當娘,用DB的話來說,李力確實做到了「為下屬的成長付出心血」。 沙噹噹雖然有點沒心沒肺大大咧咧,但銷售業績還算交代得過去,李力分給她的區域不錯,有一定重要性,拿獎金又有保證,每個月能掙萬把來塊,在成都這個號稱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按照李力向來對她的了解,這麼個富於熱心而缺乏思考的主,撫今追昔,她應該對DB這份工作滿意度較高才合乎常理。 李力弄不明白沙噹噹葫蘆里賣的啥藥,離開DB,她上哪裡找這樣的美差去?!這三年來李力花了不少心思調教沙噹噹,如今總算是用她用得還算順手,再找人,又得從頭訓練磨合,就是客人那頭也不方便。他耐著性子問沙噹噹到底為了啥要走? 沙噹噹忸怩而自豪地道出實情:獵頭公司找她,有一個在廣州的銷售經理的職位,已經通過了兩輪面試,她要去做經理了。 沙噹噹生平第一次被獵,對於獵頭毫無品位和鑑賞能力,她不知道獵頭也是分為上下九品的,但凡能被稱作「獵頭」的找她,就能讓她出現興奮和自豪之類的症狀。 李力手裡正端著個水杯,聽她一說,被雷到了,嘴裡一口水沒來得及咽下去差點噴出來,沙噹噹做經理不是不可能,世上多得是不入流的公司,慢說是個「經理」,就是「副總」人也敢給,關鍵是這家公司爛到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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