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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休這才略略放心看向沈卻,他斟酌了用詞,小心翼翼地問:“戚珏他有沒有打過你?”

  沈卻想了想,前些年她犯了錯誤的時候,戚珏是打過她的手板的,所以她點了點頭。

  “他果真打你了!那個混蛋!”沈休的眼睛猛地瞪大,又問:“晚上,你們睡在一塊嗎?”

  “是呀。”沈卻點頭。

  “那他昨天是不是把你弄哭了?”沈休不死心地又問。

  沈卻想了想,她的確是哭過了,原本以為先生不管她了,她便哭了。後面知曉自己嫁的正是先生,她又高興地哭了。於是她又點了點頭。

  沈休的臉色難看得像被人抽過,他把腿就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就知道那瞎子不是個好東西!我去宰了他!”“哥哥,哥哥!你別去!”沈卻急忙拉住他,可她的力氣哪裡比得上沈休。沈休掙脫了沈卻拉著他的手,幾步就走遠了。

  沈卻瞧著沈休走遠的背影,忽得跌坐在地上,並且呼痛:“哎呀,好痛啊!”

  沈休腳步一頓,他回頭一看沈卻摔倒了,急忙衝過來,將她扶起來。嘴裡還忙說著:“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該那麼凶,有沒有摔著?疼不疼?”

  沈休向來嗓音粗里粗氣,最近和沈卻說話的時候總是會放緩了聲音。剛開始的時候那聲音聽著還十分怪異,如今倒是越來越順耳了。

  沈卻站起來,不動聲色地拉住沈休的衣角,然後說:“哥哥,我過得很好,先生沒有欺負我。是我犯了錯的時候,他才會打我手板。上一次打我手板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前了。哥哥你犯了錯,書院的先生也會打你手板對不對?”

  “啊?你說他打你,是打你手板?”沈休有點懵。

  “是呀!”

  “那你為什麼哭?”沈休又問。

  “我以為先生不管我了,任由我嫁給劉元志,所以我就哭了呀。後來曉得是嫁給了先生,我高興得很!”

  沈休仔仔細細瞧著沈卻的臉色,又順著她白皙的領口往裡看,想知道她衣裳下面是不是有傷。

  媽的,他要是姑娘多好,就能把她扒光檢查了!

  “哥哥?”沈卻輕輕搖著沈休的衣角,說:“先生對我很好,可以離開沈家過來這裡住,阿卻歡喜得很。”

  沈休眼色一黯,一想到家裡那些人,他就心裡憋氣。

  “所以哥哥,你不要再對先生有意見好不好嘛?”沈卻又繼續哀求。

  沈休立刻反駁:“不是我對他有意見,是現在外頭都在傳他的壞話!”

  沈卻不高興地蹙了眉,問:“外面那些人到底在說先生什麼壞話?”

  沈休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外面的人都說戚珏不喜歡女人,就喜歡你這麼大的孩子,然後會打你!把你綁起來,還要用鞭子抽你!會讓你哭著求饒,讓你說讓他高興的話!還會……”

  沈卻猛地將沈休推開,她睜大眼睛瞪著沈休,怒氣沖沖地說:“哥哥,這些都不是真的!先生才不是這樣的人!”

  “那他幹嘛花了這麼大心思娶你啊?”沈休想也沒想地反駁。

  他說完好半天都沒聽見沈卻的反應,他抬眼就看,就瞧見沈卻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委屈的不得了。

  “阿卻,阿卻,你這是怎麼了!”沈休急著問。

  “都是我不好,先生為了救我才娶了我的!結果還得他得了不好的名聲,都是因為我!”沈卻聲音聽著平靜,可是清澈的眼淚已經淌了下來。

  “我、我去把那六個女人追回來!”

  第36章恐懼

  “你知道一千兩能做什麼嗎?夠她們嫁個十次八次的嫁妝了。”過後沈卻悄悄去問魚童能不能把那六個小妾追回來的時候,魚童就是這麼跟她說的。

  沈卻呆呆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後只好跑去廚房給戚珏燒了一桌子菜。飯桌上又討好似地拼命給戚珏夾菜。

  她仔仔細細想過了,先生是為了救她才會被外人說三道四的,那她應該對先生更好一些才行!

  一早上,沈卻睡得正香就被戚珏撈了起來,又被他抱在懷裡稀里糊塗地餵了早飯。

  今日是成婚第三日,也是歸寧的日子。

  沈卻強打起精神,可是坐在馬車裡的時候仍舊是昏昏欲睡。戚珏無奈,只好將她圈在懷裡,以胳為枕,讓她再小睡一覺。

  沈卻表示也很無奈,之前在沈家的時候她每日都起得很早。可是一在沉蕭府,就睡得香甜。或者說,知曉戚珏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可以睡得安心。

  等沈卻睡醒了,她朝著小窗往外一瞧,就瞧見馬車正好到了熙棠街。

  “我這一覺睡得剛剛好!”沈卻朝著戚珏邀功似的笑起來。

  “是,剛剛好。”戚珏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臂。

  “先生,一會兒進了沈家要說什麼做什麼呢?唔,是不是還會遇見沈緋、沈琉?”沈卻伸出手抓住戚珏那隻發麻的手臂,有些擔憂地問。瞧著沈卻的模樣,哪有一丁點新婦第一次回娘家的欣喜,倒像是硬著頭皮的差事。

  戚珏發麻的手臂被她這一抓,難受得要命。戚珏強忍著推開她的衝動,安慰地說:“就是回去吃一頓飯,吃完了咱們就回家。”

  回家?

