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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四一點兒也不見外,舒適地躺在靠背椅上,還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副墨鏡戴上,享受日光浴。這麼躺了一會兒,他才慢悠悠地說:“網上的照片我都看到了,我說你堂堂傅先生,還跟幾個小輩一起炒作,丟不丟人?”

  “彼此彼此。”傅西棠可沒忘記,這位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可也沒怎麼收斂。

  “嘖,現在的少年郎啊,一個個都喜新厭舊。”

  傅西棠不予置評。

  商四又說:“你現在就打算這樣了?每天弄弄花糙,做做飯,等你那小男朋友回家?”

  傅西棠抿了一口茶,坐姿仍然端正優雅,慢條斯理地說:“吃吃軟飯,也沒什麼不好。”

  商四隔著墨鏡翻了一個白眼,說:“文件又遞到我這兒來了,你真沒興趣來為社會做一點貢獻?”

  “沒有。”傅西棠回答得利落且無情。這些年妖口普查後,妖界勢力大整頓,各方面都要人管。商四作為最大的那個大佬,即便他懶惰成性,許多事情也不是他想躲就能躲的了的。

  傅西棠歸國,被他終於逮著一個可靠的甩鍋對象,可對方一點都不想接他的鍋。

  “四爺您能者多勞,何必推脫呢。”傅西棠說。

  “勞您大爺。”商四恨不得一腳踹死他。

  傅西棠任他發火,自巍然不動。

  兩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妖怪,就這樣在許白的別墅里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拆台。附近電線上的麻雀,隔壁人家的胖橘貓都蹲在圍牆上好奇地看著他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過了很久,商四忽然問:“你那廚子呢?”

  傅西棠:“太平洋。”

  “托他跟九歌問聲好,再不把我讓他買的絲線郵回來,老子拔光他的鳥毛。”

  九歌就是與傅西棠同去崑崙山的那隻鳳凰,這些年一直漂蕩在外,做一個不怎麼合格的國際代購。至於廚子能不能碰到九歌,那商四可不管,反正他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發出最後通牒了,下次見面一定讓那隻死鳥變成禿頭。

  “你就不怕他跟陸知非告狀?”

  “放屁,我怕過嗎?”商四說完,又接了一句:“誰他媽敢告我的狀,老子弄死他。”

  懼內,是一個大佬的優良品德。

  傅西棠喝著茶,忽然想起什麼,問:“聽說城北有一家妖怪經營的夜間菜市場?”

  商四答:“是啊。你那北國專列造好之後,各地的東西開始流通,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吃是生活的最終奧義。人類世界的東西對於妖怪來說雖然也很美味,可只有妖怪才能吃的各類妖果,生長在各種奇絕險地的珍貴食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妖市的興起,幾乎是時代發展必然的產物。

  商四這樣的老饕,和祛黎那樣的已婚醋男,都是那裡的常客。

  “我說你不會也想挎個菜籃子去買菜吧?”商四又問。

  “我不能去?”傅西棠反問。

  商四挑眉看著這位清貴大老爺,說:“你別讓他們給你鋪個紅毯就行。”

  傅西棠對此不予置評。

  商四待了半天,最終被他家陸圓圓一個電話call走了。傅西棠把他送到門口,商四便又回過頭說了一句:“記住四個字,求仁得仁,別太苛求了。”

  “我知道。”傅西棠說。

  於是商四揮揮手,跨上他炫酷的重機,走了。

  傅西棠看著他的背影,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他知道最近的太平有商四的功勞,他敲打過附近的妖怪,免去了傅西棠在整理心情至於還要應付他們的麻煩。

  儘管他們或許都是出於好心,想要來慰問他。

  可傅西棠暫時只想跟許白在一起,每天聽他嘮叨外邊的趣事,偶爾看他撒撒嬌、發發小脾氣,抱著他守望每一個日出,心裡才能平靜得下來。

  晚上許白回到家,照例洗完澡就癱在沙發上,只有那張嘴不停哼哼唧唧召喚“傅先生”,一直叫到傅西棠過去把他的嘴堵住為止。

  許白仿佛把傅西棠的吻當成了自己的藥,不管在外邊有多累,只要回家之後能親親他的傅先生,就會覺得明天又是充滿幹勁的一天——認真工作,包養傅先生。

  吃飯的時候,許白殷勤地給傅西棠夾了一塊牛肉,問:“傅先生,你上次說,你跟四爺還有六爺都是票友,梨園行是你罩著的,是不是啊?”

