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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珏這一次在一側牆壁邊的八寶閣里取出一個廣口的暗紅瓷瓶,他將裡面白色的藥沫倒進水中,才將杯子遞給沈卻。

  沈卻皺了皺眉,不大高興地說:“我就是想喝點水,又要餵我吃藥……”

  “沒有別的味道,和清水是一樣的。”戚珏笑道。

  沈卻嘗試著抿了一口,嘗了嘗杯子裡的水的確是沒有別的怪味兒,才大口將杯子裡的水都喝了。

  “喝飽了!”沈卻眯著笑眼,將空了的水杯遞給戚珏。

  戚珏將水杯放在床頭的高腳桌上,然後脫了鞋子,到床上擁著沈卻。他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和銀儀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了。”

  沈卻趴在戚珏的胸口,想了想,說道:“那些守衛覺得我和銀儀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根本沒有想過我們兩個會溜走,所以我們兩個逃出去特別簡單。”

  “至於那個太后賜給二殿下的雕鳳玉鐲,其實是半年前二殿下身邊的一個小妾偷了拿去當鋪給當了。而那家當鋪恰巧就是咱們沉蕭府的分鋪。當時王尺覺得蹊蹺,就將這玉鐲的來歷查了一番,然後將鐲子留了下來。”

  “至於那些書信,”沈卻笑得眯起眼睛,“模仿別人筆跡可都是跟先生學的呢。”

  戚珏有些無奈地輕拍了一下沈卻的後背,說道:“你和銀儀有什麼打算也不事先與我說一聲,竟自作主張,也不怕捅了簍子。”

  沈卻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我哪回給你捅婁子?再說了就算真的捅婁子了也有先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嘛。”

  沈卻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已經合上了眼睛。

  “又困了?”戚珏捏了捏沈卻的臉頰,“不吃東西了?連澡都沒洗。”

  “先睡一會兒嘛,一會兒就起來……”沈卻挽著戚珏的胳膊糯糯地撒嬌。

  戚珏略感無奈,沈卻自從有了身孕以後一日比一日嗜睡,她現在口中說的是先睡一會兒,可戚珏知道等她醒過來一定是明天了。

  過了一會兒,沈卻用一種困頓的聲音說:“先生,這次我也幫到你了對不對?”

  “對。”戚珏側了側身子,凝眸望著沈卻合著眼睛的睡顏。

  沈卻笑了笑,呢喃著:“這次陛下一定不會放過二殿……”

  話還沒有說完,沈卻呼吸綿長,已經含著笑意入了眠。

  戚珏動作輕柔地吻了吻沈卻的額角,仿若珍寶的將她擁著。

  這一次,戚王縱使再偏心也不能在那麼多大臣的眼皮底下包庇戚玡,將他打入天牢其實是無奈之舉。但是在戚王心目中,恐怕戚玡也是很有可能被立為儲君的人選,所以這次戚玡未必就會真的被處死或者受到其他嚴厲的責罰。

  只不過,人已經到了天牢,就算戚王有心包庇,這一次戚珏都不會讓他活著出來。

  入了夜,沈卻睡得很熟。

  戚珏輕聲喚了她幾遍也沒有吵醒她,戚珏這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見沈卻還在熟睡,沒有驚了她,戚珏緩步踏出了沉蕭府。

  天牢里,戚玡一夜未眠,他怎麼都不會想到一日之間就從雲端跌入泥里。

  這一定是個陰謀。

  這些年,他一次又一次招惹戚珏,無論是言語侮辱還是派人刺殺,戚珏的反應都是淡淡的,只是一味的防禦,並沒有顯露出陰森的爪牙。

  戚玡就以為戚珏永遠都會這個樣子。

  沒錯,抓了沈卻和銀儀,戚玡是懷了能夠殺死戚珏最好,殺不死氣他一番也好的心思。

  可是他怎麼都不會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模樣。

  這是戚珏的第一次反擊,但是卻讓戚玡喘不過氣來。

  還好薛皇后派人安慰他,告訴他先在牢中委屈幾日,過幾日等事情慢慢壓下去了,一定將他接出去。

  想到這裡,戚玡略微鬆了口氣。

  天牢的門被打開,戚玡抬起頭盯著來人。

  戚玡認識為首的兩個人——弦和刃。

  都是戚珏手下最為兇殘狠戾的人。

  戚玡心裡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站起來緊緊盯著從弦和刃身後走過來的男人。男人整個人藏在一件寬大的袍子裡,斗笠遮住了他的頭臉。可是戚玡還是知道這個人就是戚珏!

  戚珏緩緩抬頭,涼薄地說:“二皇兄強占弟媳,事發之後悔不當初,深感無顏見人,於獄中自盡身亡。”

  戚珏飄忽淡然的聲音聽在戚玡的耳中只覺得是一聲又一聲催命的詛咒。

  “你!你究竟想做什麼!”戚玡在向後退。

  “一直不曾理會你的刁難只不過是從未把你看在眼裡,”戚珏冷冷地看著渾身發抖的戚玡,“可是你不該動她。”

  戚珏向後退了一步,冷聲說道:“動手吧。”

  戚玡想要逃,然而刃輕易抓住他的一雙手腕,扣在他的身後。

  “上吊、割脈、撞死,殿下您可以自己選一種。”刃陰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冰冷的毒蛇遊走在他的後背,順著他的脖子游上他的耳朵,又從他的耳朵鑽進了他的腦子裡。

