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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月芳糙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駭然的神色,只是再想說什麼,卻見前面就已是前廳了,也就是今日的喜堂。

  轎子故意做出從中門而入的樣子,沿著正中的道路來到喜堂前,靜月芳糙見伴在江上帆身邊的冰苑悄悄走過來,兩人忙迎上去,剛要詢問,就聽冰苑道:「事情不對勁,我看見各位王爺臉上都是戲謔的神情。王爺讓我告訴你們,待會兒不論王爺說什麼,你們倆認下就是,不許分辯頂嘴,日後自然好好補償你們。」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靜月和芳糙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見冰苑急道:「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小事,快回去吧,王爺看過來了。」說完就匆匆轉身,回到江上帆身邊。

  靜月和芳糙不得不依言來到轎子兩旁站定,此時江上帆過來踢完轎門,靜月就撩起了帘子,披著蓋頭的蘇留衣慢慢走出來,兩人想到那蓋頭下的臉必然是充滿了憧憬和幸福,忍不住心中就是一陣輕顫。

  蘇留衣慢慢的走向前面不遠處的那個人,他能夠感覺到有許多的視線盯在自己身上。他的心裡充滿了幸福和憧憬,還有一絲恐慌,但是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雙溫柔的眸子,想到那雙眸子此時一定是用溫柔寵溺的目光在看著自己,他就覺得那絲恐慌立刻消失了。

  江上帆嘴角邊噙著微笑,他看到蘇留衣慢慢的走過來,他想到這麼多年憋著的恨終於就要釋放出去。當年對方給自己的背叛,今日自己將十倍百倍的回報給對方,他就覺得心中興奮的幾乎無法控制自己。

  就是這股興奮,將他心中原本有的那一點憐憫和猶疑,還有對未來的擔憂恐懼,全部都遮住了,以至於江上帆根本都沒有發覺到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還隱藏著這些牽掛著的情緒。

  蘇留衣終於走到了江上帆的面前,他顫抖著伸出手,然後一雙溫暖的大手將他的手牽起來,這一刻,他的淚水潸然而下,盡數淹沒在喜帕下的衣襟中。

  「等一等,我怎麼覺得……這雙手有些不對勁兒呢?」冰冷的聲音響起,讓蘇留衣抬起的腳步立刻停在了原地,他的身體忽然就僵硬起來,恐懼排山倒海,幾乎在瞬間就淹沒了他。

  「雲英公主的手,不應該這麼粗糙吧。」冰冷的聲音還在繼續,接著面前的紅色猛然被掀開,陽光刺的蘇留衣一瞬間幾乎睜不開眼。

  兩雙眸子的視線交纏在了一起,蘇留衣的身子顫抖著,他的眼裡充滿了震驚,不敢置信和恐懼的神色。而江上帆的,卻冷酷如冰。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冒充本王的新娘。蘇留衣,莫非你到現在還不死心,以為本王還會念著舊日的感情嗎?你覺得,你憑什麼?」

  江上帆愉快而瘋狂的笑了起來,他冰冷的語調,毫不驚訝的表情,讓所有人瞬間都明白,這是王爺自己製造的一齣戲。

  「這……是……怎麼……回事?阿帆……你……你是不是……在……在戲弄我……」蘇留衣拼命壓制著心裡的恐懼,他的話在風中抖得不成調子。

  「怎麼回事?這不應該問你嗎?」江上帆冷笑一聲:「本王大婚的日子,你穿著這種衣服跑過來幹什麼?難道你以為,搶在雲英公主前面,和本王拜了堂,便可以鵲巢鳩占嗎?蘇留衣,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嗎?只想著榮華富貴攀高枝,連這是死罪都給忘了?」

  蘇留衣的手死死抓著衣襟,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間崩塌了,他拼命的喘著氣,只是定定的看著江上帆,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又一班喧天的鼓樂由遠而近的傳來。江上帆卻是看也不看一眼,對蘇留衣身邊的靜月和芳糙大聲道:「還有你們兩個奴婢,你們的膽子簡直都能吞天了,竟然幫著這個奴才犯下這瞞天過海的大罪,不要命了嗎?」

  芳糙和靜月一齊跪了下來,兩人咬著嘴唇,難受的眼淚都在眼中打轉,卻不敢哭出來。

  「江大哥,我是不是錯過了一齣好戲?」忽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蘇留衣身後傳來,接著一個新嫁娘在媒人的攙扶下來到江上帆身邊。

  蘇留衣看著那個新娘,就見一雙青蔥玉手慢慢抬起,然後將蓋頭掀開,於是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女兒面孔就顯露出來。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刻,在新娘的美麗仍讓所有圍觀的人倒吸了口冷氣。

  「江大哥,這人是誰啊?你不會是瞞著我還要另娶小妾吧?」雲英公主搖著江上帆的胳膊,輕嗔嬌叱之下,仿若流轉過萬種風情。

  「怎麼可能?一切都是這個人自己弄出的鬧劇罷了。」江上帆又冷笑一聲,但心理卻微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蘇留衣到現在竟然還能夠站在那裡。

  「啊,就是你說過的那個人嗎?本來是你最愛最愛的人,可他竟然無恥的背叛了你,明明是他自願和你野合的,卻栽贓給你,說是你強迫了他,就是那個人嗎?」

  雲英公主假裝不解的問,見江上帆點頭,她就用輕蔑的眼神看了蘇留衣一眼,哼了一聲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江大哥你以德報怨,肯留他在這府里討碗飯吃,他竟然還不知感激,更卑鄙的想要從此纏上你,果然是無恥之極啊。」