  傅西棠點頭,“嗯。”

  “那您教教我唄,明天上午我要開始上戲曲課了。”許白仔細翻看過劇本,其實整個劇里需要他唱戲的部分總共加起來不超過五分鐘。可這五分鐘,或許得拍五個小時,訓練時間就更長了,神韻、唱腔、儀態,缺一不可。

  他得練,勤奮刻苦不在話下。但如果身邊有一個外掛,不用白不用。

  “京劇?”傅西棠問。

  “不是,是崑曲《遊園驚夢》。”

  聞言,傅西棠的記憶似乎被觸動了,眼神里露出一絲懷念。許白知道哪些資深票友大多都能唱上幾句,只是不知道傅西棠唱的是什麼劇。

  他正期待著傅先生能一展歌喉,結果傅西棠卻只是笑了笑,說:“改天我帶你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這個改天來得很快,傅西棠只打了一個電話就搞定了。第二天的傍晚,他去訓練場接了許白,吃過飯,就徑直帶人來到了一處隱藏在胡同深處的四合院。

  胡同里,叮鈴叮鈴的自行車鈴聲清脆悅耳,裝修精美的小店坐落其間,古老與新cháo同時綻放著光芒。那家四合院的門口,掛著一個金色的鳥籠,鷯哥單腳站在鳥籠里看著兩位客人,拍拍翅膀,大叫著:“來人啦!來人啦!”

  許白好奇地伸出手指逗了逗它,不一會兒,老舊的木門就被打開,在他身後發出“吱呀”的聲響。

  他回頭,就見一個頭髮花白,但精神、氣質俱佳的高瘦老爺子快步從門口走出來,望著傅西棠滿目激動。

  “傅先生,真的是你啊,傅先生……”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伸出去攙扶傅西棠的手,都有些顫抖。

  傅西棠反過來將他攙住,道:“是我,我回來了。”

  老爺子連連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時,他才瞧見旁邊還有個人,不好意思地朝許白點點頭,而後側身讓到一邊,恭敬有禮地請他們進去。

  走進大門,入目便是一個乾淨整潔的四合院,一盆盆花糙整齊地擺放在院中。井邊的一棵大棗子樹下,還放著一張紅色小矮桌和一把躺椅。

  許白四下打量了一遍,這整個院子,都跟老爺子給人的感覺一樣,乾淨整潔。老爺子也像是特意拾掇過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著一身白色的對襟長衫,很有些文人雅士的風範。

  “坐吧,快坐。”老爺子親自端來了茶水,許白要幫忙,還被他一把按在小凳子上,力道大得許白都沒能站起來。

  還是傅西棠發了話,他才終於消停下來,可手還沒閒著,又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水果糖放在盤子裡,放到兩人面前笑呵呵的讓他們拿來吃。

  許白很捧場地抓了一顆,然後發現這顆糖似乎跟阿煙、爬山虎弟弟手中的是一樣的。可是許白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外面買到過這種糖了,只記得小時候跟媽媽去雜貨店的時候,在櫃檯上看到過裝滿這種小糖果的玻璃罐。

  那大大的玻璃罐裝著的不是糖果,是小孩子們香甜的夢啊。

  “吃啊。”老爺子見許白拿了糖卻不吃,便笑著說:“以前阿煙和北海先生都最喜歡吃糖了,我買了好多呢。”

  聞言,許白打開糖紙把糖含進嘴裡,酸酸甜甜的,還是老味道。

  老爺子姓鄭,今年八十多了,獨居,但是子女也在北京,時不時會過來看看他。

  傅西棠昨天告訴過許白,跟他熟識的其實是鄭老爺子的父親,當時梨園行里的一位名角兒,可惜死得早。鄭老爺子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他離鄉時,鄭老爺子也不過十八歲,第一次登台,給他唱了一曲《遊園驚夢》。

  如今,當年的少年郎已經變成了白髮翁。

  傅西棠卻還是那個傅西棠,任時光流逝,容顏未老。

  鄭老爺子縱然知曉妖怪的秘密,可乍一見到這張臉,仍然恍如夢中。

  那一瞬間,鑼鼓的聲音、高高的戲台、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仿佛再度將他包圍,隔了許久,他也還是沒緩過來。只是心中盈滿了感動,像是夙願得償,一時竟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定了定神,他看向許白,終於覺得他有點面熟。傅西棠昨天在電話里已經對他表明過來意,他便乾脆跟許白聊起唱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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