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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珏把玩著手裡的白玉酒盞,目光凝在臉色緋紅的沈卻身上。他說:“去把那兩壇陳年的中山酒拿來。”

  他手腕微翻,如瓷的食指輕輕叩了一下桌面。

  魚童彎了彎腰下去。

  殷二立刻鬆開沈卻的手,拍手叫好:“都說中山酒最烈,咱們抱著酒罈子喝酒才更有味道!”

  戚珏輕笑。

  沈卻在桌下揉了揉手腕,她又忍不住抬頭偷偷看戚珏,卻在觸到戚珏目光的時候瞬間轉身低下頭。

  魚童將兩壇中山酒提上來,拽開塞子。濃郁的酒香立刻鋪天蓋地的溢出來。

  “請。”戚珏對殷奪說,他抱起酒罈,仰面而飲。

  “請!”殷奪起身,抱起另一壇中山酒。他也不坐下,就這般站著仰著頭大口大口喝酒。直到將一整壇酒全部灌進肚子裡,他這才將酒罈子放下。

  殷奪咧著嘴,嘿嘿地笑道:“怎麼樣!我的酒量還是很不……”

  “噗通”一聲,殷奪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戚珏將酒罈放下,修長的手指動作優雅地輕輕抹去嘴角的酒跡,他說:“殷二公子醉了,帶他下去休息吧。”

  “是!”魚童彎腰應下,一隻手輕鬆撈起殷奪。

  他路過驚蟬身邊,說:“和我一起下去吧。”

  “不不不,我得照顧我家公子,我……”驚蟬的話還沒有說完,手腕已被魚童抓住。他驚愕的發現,面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的男童力氣大的驚人!自己居然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只得任由他拉走。

  沈卻長長的舒了口氣。

  然而,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沈卻心裡咯噔一聲,她緩緩站起來,抬眼偷看戚珏,怯生生地說:“先生,我、我來看、看你了……”

  戚珏垂著眼,食指一下一下輕扣著石桌。

  “過來。”他說。

  第13章涼意

  微微偏著頭,眉心輕蹙,左側的嘴角勾起,手指一下一下輕扣桌面——分明就是氣急的表現!

  沈卻心裡嘆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挪到戚珏面前,蚊聲說:“先生喝了許多酒,是不是困了?是不是頭暈暈的?唔,阿卻去給您煮一壺醒酒茶吧?”

  戚珏沒有說話,聊辭亭里只有他的食指一下接著一下輕扣桌面的聲音。

  這種寂靜的氛圍讓沈卻覺得壓抑,她大著膽子坐在戚珏身側,仰著脖子望向戚珏,說:“吶,沈家可無聊了。今兒個我好不容易想到這麼個法子逃出來看望先生的,先生高不高興?”

  戚珏敲擊桌面的手指就是一停。

  沈卻彎了彎眉眼,低著頭,扒拉著手指頭,說:“先生、先生,沈家請了好多教導先生,教書畫的,教茶藝插花的,教刺繡的,教烹飪的,教歌舞的,教宮裡頭規矩的……”她抬頭,眼中有星光閃動,“可是這麼多先生,阿卻還是天天想著您!”

  戚珏微蹙的眉心就一點點舒展開。

  沈卻抿著唇眯起眼,偏著頭說:“所以先生不生氣了是不是?”

  “你啊……”戚珏輕笑出聲。

  “先生不生氣了就好!”沈卻歡快地站起來,寬大的袖子一拂,不小心將桌邊的一個酒盞碰倒了。酒盞滾落到地上,停在石桌下面的桌腿處。

  沈卻吐吐舌頭擔心先生又要怪她莽撞,急忙蹲下身子去撿。

  戚珏眯起眼睛,微微側耳去聽。然後,他將手探出,準確地將手背貼在桌沿兒。

  “哎呦!”沈卻起身,額頭撞在戚珏的掌心裡。

  戚珏輕斥:“魯莽。”

  沈卻莞爾。

  她望著戚珏收回的手,疑惑地說:“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就會撞上桌子呢。”

  “我不知道。”戚珏淡淡地說。

  他的確不知道,他只是擔心她可能磕著,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性。

  沈卻撓了撓頭,又問:“先生,我總覺得你的眼睛能看見。”她說著就伸出手,在戚珏面前擺手勢,一會兒是小兔子,一會兒是小豬。她問:“先生,你看這是幾隻手指頭?”