  這個詞兒可真好聽。

  “好!”沈卻彎了彎眉眼,甜甜笑開。

  看著沈卻開心地笑起來,戚珏的嘴角也不由跟著掛了絲笑意,連手臂的麻痛感都忽略了。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你坐的馬車早就到了,現在我都回家有一陣子了,你怎麼才下來?”沈琉問。

  沈卻這才知道自己在馬車上睡遲了好一會兒,是戚珏沒有叫醒她。沈卻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起得太早了,就在車上睡了一會兒。”

  沈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沈緋安安靜靜地坐著,一直沒有說話。她臉上塗了很厚的脂米分,掩蓋了真實的臉色。

  何氏在她們剛回來的時候問了兩句,就靜靜坐在上首不怎麼說話了。

  幾個姨娘都在角落坐著,瞧著氣氛不大對,也都逕自坐著,不言不語的。沈薇和沈寧坐得稍遠一些,兩個人靜悄悄地玩著翻繩。

  蘇媽媽忙使眼色,讓下人又端上來些新鮮的瓜果小食。

  “夫人?”蘇媽媽悄悄扯了一下何氏的衣角。

  何氏從思緒中反應過來,她的目光就落在三個剛剛出嫁的姑娘身上。沈緋靜靜坐在那裡,何氏隔得遠並不曉得她塗了很厚的脂米分,只覺得她氣色還是不錯的。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不怎麼樣。何氏知道這個掛在自己名下的庶女最是傲氣,此時緊緊抿著唇的模樣,一定是在夫家受了極大的委屈。

  何氏的目光又落到沈琉身上,這孩子過幾日才滿十五歲,此時瞧著仍舊是稚氣未脫的模樣,眉目之間有一股子英氣。這一點可並不像沈仁,倒是有些像早已故去的沈老爺。

  最後,何氏的目光終於落在沈卻的身上。她的眉頭就蹙起來。

  按理說,女兒家出嫁那一日盤起了發,就是要盤一輩子的,再也不能做回女兒家的打扮。可是沈卻仍舊裝扮成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模樣。

  何氏的臉上勉強堆了笑,假裝是一個慈母一樣依次詢問三個女兒在夫家如何了,又是叮囑了一大通為妻之道。

  三個女兒乖巧地聽了,瞧著倒像是母慈女孝的模樣。只是這時間有點難熬了,十分漫長。

  白姨娘站起來,小聲說:“夫人,我給阿緋準備了的幾件小首飾忘記給她了,我想……”

  “去吧。”何氏擺擺手,打發了她們這對母女。

  沈琉也站起來,說:“臨出嫁之前,花廳里那株新移植的芍藥正要開,也不知道現在開了沒有。女兒想過去瞧瞧。”

  何氏點點頭,道:“去吧,若喜歡,等下回去的時候一併抱回去。”

  “謝母親。”沈琉彎了彎膝,她又看了沈卻一眼,對她說:“三妹,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我正巧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好呀!”沈卻站起來挽著沈琉的手,她曉得這是沈琉故意拉她一塊走。

  沈琉把沈卻果真拉到花廳里,神秘兮兮地問:“我有件事情要問你,你可得說實話。”

  “什麼事兒呀?”沈卻問。

  沈琉板著臉問:“你和妹夫有沒有圓房?”

  沈卻眨了下眼,問:“什麼是圓房?”

  沈琉明顯鬆了口氣,她說:“我可告訴你,嫁了人就靠不上娘家了,凡事得靠自己。該拒絕的時候要拒絕,保護好你自己。”

  她想了想,好像就算沈卻沒嫁人也靠不上沈家的樣子……

  沈卻點了點頭,糯糯地說:“曉得了,謝謝二姐姐。”

  沈琉隨意點了下頭,她轉過頭望著開得正艷的淺紅色芍藥花,隨手就撕了一片花瓣下來。她從來不喜歡女兒家的玩意兒,這些花花糙糙也沒什麼興趣。她又轉過頭對沈卻說:“不過畢竟是嫁了,有些事早晚得面對。到時候……別怕,聽妹夫的就成。”

  說到這兒的時候沈琉的臉上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cháo紅。這話說完她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閒的沒事幹了。才會覺得沒人會提點這個過早出嫁的妹妹。

  其實她自己也沒有和慕容易圓房,那小子居然嫌棄她小,想想就氣人!

  “好好好,都聽二姐的。”沈卻望著那盆被扯得亂七八糟的淺紅芍藥一陣心疼。

  沈琉就收了手,不耐煩地說:“一盆破芍藥而已,你喜歡你抱走吧!”

  沈卻望著那盆可憐的芍藥嘆了口氣,她心想沈琉居然認識這盆是芍藥也是實在不容易。

  估摸快要用膳的時辰了,沈卻和沈琉就一起往回走。

  穿過爬滿花藤的灰白月門,就是一條花糙簇擁的長廊,不時有嬌妍的花兒從漆紅的圍木間探進來,讓整個長廊芳香四溢。

  走在這條被花色暈染了光華的長廊上,沈卻忽然想起第一次回家的場景。

  其實很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可是仍舊記得那一日走在這條花藤長廊里的忐忑。她因為擔心身上塗著的藥膏熏了人而七年來第一次沒有塗藥。她又擔心手背上的疤痕醜陋嚇人,故意挑了袖子很長的衣裳,小心將手背遮了,只露個指尖。

  然而,她連母親的面都沒見到。

  沈卻狠狠吸了吸鼻子,將周身濃郁的花香吸進身子裡。身上的落寞逐漸淡去,她微微挺起胸脯,臉上一點點攀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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