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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屋子裡似乎在一瞬間亂了起來。

  然而這種熱鬧,完全沒有擾了沈卻心裡的寧靜。她靜靜站在那裡,任由別人用大紅的紅蓋頭遮了臉,然後扶著她走出主屋。

  她聽見陌生的、熟悉的聲音不停地道喜,她聽見不絕於耳的鞭炮聲,鼻息間都是爆竹炸開過後的味道。

  她穿著戚珏給她準備的嫁衣,頂著戚珏給她綰起的髮髻,一步步朝著花轎走去,心裡一下下默數:一、二、三、四、五……

  也不知道要數到多少的時候,她的先生才會帶她走。

  而這個時候,沈休正拉著殷奪躲在一處廢棄的小木屋裡,對著一個蒙著眼,渾身捆綁的男人拳打腳踢。

  殷二將沈休拉出去,低聲說:“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啊?他可畢竟是你妹夫!將來知道是你擒了他胖揍一頓,他能對你妹妹好嗎?”

  沈休瞪了他一眼,說:“是誰說要幫我妹子出氣的?後悔了?”

  “你可別瞪我!你那妹子瞧著就乖巧漂亮,整個鄂南城沒見過這麼可心的姑娘家。我說了和你一起收拾劉大一頓,怎麼可能後悔!”

  沈卻忽然抬眼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殷二。

  殷二被他盯得頭皮發毛,他撓了撓頭,問:“你這麼看我幹嘛啊?”

  “要不然這樣吧!”沈休抓住殷奪的肩膀,說:“你不是說我那妹子可心嗎?等過幾年,你娶她成不成?”

  “啊?”殷奪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啊什麼啊!”沈休一輩子拍在殷奪的腦門,“怎麼著,嫌棄我家妹子嫁過?我告訴你!不管我那妹子嫁沒嫁過別人,你能娶她都是你小子的福氣!”

  殷奪認真想了想,說:“你想你妹妹以後跟劉大合離?我的天,這還沒成親呢,咋都想到合離了?”

  沈休怒氣沖沖地說:“你懂什麼啊!我爹要把沈卻嫁給劉大,我暫時沒辦法阻止。可是再過三五年我長大了,長兄為父!我就可以替阿卻做主了!到時候我就把她接回家!你就說吧!到時候你願不願意娶他!說!”

  看著沈休那雙像要吃人的眼睛,殷奪只好說:“好好好,我娶,我娶!”

  殷奪覺得這事著實有點荒唐,可是他自小和沈休一起長大,兩個人的確做了太多荒唐的事兒。

  他腦中又不由浮現沈卻的模樣,那一日她舞劍的身影就像一隻蝴蝶一樣翩翩落在他心口。翅膀忽閃忽閃的,抖下一層麟米分。麟米分落在他的心上,痒痒的。

  第30章大婚

  沈卻坐在花轎里,腰杆挺得筆直,然而緊緊攥著帕子的手,出賣了她的緊張。

  她盼著這條路永無盡頭。

  如果先生來不及救她怎麼辦?如果先生有事耽擱了怎麼辦?先生……先生他不是要娶沈緋嗎?那、那他要怎麼救自己?

  一想到今日不僅是自己大婚的日子,也是戚珏迎娶沈緋的日子,沈卻就不由自主揉捏著手背上的疤痕。這是她小時候的習慣了,十分緊張害怕的時候就會將右手手背上的疤痕搓得發紅髮紫。後來戚珏打了她幾次手板,才將她這個毛病改了回來。

  沈卻從小就沒有懷疑過戚珏的話,可是坐在大紅的花轎里,她第一次有了十分強烈的不安——她的先生真的會來救她嗎?

  如果先生不出現呢?或者出現晚了嗎?沈卻開始細細回憶劉大的樣子……

  沈卻緊緊抿著唇,一想到要嫁給那樣一個人就想把早上吃下的東西全部吐出來!雖然她還不懂成婚究竟是什麼,可她已經懂了嫁給一個人就是要日日夜夜的相伴。

  “日日夜夜的相伴……”沈卻呢喃了一聲,她不禁想如果能夜夜日日陪在先生身邊該有多好……

  香爐宴上,殷爭和蔣佳茗相互依偎的模樣又一次衝進沈卻腦海里。她使勁兒搖了搖頭,她知道等下腦子裡又要胡思亂想的了。她才不要想像先生和沈緋手牽手的樣子!

  可是……

  過了今天,先生就真的成了自己的姐夫了吧?

  沈卻眨了下眼,然後將眉眼一點點低下去,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像受了驚的蝶翅。她慢慢將頭偏到一側,倚靠在轎子上,大紅蓋頭下的眼睛空洞無神。

  忽然厭煩死了這種大紅色,沈卻猛地伸出手將遮著臉的紅蓋頭扯下來。然而整個花轎都是喜慶的大紅色,還貼著幾張“囍”字。

  沈卻更煩了,她索性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看。她又努力讓自己靜下來,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即將發生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沈卻才緩緩睜開眼睛,明亮的眸子蒙了一層水霧。

  她後悔了。

  她應該問清楚的!問清楚她的先生究竟什麼時候才會來救她!等她嫁給劉大以後嗎?還是……還是他與沈緋拜了堂以後?

  眼淚“吧嗒”一聲就滾落了下來,她伸出已經被自己掐得紅腫一片的粗糙手背胡亂將眼淚擦了。心想,再也不要理先生了!

  再也不要理他了!

  花轎忽然停了下來。

  沈卻一愣,急忙將紅蓋頭遮在自己頭臉上,乖乖地端正坐好。

  “姑、姑娘……”花轎外是囡雪慌張的聲音。

  “怎麼了?”沈卻好奇地問。

  花轎外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就聽見囡雪慌忙說:“沒、沒事!”

