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探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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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歡立即去桌子上拿茶壺,倒出來的茶水卻是冷的。

  徐清歡看了一眼宋成暄:「我去換壺熱茶。」

  「涼的就好,」宋成暄抬起眼睛,「拿過來吧!」

  宋成暄現在和方才戎裝歸來時明顯不同,他一雙眼睛雖然依舊清澈而堅毅,卻還是透出幾分的疲倦和虛弱。

  那人前威風凜凜的宋大人,少了冷冰冰的外表,露出些許的頹靡,倒讓他添了些許感性似的。

  徐清歡將茶水拿過去,宋成暄手臂動了動,眉頭立即皺得更深了些。

  「我服侍你喝吧,」徐清歡忙阻止道,「傷口剛剛清理過,不宜多動。」

  不等宋成暄再拒絕,清歡將手裡的茶杯湊到了他嘴邊。

  他兩道幽深的目光看過來,最終啟唇含住了杯沿,她慢慢地傾斜杯身,他的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浮動,顯得有些急促,她儘量配合著他的速度,可畢竟在此之前沒做過這樣的事,有些笨手笨腳,沒有掌握好火候,眼看著一縷水順著他的嘴角淌下來,流過那輪廓分明的下頜,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頸窩裡。

  她頓時愣在那裡,握著帕子的手不知該不該湊過去幫他將水擦掉,這樣一遲疑,水滴就順著他的胸口淌下來,滴在了他胸前的布巾上,水漬暈開,將布巾打濕了。

  徐清歡不禁苦笑,希望宋大人不要因此氣得七竅生煙才好,不過如果下次再做,她一定會做得很好。

  宋成暄望著眼前她那低垂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這樣上下扇動,如同在人心間顫動,略微有些發癢,自從進來之後他還沒仔細端詳她,現在看來似是消瘦了許多,應該是擔憂安義侯的緣故。

  她最擔憂的始終都是安義侯府,也許為人子女自然心中掛念父母。

  思量到這裡,宋成暄準備挪開視線,卻發覺她的目光一直順著他臉向下看去,他一怔不可遏制地思量她在看些什麼。

  很快她似是意識到這樣不妥,耳朵微微有些泛紅,如同那剛剛盛開的桃花。

  宋成暄突然眯起眼睛,顯得有些焦躁,開口道:「再倒一杯水來。」

  他的聲音又傳來。

  徐清歡沒想到,她方才的思量這麼快就有了印證的機會。

  她立即端著一杯水又湊過去,這次果然好多了。

  宋成暄還是一飲而盡,沒有水跡再淌下來,徐清歡不由地鬆了口氣。

  兩杯水下肚或許讓他感覺舒服了一些,他的表情沒有方才那般的焦灼。

  「我用布巾重新給你包紮一下傷口吧,」徐清歡道,「這些日子在衛所給我父親換藥,我也跟醫工學了些。」

  宋成暄再次看向她,她眉宇中滿是焦慮和擔憂。

  這樣的情形,讓他方才悶在胸口的鬱氣一下子散了大半。

  他從中軍大帳里出來,徑直回到這裡,想著她也該來了,卻沒想到她人剛剛到了帳外就被王玉臣攔下,耽擱了好一陣子。

  想必他們是有十分重要的話要說,那王玉臣的膽子真不小,就在他的地方說出那些不知廉恥的話,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用上了苦肉計,然後偏偏欲拒還迎地故意要離開。

  宋成暄沉聲吩咐:「永夜呢,讓永夜進來。」

  徐清歡抬起頭看向宋成暄,只見他目光幽暗,如同暴風雨將至的深夜,這是不想讓她看到傷口嗎?可如今她人在這裡,許多事也就由不得他了。

  她並沒有走,反而去淨了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裹了一半的布巾慢慢拿下來,看她謹慎的模樣,仿佛是在撥蛋殼下那一層薄膜,生怕稍稍一用力就破掉了。

  「你這是救我父親時落下的傷吧!」

  宋成暄淡淡地道:「不是。」

  她抬起眼睛,目光如水般溫柔,仿佛能化解一切:「那為何不請郎中來看,是不是怕薛總兵知曉?」

  宋成暄道:「這點小傷用不著郎中。」

  「小傷還用得著重新清理表面上血肉嗎?而且這傷在胸口,以宋大人的身手不該被傷及身前,那也許是宋大人當時身後有人,不方便躲避,我聽副將說,宋大人將我父親從海中背上來的。

  宋大人要下海救人,身上不能穿著甲冑,所以才會有所損傷,當時直面倭人,為了軍中士氣,也只能隱瞞傷情,甲冑雖然遮擋住了傷口,可戰時不卸甲,海面上又潮濕,加之汗水浸泡,傷口不得休養,才會愈發嚴重,所以必須去除上面腐肉,再行醫治。

  我對這些並不了解,卻也看出蹊蹺,薛總兵見狀必能推斷出來,我知道宋大人不怕薛總兵,但安義侯府當年……宋大人卻這樣對待,薛總兵心中如何能舒坦,難免會更加怨懟。」

  宋成暄道:「只是傷的不重,沒必要大張旗鼓。」

  徐清歡輕輕地將布巾拿開,雖然有所準備卻還是禁不住吸了一口涼氣,眼前是一片血肉模糊,那傷口深陷進去,如同被人用刀子剜下一塊肉來,鮮血仍舊流淌而出,顯然傷及了內里,她怔怔地看著那傷,半晌都沒有說話,等回過神來,便一言不發地將乾淨的布巾重新敷好,用一條條布巾纏繞、固定。

  「還是請郎中來看看,」她抿了抿嘴唇,「萬一再嚴重了可怎麼辦。」

  她整個人垂下頭,少了平日裡的傲氣,眼睛中滿是歉疚,為他包紮時,指尖輕輕碰觸在他身上,一片冰涼。

  徐清歡皺起眉頭:「你好像有些發熱。」

  他皮膚滾燙,就像是燒著了般,她又將掌心貼在他的額頭上,果然已經有些灼手。

  「我去請郎中。」她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卻只感覺到手腕一緊,一隻男人的大手將她牢牢地抓住。

  她轉過頭迎上了宋成暄的眼睛,他的眼底似有波光瀲灩,又仿佛蒙了一層吹不開的霧氣。

  他們力量相差懸殊,只要他不同意,她自然無法走出這裡。

  「我是……擔憂你。」她輕聲解釋。

  「永夜已經去煮藥了,」宋成暄道,「這些年他一直跟隨我左右,治傷也是常有的事。」

  徐清歡目光又落在那傷口之上:「血都沒止住,包紮的也不夠仔細。」可見永夜也只是略通一些皮毛。

  「本來止住了,」宋成暄道,「只不過我方才不小心,又讓傷口崩開了些。」

  方才……是什麼時候。

  莫非宋成暄指的是方才她與王玉臣在外面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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