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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林侍衛,他一樣會把你送到揚州。”明月輝沒好氣地哼唧了一聲。
陳涼真蜷起身子,戳了戳腳上的水泡,眼睛望著那潺潺的流水,“不一樣。”
明月輝:“怎麼不一樣了?”
陳涼真低著小腦袋:“……”
明月輝不耐,三兩步走過去,心情不爽到了極點,“問你話呢,怎麼不一樣了?”
她花了這麼大的心思,就是想擺脫陳涼真,避免袁皇后本來的命運。
到頭來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不說,這個大麻煩還是甩不掉。
“不一樣啊!”陳涼真猛地轉過頭來,那雙眼睛,像盛了一掬河漢水,亮澄澄的,“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變,大家都變得快不認識了。”
“只有殿下沒有變,只有殿下……涼真才可以相信了啊……”她本來還有點激動,說到最後的時候,委委屈屈地,偃了聲音。
也只有殿下,才願意為了涼真擋鞭子,也只有殿下,才在意涼真的性命。這句話陳涼真沒有說,是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明月輝別過頭去,她見不得這種哭哭啼啼的婆娘,她更覺得陳涼真的言語很可笑。
明明她明月輝才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一個。
……
……
“那就跟著吧。”
半響,明月輝冒出了這句話,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如果此刻拋下了陳涼真,失去行走能力的少女根本不能在野外存活。
明月輝告誡自己,不是她心軟,只是聽見那哭聲煩。
樹影漏下的光輝灑在了明月輝年輕而婉麗的容顏上,她扶了扶額頭,望見那天光雲影。
她想,如果陳涼真這一次敢像原遊戲那樣,對她來一套八連騙,她保准第一個把這小丫頭片子送去仙山賣豆乾。
如若陳涼真當真乖乖巧巧不出事,那……那就當給她的親兒子男主積德吧。
明月輝不知道,此時陳涼真正小小心心地、悄悄地回過頭注視著她。
天光散射在她的周圍,樹影婆娑里,她淺石青的長裙熠熠生輝。
周圍鹿鳴呦呦,飛鳥乍驚,那一個淺石青的幽影,就這樣映在了陳涼真心裡。
……
“殿下殿下,您好厲害,居然認得路呢。”陳涼真的小腦袋從馬車上支出來,笑嘻嘻對明月輝撒嬌。
“哼……”明月輝輕嗤了一聲。
這裡跟華國地圖差不多,明月輝父親以前是國家地質隊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練就了一身認路賊強打死不會錯的本領。
其實這本領在大多數時候起到的都是反作用。
比如非常不利於交男朋友。
這就跟她從小就獨立開瓶蓋一個道理。
直男們都喜歡陳涼真這樣的,力氣小、不認路,還喜歡撒嬌的純真小女生。
“殿下,您看這天……”陳涼真打斷了她的思路,擔憂地抬起了腦袋。
明月輝這才發覺,方才還晴空萬里,如今已幾朵濃重的烏雲已飄了過來。
為怕一路流民的騷擾,明月輝特意選了一條人煙稀少的道路。
這條路沿著潁水,怕是直到潁川中途的陽城才會有歇腳的地方了。
“若是打雷,咱們不能在樹林下走,得去找一塊空曠的地域。”明月輝一揮鞭子。
天色若潑墨,幾乎是一炷香的時間,便暗沉得可怕。
“滴答滴答滴答……”米粒大的雨點傾落下來,雨勢漸漸擴大,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明月輝摸了摸棗色馬駒的腦袋,“乖乖,這個天真是苦了你了,先忍忍。”
樹林的邊緣容易落雷,她們還得往前繼續走。
“嗷!!!!”
猛地,一陣破空的長嘯傳來。
那聲音,震得人毛骨悚然。
“哪來的狗在叫?”明月輝故意安慰自己。
“殿下……是狼,是狼嗥啊……”陳涼真老實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明月輝想勒住馬駒,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樹林已走到盡頭,樹蔭紛紛褪去,露出野草蔓蔓的曠野。
視野盡頭,一棵枯枝屹立於茫茫的草野之中。
枯枝下系了一匹醒目的白色駿馬,駿馬身畔不遠,明月輝隱隱可見一個人影。
風如拔山怒,雨如決河傾。
那人硬生生跪在萬千水草之間,仰望無情蒼天,發出令天地黯淡的怒號。
一聲氣凌九霄,一聲驚動風雲。
原來不是狼,是個比孤狼還要可怕的男人。
“殿下,這人……”陳涼真渾身都在發抖,這聲音威壓太過,令人心生恐懼,“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明月輝皺了皺眉,痛苦沒看出來,唱大戲倒是看出來了。
此人一看不是瘋子,就是狂人,著實太過危險了。
“咱們繞道吧,還是別打擾了。”明月輝悄悄說。
下一刻,她被陳涼真無助地拉住了衣袖。
“他倒了。”少女囁嚅。
果真,那男人嚎完一嗓子,直楞楞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