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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留衣呢。那碗裡是什麼?」江上帆笑了笑,轉開話題,看著那個碗。

  「是銀耳蓮子羹。」冰苑將小碗端出來遞給江上帆:「奴婢見爺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如今晚膳想來還得一會兒,所以先拿來給爺墊墊。」

  「嗯,放在那兒吧。留衣喜歡吃這東西,我不喜歡這個甜味。」江上帆接過小碗,隨手放在炕桌上。

  冰苑心裡輕輕一顫,低頭輕聲道:「王爺,留衣他……留衣他今天,只怕不能伺候王爺了,白日裡的那件事……」她沒有說下去,王爺又沒有瘋,提醒到這裡,應該足夠了。

  「我知道,我和你開玩笑呢。」江上帆又笑了笑,拿起炕桌上的勺子,開始一口一口舀著那蓮子湯喝,一邊吃一邊呵呵笑道:「味道挺好的,我都不知道,原來這東西味道這麼好,難怪留衣喜歡吃。」

  冰苑見他的手一直都在顫抖著,那勺子裡的蓮子羹晃出來一些,他的嘴唇也在抖著,心裡不禁十分擔憂,關切道:「要不然王爺,奴婢去把留衣叫過來伺候吧。」

  江上帆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沉下去,淡淡道:「不用,他還是我的貼身小廝,會回來的,今晚先讓他歇歇,明天早上他就回來了。」

  冰苑只得答應一聲,江上帆卻是吃不下去了。把碗遞給她,嘆了口氣道:「怎麼越吃越苦,拿下去吧。」

  冰苑只好退下。這裡江上帆重新躺下,只是再也閉不上眼睛,一閉眼,今天的一幕一幕就都在眼前浮現,他想起蘇留衣說的,自己離去時的情景。眼淚終於慢慢流下來。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柔弱美麗的少年,躲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洞裡,默默流著淚水看遠處的愛人一步一回頭的下山。他想起蘇留衣膽子太小,從不敢一個人待在山上,他怕蛇,也怕蟲子,如果不是自己陪著,他是絕不會上山的。

  恐懼伴著離別,那時的蘇留衣,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是不是也淚濕重衫?比起自己以後可以毫無顧忌快意恩仇的在戰場上馳騁,他這些年又是怎樣熬過來的。

  他想起蘇留衣說的:「阿帆知道我膽子很小,阿帆就因為知道我膽子小,所以他會在所有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擋在我的身前。」

  心裡又湧上一陣滅頂的痛。當初的自己,能夠毫不猶豫的替蘇留衣擋住所有嘲笑憤怒的目光,可是今天,卻是他讓最愛的人在那些嘲笑的目光下被一片片的凌遲。

  江上帆猛然閉上了眼,他抹去眼淚,然後起身下床,披上披風就要出去。

  忽見冰苑急匆匆走進來,低聲道:「王爺,宮裡的夏公公過來了,說是有緊急軍情,皇上召王爺立即覲見呢。」

  江上帆的心忽然一跳,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只好暫且按捺下去找蘇留衣的衝動,轉身來到前廳,果然是皇上的口諭,宣他立刻進宮。

  原來是邊境遭到連衣國的偷襲,守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被破城,連衣軍勢如破竹,短短五天時間就攻下了三座城池,邊關出來送信的人多被他們在路上的暗哨害死,只有兩個人來到京城,進宮傳了信。

  軍情十萬緊急,江上帆甚至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就和龍錫,龍野兩位皇子點齊了十萬精兵,星夜趕赴邊疆。

  這一去就是半年時光,連衣軍最後雖然敗退,可是天子動怒,下令江上帆龍錫龍野一連奪了對方十幾座城池。這才令眼看有覆國之危的連衣皇帝遞上降表,聲稱願意稱臣納貢。

  合約簽訂,龍心大悅,聖旨下達邊疆,龍錫龍野和江上帆以及三軍將士都各有封賞,然後命他們班師回朝。

  又歷經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方回到京城。皇上接見後,又是文武百官的慶賀奉承,又是大擺筵席慶功,當江上帆心急如焚的趕回王府時,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正是盛夏時分,王府各處的奇花異糙盡情開放,重新聞到這久違的熟悉花香,令江上帆心中不免有一番感慨。

  只是心中懸著蘇留衣。那一日晚上他本來要去找對方,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說什麼,但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想就那麼結束和蘇留衣的感情。

  可惜造化弄人,上天竟然沒給他這個機會。在戰場上半年多,心裡的思念與日俱增,如今終於可以見到心上人,江上帆的心中充滿了欣喜和期待。

  或許,留衣還會生我的氣吧,那一日,實在是做的太過分了。

  真奇怪,就好像豬油蒙了心一樣,竟然還會感到無比興奮。更沒想到,真正等報復完了,那些興奮就消失的一點也不剩,餘下的,全部都是心痛了。

  或許是少年時的愛實在太過刻骨銘心,以至於他不管怎樣也捨棄不了,現在想來,那些切齒的痛恨,其實也都是放不下的情愫。

  不過好在自己終於回來了,一切都將雨過天晴。留衣或許會怨恨自己,但只要自己賠個不是,應該也就沒事了,畢竟他也背叛過自己,這一來一往,算扯平了。

  江上帆滿心裡都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一進王府,滿以為可以在人群中看到蘇留衣,誰知闔府中的下人都在,唯獨沒有他最想看到的那個人。