  沈卻皺了皺眉,還來不及多想,就感覺到有三支箭she在了花轎上,讓花轎顫了顫,她不得不伸手扶著轎子,讓自己坐得更穩當一些。她曉得這是成親時的規矩,新郎要將三支箭she中花轎。似有什麼好的寓意,具體是什麼寓意她卻記不清了。前幾日,蘇媽媽對她們三個即將出嫁的姑娘講過的。她還記得有跨火盆,有金秤挑紅蓋頭,有合歡酒,還有拜堂。

  沈卻覺得這些真的好麻煩。

  轎門被打開,隔著一層紅蓋頭,沈卻還是能感受到暖融融的光。

  “恭喜新娘子嘍,這腳啊千萬別沾地兒,老婆子我背著您走。”媒婆一道好嗓子,背對著沈卻蹲下來。一旁的囡雪扶著沈卻上了媒婆的背。

  這大概是媒婆這麼多年來背過的最輕的一個新娘子了。

  媒婆的背很寬,很穩。可是穩不住沈卻的心神。她伏在媒婆的背上,越來越不安。

  過了沒多久沈卻就感覺到了異樣。

  這個味道……

  這種淡淡的藥糙味兒,沈卻真的太熟悉了!

  沈卻低著頭,從遮著臉的紅蓋頭fèng隙間看著地面,地面鋪著最上等的錦緞織成的紅毯。上面撒著一層鮮紅的花瓣。花瓣的香氣濃郁芬芳,可是仍舊遮不住那種淡淡的藥香。

  沈卻睜大了眼睛,終於在紅毯邊緣翹起的一角瞧見下面鋪著的整齊青磚。小巧的青磚平整光潔,在一角雕著沉蕭的標記。那青磚上的沉蕭圖案似乎變成了戚珏衣角的沉蕭暗紋,沈卻的瞳孔猛地放大。

  這裡是沉蕭府!

  沈卻瞬間僵住。

  “新娘子,您沒事吧?嘿嘿,不要緊張。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要開開心心的!”媒婆六月清泉的嗓子勸著沈卻。可這話說完,她自己心裡都沒底,這畢竟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啊,這么小就嫁人,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麼想的……

  媒婆將沈卻放下,又將一條紅綢塞進她的手裡,然後在她耳邊叮嚀:“千萬把這紅綢抓牢了,不能鬆手,可千萬記下啊!”

  沈卻怔怔點頭,她整個人都是懵的,根本沒聽見媒婆說了些什麼。她感覺到紅綢的那一端被人拉了一下,失神的她不由就跟著踉蹌了兩步。

  一隻寬大的手掌扶住她的胳膊,沈卻聽見戚珏熟悉的聲音說:“當心,今日可不許毛毛躁躁的。”

  聽見戚珏的聲音,沈卻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她有一種衝動,掀了擋了臉的紅蓋頭,死死盯著戚珏的眉眼,鑽進先生的懷裡大哭一場。

  她錯了!她不應該懷疑她的先生!

  “新娘子?”媒婆出聲提醒。

  囡雪悄悄捏了捏沈卻的手。

  沈卻這才一點點回過神來。戚珏在那一頭微微用力,沈卻不由自主跟著他走。接下來的跨火盆,拜天地,沈卻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就任由戚珏拉著,別人讓她怎麼做就怎麼做。乖巧的像一個木偶。

  戚珏的大婚,鎮廣王自然不會來,那些哥哥們也不會來。所謂的拜高堂,拜的不過是戚珏母親的牌位。而參加喜宴的賓客數量卻不少。他們有的是戚珏的摯友,有的是被戚珏醫治過的人,還有慕名而來的人。畢竟,沉蕭府舉辦如此隆重的喜宴,實屬難得。

  整個沉蕭府擺滿了大紅的宴席。這一日,倒是沉蕭府第一次如此熱鬧。

  向來喜好清淨的戚珏竟破例熱鬧了一回。這些年無論是新年還是中秋,沉蕭府幾乎沒有慶祝過節日。對於那些繁文縟節,戚珏向來嗤之以鼻。然而這一次,每一個來參加婚宴的人都看得清沉蕭府的“講究”。

  鋪地十里的紅綢是後宮嬪妃用來做新衣的衣料,那些撒在地上的花瓣,每一片都是開到極妍。雕著百花朝鳳的純金的碳火盆,一看就是出自有名匠師的手臂。翡翠柄的玉箭,嵌著瑪瑙的茶托……

  整整一百張宴桌上,每一道珍饈菜餚都是宮裡的御廚都比不了的。酒樽上雕著並蒂的蓮,就連那些碗碟都有著精緻的百合圖案。然而,讓眾人更加讚嘆的卻是每一副玉箸頂端雕著的一個小小的“卻”字。還有那燃著的一百根半人高的喜燭,每一根喜燭上都刻著百鳥相逐的圖案,百鳥追逐的竟都是一個“卻”字。每一根喜燭上的百鳥都不盡相同,這一百根喜燭竟然每一根都是天下五一無二的存在。

  若是其他功勳世家拿出這種陣勢來取宗婦,倒也說得過去。可是今日娶妻的可是素來喜靜的沉蕭君,人們再看看被戚珏拉著的小女孩。還是個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十一歲小女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有人忽然“咦”了一聲,悄悄問旁邊的人:“沉蕭君娶的不是沈家長女嗎?那個在香爐宴上出了大醜的。應該不是這么小吧?”

  另一個人小聲說:“你們瞧今兒個處處刻著‘卻’字,可我記得沈家大姑娘的閨名是‘緋’吧……”

  “卻……”又一個人皺著眉頭想了又想,說:“沈家另外一個姑娘,今兒個要嫁給劉大那個登徒子的姑娘閨名是‘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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