  如果按照預先排練的情況,江上帆這個時候應該接話了,用最惡毒最輕蔑的語言,給蘇留衣最後一擊,從此後,這根由對方種下的錐心之刺就可以徹底消失,再也不可能影響他的生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忽然平靜下來的蘇留衣,他竟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阿帆,我們不是野合,那時候的我們,還都是愛著對方的。」

  蘇留衣卻忽然開口,他的語氣很輕很淡,輕淡的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他溫柔的看著江上帆,慢慢道:「阿帆,你貶低我沒關係,因為我的確又卑劣又膽小又無恥,但是別貶低你自己,你不知道嗎?你現在是王爺了。」

  江上帆就覺得一口氣都堵住了喉間,上不來也下不去,他的手慢慢握起拳頭,眼睛卻定定的,甚至是帶著一絲兇狠的看著蘇留衣。

  「我早就知道的,這不過是一場夢,一場很美很美的夢。我哪裡還有資格再得到幸福呢?如今,不過是夢醒了。」

  蘇留衣的聲音依然輕淡,然後他慢慢的脫下了外面罩著的大紅喜衫,一邊自言自語道:「夢醒了,天亮了,我也該工作了,我今晚,說不定還會夢見阿帆,夢見我的阿帆。」

  「留衣……」一切都偏離了軌道,江上帆竟然毫無知覺的喊出了蘇留衣的名字,他上前一步,想去拉起蘇留衣的手。

  但蘇留衣卻向後退了一步,他搖搖頭,行了個禮,輕輕道:「我要去幹活了,王爺,你別叫奴才的名字,奴才的名字,只有我的阿帆可以叫。」

  「難道我不是你的阿帆嗎?」江上帆又執拗的上前一步,他目光兇狠的看著蘇留衣:「是不是你也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你也嘗到了這種錐心的痛?你也明白了我孤孤單單走下山,一步一回頭,但直到最後,也沒有看見你的那股淒涼滋味?」

  蘇留衣的眼淚無聲的流下來,他輕聲道:「沒錯,阿帆……他從那日起就走了,就永遠的離開了我,他一步一回頭,他從來都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他騎著馬可以跨過十幾尺的山澗,可是那一天,他被石頭絆了好幾下,我知道,他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就永遠的離開了。」

  江上帆的身子猛然一震,他一步跨上前抓住了蘇留衣的袖子,大吼道:「原來那天你都知道,你在哪裡?你那天躲在哪裡看著我?你為什麼都沒出來?你明明知道我多想見你……」

  蘇留衣看著江上帆,目光中充滿了悲憫,然後他忽然慘笑一聲,輕輕掙脫了江上帆的掌握。慢慢道:「王爺,你不是阿帆,阿帆知道我膽子很小的,阿帆就因為知道我膽子小,所以他會在所有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擋在我的身前。可是阿帆走了,我知道他在我的世界裡消失了。王爺……只是王爺,不是我的阿帆。我的夢醒了,我該去幹活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慢慢的迴轉過身子,一步一步跛著腳往前走。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木然的,從那些或惋惜或嘲諷或無奈或同情的面孔中穿過,漸漸的,越走越遠。

  「江大哥……」

  雲英公主撓了撓頭髮,這是她的習慣動作,但今天因為戴著鳳冠,所以她只撓到了鳳冠上的珠子。

  「好像……和預想中的效果有一點點不一樣啊。」她轉回身子看江上帆:「江大哥,你覺得這樣,你心裡的刺拔去了嗎?」

  江上帆茫然的看著已經沒有人的遠處,在這一刻,他的心痛幾乎要把自己撐裂了,他捂著心口,忽然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喃喃道:「應該……是拔去了吧?不然……不然怎麼會這麼痛?」

  「屁,拔去刺後不是應該一身舒慡的嗎?」龍凜是個直性子,站起來就嚷了一句。

  「這麼大這麼深的刺,剛拔去時肯定會有點痛了,痛過之後就好了。」雲英公主賣弄著自己的小聰明,然後挽住江上帆的胳膊:「好吧,戲演完了,也不用拜堂了,但總得吃飯吧。」

  江上帆點點頭,忽然看見靜月和芳糙還跪在地上,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剛剛向自己慢慢走來的蘇留衣,那時的他,心中一定是充滿了歡喜。卻沒想到,美夢忽然就變成了噩夢。想到這裡,他只覺眼裡酸澀的幾乎要流淚。

  「你們兩個起來吧,冰苑,扶她們回屋去。」江上帆輕聲的命令,他猶豫了一下,本想讓她們去看看蘇留衣此時的情況,然而最終卻還是沒有出口。

  這一頓飯根本就沒吃出什麼滋味,江上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動筷子。龍楚龍錫等人見他這個樣子,也都撇著嘴不說話,吃了點飯就都告辭了。

  很快便到了黃昏時分,那天色黑下來,白日裡高掛的紅燈籠和那些裝飾都已經撤下,王府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江上帆走出屋子,本想散散步,可是天色陰沉的讓他喘不過氣來,心煩意亂之下,只好又回到屋裡。

  偌大的屋中,冰苑和幾個丫鬟或坐或站,有的做著女工,有的在看香囊,看見他進來,就都站起福了一福。

  江上帆沒理會他們,一挑帘子就進了裡屋,然後他整個人都靠在炕上迭起的被子邊,閉上眼睛輕輕揉著眉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身邊有輕輕的腳步聲。心裡不由得一喜,連忙睜眼笑道:「留衣,你去哪兒了?這個時候才回來,外面天都……」

  餘下的話就都堵在了喉間,他看見冰苑端著一個小食盤,愕然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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