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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會帶我走的對不對?”沈卻小心翼翼地問。她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先生突然出現為她準備了嫁衣,又親自為她綰起長發,真的會帶她走嗎?

  “嗯。”戚珏應下。

  “什麼時候,今天嗎?”沈卻轉過身,望著戚珏。

  “嗯。”

  戚珏將雕著雀翎嵌著珍珠的步搖插在沈卻的發間,窗外的朝陽一點點升起來,暖融融的光照進來,照在沈卻的身上,為她小小的身子渡上一層光。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都帶著一層朦朧的醉意。

  戚珏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上沈卻的面頰。

  前世的時候,在沈卻大婚前一夜她跑到沉蕭府,靜靜站在戚珏的屋外許久。她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站在外面,望著窗上映出的戚珏的身影,不言不語。

  他們兩個人之間本來就不需要任何言語。

  直到黎明的光一點點灑下來,她才緩緩跪下,拜了三拜,然後輕聲說:“先生,阿卻走了。”

  戚珏畫了一夜的筆終於停了下來,畫卷上是沈卻小時候趴在他懷裡用兩隻小手擺出各種活靈活現的小動物。她仰著小臉,問:“先生,先生!你猜這是幾根手指頭?”

  戚珏準確地擒住她的手腕,然後敲敲她的額頭,說:“小阿卻長大了,居然欺負我是個瞎子。”

  沈卻就一臉認真地說:“先生,以後我做你的眼睛。”

  戚珏猛地站起推開窗戶,沈卻寂寥的背影已經越走越遠。戚珏靜靜地望著她走遠,直到視線里她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先生,先生?”沈卻縮了縮脖子,戚珏撫在她臉頰上的手指發涼,讓她略略不習慣。

  戚珏從回憶里回過神來,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前世,他並不是不懂她的求救,他更知道沈卻答應那門婚事很大程度是為了賭氣。可是那個時候,他真的救不了她,把她搶回自己身邊,除了讓她忍受整個鄂南城的風言風語,以及讓她與他一起陷入無盡的追殺中,他並不能給她安逸美好的生活。

  畢竟,那個時候的他,已是將死之人。

  還好,如今都不同了。可,就算今生拉她到身邊,仍然不能給她安定,戚珏還是決定牢牢將她攥在手心,再不允許她離開,再不放手。

  外間逐漸響起丫鬟們起身穿衣的細碎聲響。

  “先生……”沈卻略略不舍,她知道先生要走了。

  戚珏彎下腰,輕輕將沈卻抱在懷裡。戚珏的手臂微微用力,將沈卻牢牢禁錮在懷裡,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

  “姑娘,該起了。今兒個可得早些起來,咱們……”囡雪邊說邊推門走進屋,她愣愣地看著一身嫁衣的沈卻。

  沈卻怔怔地坐在梳妝檯前,望著半開的窗戶微微出神。

  沈卻抿了抿唇,唇畔一點點帶了笑意。她轉過來望著囡雪,道:“我起得可比你早多了。”

  沈家三女同嫁,道喜的人絡繹不絕。而整個後宅早就亂成一片,女眷們嘰嘰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嘴,生怕疏忽了什麼。

  雖然沈家已經分了家,然而趕上三女同嫁的大日子,沈家還是決定將三個姑娘從老宅嫁出去。

  此時,整個沈家的女眷幾乎都聚到了老宅後院裡。

  “綠蟻,你見到沈休了嗎?”沈卻偏過頭,輕聲問。

  “沒看見呀,今兒個這麼大的日子,大少爺也跑出去玩了嗎?”綠蟻伸著脖子四處打量了一番,又說:“要不要奴婢去找找大少爺。”

  “不用了。”沈卻輕輕搖了搖頭,不知怎麼的,她心裡隱隱有了不安的感覺。總擔心沈休闖出什麼禍事來。

  沈緋、沈琉和沈卻,三個人都是一身大紅的嫁衣,她們三個人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跪下,依次從下人遞過來的茶托里端了杯茶,說:“給祖母敬茶。”

  “好好好。”沈老夫人依次喝了三個姑娘敬的茶,到沈卻的時候,沈老夫人的眼睛就紅了。

  沈老夫人望著沈卻,說:“我的心肝,來祖母這兒。”

  沈卻就乖巧起身,走了過去。

  “孩子,委屈你了!”沈老夫人將沈卻摟在懷裡抱著,眼睛裡全是心疼。當她知道沈卻要代替沈緋嫁去劉家的時候,她是一百個不同意!直到沈仁與她徹夜交談,才讓她改了主意。可縱使這樣,她還是心疼沈卻這孩子。沈老夫人知道婚事不可更改,只好開了自己的庫房,將好東西一股腦填到沈卻的嫁妝單子裡。

  這事兒可是讓白姨娘很是不高興,少不得到沈仁面前抱怨。處處寵著白姨娘的沈仁這次沒有聽白姨娘的,反而斥責了她一同,甩袖離去。

  “祖母,阿卻會想您的。”沈卻伸出手,抱住沈老夫人,祖母是這個家裡為數不多真正心疼她的長輩。

  緊接著,三個姑娘又依次從下人遞過來的茶托里端了茶,遞給沈仁和何氏。沈仁和何氏的臉色都不太好,沈仁是處於愧疚和羞愧。他覺得愧疚三個女兒,更羞愧自己的無能。

  而何氏的臉色蒼白如紙,她最近總是夜夜做噩夢,夢裡是無盡的大火。她站在火海里大聲呼救,然而沒有人來救她。烈火焚身原來是這種一種疼痛,大火逐漸將她吞噬,她看見自己白皙的皮膚被燒得發黑!三千烏髮盡數燒焦。她像個女鬼一樣聲嘶力竭地喊,她衝出大火,然而所有人看見她就跑!