  江上帆的心猛然一沉,直覺就有些不好的預感,連忙把冰苑靜月等人叫出來,厲聲道:「留衣呢?他不在府里嗎?誰那麼大膽子,我並沒說要攆他走,是誰這麼自作主張?」

  冰苑睜大了眼睛,搖頭道:「王爺,沒人趕留衣走啊,是誰在您眼前造謠呢?」

  「那……難道是他自己走的?」江上帆忽然緊張起來,心中的樂觀瞬間被無措和恐慌取代。

  「王爺,留衣沒走,他還在府里呢。」靜月實在是忍不住了。王爺在戰場上的時候,她日夜擔憂,可如今見他神采飛揚的凱旋歸來,想起那日的事,又忍不住生氣起來,因此說話都沒有什麼好氣。

  「還在府里,那他怎麼沒出來迎接我?難道他還生我的氣嗎?」江上帆緩緩吐出口氣,不管如何,留衣沒走就好,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王爺……留衣他……」冰苑只說了五個字,似乎就不知該如何接口,她慢慢低下頭去。

  「到底是怎麼了?」江上帆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又急又慌之下,拉住芳糙的手就大聲吼道:「芳糙,你快說。」

  「王爺,留衣他……」芳糙也只說了五個字,最後靜月頹然嘆氣道:「算了,還是讓王爺自己去看看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你們可不許耍弄我。」江上帆喃喃的叮囑著,雖然這樣說,但他的心裡卻真心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個騙局,希望當他跟著芳糙靜月來到花園時,看到的是一個倚著亭柱,正向自己盈盈淺笑的蘇留衣,就如同年少時他每次從家裡歸來,蘇留衣都會倚在半山腰上的太白遺風亭柱上迎接他一樣。

  冰苑等人卻沒有接言,默默的帶著江上帆來到了園中。

  第七章

  踏上熟悉的小徑,在拐了幾個彎之後,視線中便猛的跳進一人,穿著粗布的衣服,手裡拿著掃帚正在那條通往緋紅軒的山階石上仔細打掃著灰塵。

  「你們……竟然還讓他做這活計?」江上帆終於鬆了口氣,還好,那是他的留衣沒錯,他很好,沒有病重,更沒有死掉。他在心裡合掌感謝諸天神佛,終於……終於自己回來的還不遲。

  靜月看見王爺那大大鬆了口氣後的欣喜樣子,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轉過頭咬著嘴唇,用盡力氣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留衣這不是很好嗎?你這傻丫頭哭什麼?」江上帆也覺察出不對勁了,卻不敢相信蘇留衣會有事,仿佛這樣說一下,對方即便有什麼不妥,也會立即好起來似的。

  他終於慢慢走上前,最後在蘇留衣的身後站定,輕輕喚了一聲:「留衣。」

  話音落,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道蘇留衣聽見自己的聲音,會是什麼表情,靜月為什麼會哭?是不是因為留衣受的傷害太深,所以還不肯原諒自己。

  然而,預想中的驚愕和怒罵嘲諷冷漠都沒有,近在咫尺的蘇留衣,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他還是很認真的掃著台階,似乎也不知道身後站了一個人。

  「留衣。」江上帆一步跨上前,抓住蘇留衣的手臂,他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心中胡亂的猜測了,那些猜測和恐懼簡直能把他逼瘋,他必須要親自確定一下,他要知道他的留衣究竟怎麼了。

  蘇留衣抬起頭,目光呆滯的看著江上帆。沒錯,是呆滯,那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欣喜憤怒諷刺的神色,甚至連漠然和茫然都沒有。原本靈動溫潤的眸子,此時就像是一潭沉寂了千年的死水,只有眼珠和眼白。

  「留衣,你怎麼了?」江上帆大叫一聲,手上不自禁的就用力,只聽一聲脆響,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蘇留衣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軟軟垂了下來。

  「啊……」靜月芳糙等人都大叫一聲趕了過來,卻見蘇留衣竟然連疼痛都不知道似的,依然要用那隻手去握掃帚,他大概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隻手突然間就使不上力了?可是他甚至沒有將手舉起來查看一下,只是機械的,一下一下的拼命去握那掃帚。

  「留衣……」一瞬間,江上帆的心仿佛被人生生的撕成了兩半,他看著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的蘇留衣,那張從來都是文雅清秀的面孔上,竟然出現了皺紋,以前就很瘦弱的身子,現在更是如同竹竿一般的存在,他不敢想像,蘇留衣這半年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他不知道吃飯了嗎?只知道在這裡掃台階,一下一下的。

  「王爺,我們也請御醫來給留衣看過,可是他身上沒有毛病,最後幾個御醫都說,他這是心病,心病是最難醫的,一切只能等王爺回來,看看刺激之下,他是否能夠回天。所以這些日子,我們也不敢逆著他,好在他尚知吃飯睡覺,只是每天清晨黃昏,必然來這裡打掃。」

  「他剛進府里,乾的就是這個差事。」冰苑界面輕聲道:「留衣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好像現在的他,就活在那個時候,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都沒辦法分辨了。」

  她搖搖頭:「御醫們都說很難救得回來,但……但王爺既然是他的愛人,總不會就這樣束手無策的,王爺,先帶留衣回去,他的手腕太細,你剛剛又不小心,好像骨折了。」

  如果不是一直以來鍛鍊出的定力和冷靜,江上帆覺得現在的自己大概會昏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滿心欣喜的回來,蘇留衣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明明……明明都暗中練習過好幾遍賠禮道歉的話,想著只要還能回到從前,讓他做什麼都行,但是他卻沒想到,蘇留衣竟然會連聽的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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