  戚玡被嚇得驚出一身冷汗,他想要高聲呼救,然而第一個音還沒有發出來,他的口鼻已經被刃捂住。

  刃拉著戚玡的身體,幾乎是瞬間發力,將他朝著生了青苔的牆壁砸了過去。

  頓時,鮮血四濺。

  戚玡的身體趴在地上不住抽搐,他的頭頂被砸得幾乎凹進去,鮮血汩汩地湧出來。

  刃走過去,抓著他的脖子,又一次將他的頭撞向牆壁。

  戚玡的眼珠子都快要迸裂出來,然而他的目光還是逐漸呆滯,呼吸已經沒了。

  確定他真的咽了氣以後,刃伸手將他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然後抓著他的手指蘸著地上滾熱的鮮血,在地上寫下一個“悔”字。

  戚珏冷漠地轉身向外走,眼中毫無波瀾。

  戚珏回到沉蕭府的時候,天際漆黑一片,黎明之前最為黑暗的時光。

  他解了外衣走到床榻邊,沈卻身上的被子已經被踢了開,她蹙著眉,白皙的小手朝著身旁抓了抓,略有不安。

  戚珏握了她的指尖,將她擁在懷裡。

  “在,我在這裡呢。”戚珏在沈卻的耳邊輕聲說道。

  沈卻蹙起的眉心一點一點舒展開,她窩在戚珏懷裡,重入香夢。

  戚珏拉了被子,將兩個人的身子蓋好,然後側目凝神,仔仔細細凝望著她,恨不得把小姑娘臉上每一根絨毛都印在眼裡,記在心上。

  第二日一早,戚玡畏罪自殺的屍體在天牢中被發現。

  薛皇后幾次哭得昏過去,最後口不擇言,喊著冤情與報仇。

  戚王正是煩躁異常時,最後被惹怒直接派人將跪在殿外的薛皇后抬了回去,並禁了足。

  戚王沉思許久,最後招戚珏進宮。

  戚珏本以為他要詢問關於戚玡的事情,卻沒想到戚王隻字不提,而是指了指案頭堆積成山的奏摺,讓戚珏幫著批閱。

  戚珏略驚訝地望著他。

  “怎麼?不會?照著我批過的模板批就行。”戚王看他一眼,說道。

  戚珏默了默,走到長案旁,翻開一本本奏摺,開始批閱。

  戚珏將堆積的奏摺批閱了大半時,不經意間抬頭,發現戚王倚靠在龍椅上,雙目微合,已經睡著了。他鬢角添了幾絲白髮,不知道是不是年紀漸長的緣故,這般熱的天氣,他的身上也披了件貂衣遮風禦寒。

  先帝駕崩那一夜,戚珏心裡有太多的掙扎與猶豫。他不確定到底要不要救下前世時必死的父親。那一夜的大雨澆在他心裡,幼時,戚王將他扛著肩頭的一幕總在雨簾中一次次浮現。

  也就是幼年唯一的溫情,最終讓戚珏還是救下了他,甚至動用隱衛之力血洗宮中祝他奪了天下。

  然而,在他冊立戚珏為太子之時,戚珏就知道他的這個父皇已經對他動了殺意。

  戚珏垂眸,翻開另外一本奏摺批閱。

  不遠處閉目小憩的戚王睜開眼睛,審視地望著戚珏。如果他不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如果他長得不是那麼像那個女人該有多好。

  戚王目光漸沉。

  第95章雙生

  沉蕭府里,一陣清慡的風吹過,將沈卻身上松松垮垮的雲霧煙羅裙貼在了她的身上。沈卻微微鼓起的小腹就顯露了出來。

  沈卻眉頭皺了起來,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將襦裙拉了一下,讓它不會緊貼著她的身子。這樣瞧著,就瞧不出她懷了身孕的模樣。

  沈卻抬眼,有些不高興地看著坐在檐下隨手摘了兩片葉子瞎吹的戚珏。

  戚珏輕笑,他站起身,朝著沈卻走了過去。

  “這才四個月,怎麼就這麼明顯了呢?”沈卻低著頭瞅著自己的肚子,確保沒風吹來的時候顯不出來。

  戚珏一手扶著她的腰背,一手輕輕拉著她的手,領著她往花廳里走去。

  他說:“你這一胎很有可能是雙生子。”

  “真的?”沈卻停下腳步望著戚珏。

  “月份還太小,並不能十分確定,不過大抵是錯不了。”戚珏笑道。

  沈卻隨著戚珏繼續往前走,她側首望著戚珏,問道:“先生,是兩個男孩還是兩個女孩?還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那是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還是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呢?”

  戚珏揉了揉沈卻的頭,失笑道:“這哪裡可能知道。”

  沈卻就低下頭,瞅著自己的小腹,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嘟囔著:“什麼都摸不出來。”

  “才四個月,不急。”戚珏將沈卻扶到長椅上坐下,將早就準備好的藥粥遞給她。

  “一大早上就起來忙活,是不是餓了?放在這兒涼了許久,現在不熱了,是溫的。嘗嘗看這道藥粥的味道是不是比昨日要好一些。”戚珏說道。

  “先生給熬的粥,每一種都可好吃!”沈卻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灶,知道又是戚珏親手給她熬的。她歡喜地將碗接過來,大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雲姐姐和殷二哥哥要大婚了,我可得好好選賀禮。”

  戚珏蹙眉,道:“說過你多少次,不許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

  沈卻將嘴裡的藥粥吃下,才說:“我也就只在先生面前才這樣嘛,和外人在一塊兒的時候才不會這樣呢。”

  戚珏略略無奈地說:“又不是說這樣難看,而是容易嗆著。”

  沈卻低著頭,又吃了一大口藥粥,小聲嘟囔著:“反正我這麼多年也沒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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