  那些人喊她是女鬼!沈仁推開她,連沈休也一臉嫌棄地瞪著她。

  “母親,喝茶。”沈卻恭敬地將茶水遞到何氏身前。

  何氏猛地站起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卻不住發抖。

  “怎麼了這是?”沈仁拉了拉何氏的袖子,何氏環顧四周,發現整個屋子的人都奇怪地看著自己。她這才緩緩坐下。她接過沈卻遞過來的茶,然而她的手忍不住打顫,還沒有喝到茶水,手中的茶杯就傾翻了,滾燙的熱水濺了她一手一身。

  沈卻及時起身避開,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何氏慌手慌腳地用帕子擦茶漬。

  “怎麼這麼不小心!”沈仁輕斥。

  沈老夫人也微微搖頭。蘇媽媽急忙趕過來,用帕子給何氏擦拭污漬。

  何氏怔忪間抬頭,就望見靜靜站在一旁的沈卻那雙冷靜的眼睛。那是多麼澄澈的一雙眼睛,清潭之下,似不容許人褻瀆的神聖。沈卻甚至勾了勾嘴角,對何氏輕笑。

  好像有一雙手,從沈卻的眼睛裡伸出來死死掐著何氏的脖子,讓她不能呼吸。她猛地吸了口氣,將身子的重量倚在蘇媽媽身上,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我回去換件衣裳。”

  “去吧。”沈老夫人不悅地皺眉。

  沈卻平靜的眸子輕輕轉了一下,帶著點不易覺察的蒼涼。

  沈雲拉了拉她的袖子,說:“以後咱們還能一處玩是不是?”

  “當然呀,我會時常回來找你玩的。”沈卻甜甜笑開,眼中的涼意瞬間消散。

  “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回來做什麼。”沈寧小聲說了句。

  沈琉明知道沈寧這話是對沈卻說的,還是忍不住開口,她說:“再亂說話,我一鞭子抽死你。”

  沈薇在一旁笑著說:“二姐不要生氣嘛,五妹年紀小,這話也不是針對你的嘛。”

  “嗯,年紀小就是一切錯事的最好藉口。她那話自然不是針對緋姐姐和琉姐姐,而是針對我的。”沈卻忽然開口。

  沈卻輕輕看了一眼沈寧,無聲抿了抿唇。她當初是多傻才會覺得沈寧還小,只要她真心相待一定會重拾這份姐妹情誼。

  屋子裡的喜慶似乎一瞬間冷淡了下去。

  “沈寧!給你幾個姐姐道歉!”沈仁一聲冷喝,“你將來長大了也是要出嫁的,難道等你出嫁了也不再是沈家的人了嗎?”

  沈寧梗著脖子,說:“我和她又不一樣!”

  沈老夫人質問:“怎麼不一樣!你和你卻姐姐可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最最親的姐妹!”

  “哼!”沈寧重重冷哼了一聲,說:“母親最疼我了,一點都不疼沈卻!母親只想燒死她,她怎麼會和我一樣!”

  安靜站在角落的白姨娘眸子瞬間亮起來,她幾乎衝到沈寧身邊,抓著她的小胳膊,問:“你說什麼?你說你母親想燒死沈卻?為什麼?什麼時候?哪場火?”

  “你這個下賤的姨娘趕快鬆手!你抓疼我了!怪不得母親不喜歡你!要害死你!父親就應該早點休了你!”沈寧緊緊皺著眉頭,揮舞著小手想要掙脫開白姨娘鉗制的手。

  她並沒有發現,整個屋子的人都在她的話里靜下來。

  沈仁緩緩起身,冷著臉,說:“沈寧,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邊。說!”

  沈仁一聲冷喝,嚇得沈寧一個激靈,她有些害怕地望著沈仁,不住向後退去。她環顧四周,最最疼她的母親不在這裡,連十分疼愛她的緋姐姐也是一臉怒氣地瞪著她。

  她、她說錯什麼話了嗎?可是她說的都是事實啊!

  沈老夫人的目光凝在沈寧的身上,她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去看沈卻的臉色。她看見沈卻靜靜站在那裡,安靜的不像話。竟是一絲一毫的詫異都沒有。她可以不傷心,怎麼可以不驚訝?

  沈老夫人一點點從憤怒中收回心神,她穩了穩情緒,說:“童言無忌。”

  沈仁不解地去看沈老夫人,卻收到沈老夫人一個警告的眼色。

  一旁的米氏立刻笑開,說:“咱們寧丫頭是不是病了?奶娘還不給寧姑娘抱下去。今兒個可是個大喜的日子。”

  米氏說到“大喜”二字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語氣。

  劉氏和幾個年紀稍大的姑娘都復又笑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而奶娘早就白了一張臉,將沈寧抱了下去。

  童言無忌,好一個童言無忌。沈卻嘴角的笑一點點發冷,完全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童。

  她被戚珏捧在手心養了七年,成為最最單純無憂的女孩。然而,回到沈家短短的時日,讓她看懂了太多世態炎涼,她懂了許多以前從不懂的事情。她學會了隱藏,學會了虛偽,更學會了用極大的惡意去恨別人。

  “吉時到了!三頂花轎可都在前院候著了!”老媽媽跨進屋,臉上的笑容明媚異常。

  “快!快伺候三位姑娘把紅蓋子遮了。噯,慢點,慢點,你這丫鬟別踩了姑娘的裙子。”米氏說。

  “哎呀,姑娘這一對並蒂耳環怎麼少了一隻,我回去取!”沈琉身邊的丫鬟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回去取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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