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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白深吸一口氣,全然忘了自己是個闖入的外來者,將傅北海護在身後。

  傅北海焦急地向天空伸出手,可他卻似一個毫無發力的普通人,完全無能為力。

  許白望著這一幕,心中掠過一個猜測。

  而就在此時,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嘖,怎麼穿到這個時間點來了?”

  許白回頭看,是商四,“四爺,你……”

  “別多話,我要翻頁了。”說罷,商四把手搭在許白肩上。

  金色的字符再次出現在許白眼前,四處翻飛著,模糊了他的視線。待他再次看清四周的景物時,卻見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們就這麼走了嗎?”許白忍不住問。

  “你以為那個時候的傅西棠,是你能招惹的嗎?”商四反問。

  說罷,看著許白止不住擔憂的神色,商四又輕笑一聲,說:“放心吧,除了本大爺,沒有幾個妖能奈何得了你傅先生,他好端端地活到了現在不是嗎?況且,那只是書中的世界罷了。”

  書中的,只是一個鏡像世界,與真實的世界互不干擾。

  許白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擔心傅西棠的心情,卻是不能輕易壓下的。

  忽然,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警報聲一短一長,不停地響著。

  許白霍然抬頭向四周望去,起初還沒見到什麼異象,等了一會兒,便有無數的人從四面八方跑來。有學生,也有平頭老百姓。

  此時他與商四站在郊外,商四望著前方的一條公路,說:“沿著那條公路走,就是西南聯大。”

  許白這才明了,他們這是到雲南來了。

  不一會兒,轟炸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跑警報一說,汪曾祺先生曾在《生活,是很好玩的》一書中提到過,寫了許多他在西南聯大時的見聞,描寫得很詳細。裡面還有很多生活趣事,各省的吃食,各處的花,很有意思的一本書,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33章 歸來

  許白在無數跑警報的人群里,看到了北海先生。此時的他還是年輕時的模樣,頂著一張與傅先生一模一樣的臉,穿著樸素的灰藍長衫,抱著一堆書,跟廣大學子一樣跑得氣喘吁吁。

  飛機在城中轟炸,他們在郊外逃命。

  許白掃過每一個人的表情,接觸到他們深邃的眼眸,聽著那不絕於耳的轟炸聲,頭皮發麻。

  這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不曾想像過的。

  轟炸的聲音不斷在許白耳邊放大,儘管是在城外,許白仍然感覺到一絲緊迫,仿佛死亡緊隨其後。

  “走吧,我帶你去城裡看看。”說罷,商四再次搭上許白的肩膀,轉瞬間便帶他到了城裡。

  這之後的記憶,許白有點不願回想。總之他被商四帶離書中時,背上都滲出了冷汗。睜大的雙眼終於緩緩閉上時,一股酸澀讓他差點掉下眼淚來。

  轟炸捲起的煙塵,和躲在郊外的土洞裡,仍不忘作詩的年輕人的臉,時刻交替著在他腦海中顯現,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這時,陸知非遞過來一杯溫熱茶水。

  許白愣了愣,接過來猛喝了一口。待感覺到直入肺腑間的那絲暖意,才好像回到了現實世界。

  “謝謝。”許白謝過,隨後他便告辭離去——他需要回去好好整理整理心情,好為明天做準備。

  回到家裡躺在床上,許白把葫蘆娃交給將軍和爬山虎照料,自己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裡。打開手機,傅先生還是沒有給他回信,他便直接道了聲謝,而後將手機放進抽屜里。

  整整一個晚上,許白沒有從書房裡出來。等到第二天姜生遲遲沒在片場見到他,來隔壁找他的時候,書房裡才有了一絲動靜。

  爬山虎弟弟飛快地給姜生開了門,姜生忙不迭衝進去,就見房內一片狼籍。無數的書散亂地落在地上,而許白獨自一人坐在書架前。他看起來很頹廢,垂著頭,頭髮亂糟糟的,赤著腳,衣服也像是昨天的沒有換過。

  他的手裡還握著一隻鋼筆,而在他的手邊,是無數稿紙。那些稿紙有的空白,有的寫滿了字,有的畫滿了線條,雜亂無章。

  “許哥!”姜生嚇死了,也擔心死了,連忙奔過去想把許白扶起來。可他剛一動,許白便忽然抬頭斷喝,“別動!”

  姜生頓時僵住,保持著抬腳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許白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眼底一片青黑,微蹙著眉,看起來憔悴不堪。可是他的眼睛卻很亮,就像是終於在無邊的大海上望見了燈塔的水手。

  他深吸一口氣,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站起來,用相對溫和的語氣說:“這些東西都別動,等我拍完戲回來自己整理好了。”

  “嗯嗯!”姜生連忙點頭,而後略帶遲疑地問:“那許哥……我、我能動了嗎?”

  許白看著他金雞獨立的姿勢,扶額,“動動動,我還動次打次呢,快回片場去。”

  朱子毅給他招助理的時候,是不是漏掉了智商這一項?

  兩人趕去片場,原本姜生還問許白要不要吃點東西、洗把臉,都被許白拒絕了。東西越吃越餓,形象越頹廢越好,也省得撲那麼多粉不是?

  況且,他們已經遲到了。

  “姚導!抱歉,我來晚了。”許白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歉然地笑笑。

  姚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透著一絲驚喜。他不知道許白怎麼一晚上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可這對他來說是好事,於是他趕緊讓小莫姐幫許白做妝容上最後的修飾,好狀態可遇不可求。

  許白卻沒急著去化妝,而是把他從書房裡帶出來的那一疊稿紙遞給姚章看,並在一旁小聲解釋。

  姚章起初還蹙著眉,後來越聽越覺得有意思,兩人逐漸討論起來,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有了定論。

  他們要稍稍改一下劇本,嚴格來說,是改一下男主角煎熬、掙扎的表現形式。

  原來的情節里,許白在最初的爆發過後,只是坐在一片狼藉的書房中,陷入自我掙扎。可許白昨晚想了一夜,也掙扎了一夜,最終琢磨出一個更好的方法來。

  沈青書雖說是個生在亂石中,有信仰的讀書人。可他畢竟年輕,在遭遇那樣的打擊後,想要在一個晚上那麼短的時間裡完全蛻變,最終走向結局,是很困難的。

  許白在傅西棠的某本藏書上看到了兩個字——慎獨。

  一個人,哪怕是心智再堅定者,獨處時最容易想差,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沈青書需要一塊浮木,需要一盞明燈,在關鍵時刻拉他一把,將他指引向正確的方向。

  如此想著的時候,許白的腦海中浮現的是北海先生提起他那些奇思妙想時,光彩照人的臉。

  於是,正式開拍時,許白一改之前枯坐的姿態,改成了跪坐。

  姚章全神貫注地盯著機器畫面里的許白,不,現在應該說是沈青書。他跪坐在一片狼籍的書房裡,雙肩垮下,整個人仿佛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掙扎中,無法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他動了。

  他如同忽然瞧見泉水的沙漠中的旅人,撲向掉在書桌旁的鋼筆,緊緊地攥著它,雙眼微紅。他微微喘著氣,雙目無神地四處搜羅著,而後終於在書房一角看到了散亂的純白稿紙。

  他站起來踉蹌著走向稿紙,抓著稿紙,他就開始書寫。

  不停地寫、不停地寫,急促的、不安的,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失去手中的筆、手中的紙,包括他所有的信仰和堅持。

  他將他心中所有的詩篇寫出來,一筆一畫,用那一個個墨色的字,寫出他的焦慮,表達他的無助。

  他寫了許多毫無意義的字。

  畫了許多雜亂無章的線條。

  一滴滴眼淚從他的眼眶裡落下,打濕了他的稿紙,將墨色暈染。他緊緊地攥住那張紙,緊咬著牙,“唰——”的一聲,筆尖透紙而過,劃拉出一道長長的黑色線條。

  線條是昂揚向上的。

  夜風從窗戶里吹來,吹起滿地稿紙,紛紛揚揚。

  “好!”姚章激動地站起來,連準備的琅琊榜都沒用上,“就按這個感覺,再來補拍一點鏡頭!快快快都動起來!”

  聞言,許白卻沒有動。他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走出來。

  姚章趁熱打鐵,又補拍了幾個鏡頭,還有他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也讓許白一併拍過。一群人折騰了大半天,終於把這段最難的戲份給過了。

  姚章很開心,大手一揮,宣布今天許白可以提早收工。

  姜生送許白回到隔壁,見到許白仿佛仍然沉浸在戲中的模樣,便一個箭步衝到電視機前,播到了農業頻道。

  他相信感受一下農民伯伯豐收的喜悅後,許白就自然而然會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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