  “別鬧。”

  戚珏伸手,準確無誤地擒住沈卻的手腕。

  “我……我……”聽出戚珏的聲音里有一絲涼意,沈卻一驚,她站起來,手足無措地望著戚珏。

  沈卻自小在戚珏面前就避開“眼睛”,“看不見”這些詞,她一直怕戳了戚珏的傷處。可是後來她發現戚珏對自己的眼睛毫不介意。兩個人之間便不再避諱這事。

  六歲的時候,沈卻坐在戚珏的腿上,在肅北難得的陽光下,伸出手擺著各種小動物。她仰著脖子望著戚珏,問:“先生,先生!你猜這是幾根手指頭?”

  戚珏準確地擒住她的手腕,然後敲敲她的額頭,說:“小阿卻長大了,居然欺負我是個瞎子。”

  沈卻就一臉認真地說:“先生,以後我做你的眼睛。”

  似乎覺察到自己語氣有些不對,戚珏輕咳了一聲,他向後挪了挪,朝沈卻招招手。

  沈卻立刻笑開,兩腿垂著,坐在玉石長椅上。

  “先生,我總覺得這次回鄂南城,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沈卻側著身子望著近在咫尺的戚珏。

  “哦?哪裡不一樣?”戚珏眸光微閃。

  這個沈卻就說不上來,她緩緩搖頭,又想起戚珏看不見,便說:“我說不上來……好像對阿卻更好了?唔,好像也更容易生氣了,但是生氣了也不罰我了!”

  戚珏好笑:“想被打手板了?”

  “不不不……”沈卻連連擺手,“先生怎樣都是先生,最最疼我的先生!”

  沈卻打了個綿長的哈欠,剛剛殷奪硬塞給她的那一杯酒開始發力了,她揉了揉眼睛,糯著音說:“先生,我困。”

  沈卻抬腳,將腿搭上長椅,然後在戚珏身側躺下。她抓了戚珏領口的衣襟,急急說:“沒有別人瞧見,我就靠著先生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她向戚珏又靠了靠,小小的手緊緊攥著戚珏的衣領。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氣息綿長,已經入了睡。

  戚珏眯起眼睛,仰著頭望向正烈的日頭,很刺眼。他又低頭,將目光凝在沈卻身上。如今的沈卻還是那么小,穿著沈休的男裝,也難掩一身柔氣,陽光下的她,身上渡了一層金光。

  “阿卻,我再也不會丟了我的眼睛。”

  沈卻是在戚珏的蕭聲里醒來的。

  她揉了揉眼睛,望著長廊邊的戚珏,嘟著嘴說:“先生,你怎麼能擾人好夢呢!”

  蕭聲頓,戚珏道:“該回去了。”

  沈卻立刻就蔫了,她苦著臉,說:“曉得了……”

  “回了沈家,切不可這麼隨意了。”戚珏說。

  沈卻皺著眉說:“我都曉得的,不過是在先生這兒的時候才這樣。回了沈家,該有的規矩,我都懂的。”

  戚珏點頭,默了默,又道:“也不必處處委屈了自己。”

  傍晚的時候,沈卻才回沈府。戚珏不放心,派了魚童跟著,一直將人送進沈家大門。

  “三姑娘,咱們走這邊,這邊人少!”驚蟬抹了把汗,心道這趟不容易的差事總算是快完成了。

  沈休一直在折箏院等著,見到沈卻完完整整地回來才放了心。得知沈卻去了沉蕭府還被殷二灌了一杯酒,沈休的臉瞬間黑了。他差一點就要直接衝出去找殷奪算帳,還是沈卻將他攔了下來。

  “我的好哥哥!我辛苦瞞著,好不容易才沒露餡,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沈卻拉著沈休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

  沈休冷哼了一聲,倒也停下了腳步。他雖莽撞卻也懂女兒家的名聲可是大事。

  他再一瞧沈卻紅撲撲的臉色,知道她今日出去玩得開心,便也跟著傻笑起來。

  罷了,殷奪那小子,有的是機會報仇!

  日子流水一樣的過。後來,沈卻又有兩次去求沈休,她變著花樣親手做糕點,又是蜜餞似的話說了一筐,沈休才同意又將驚蟬借了她兩次。

  所幸,這兩次都平平安安的,再也沒有遇見殷二那種意外。

  第14章沉蕭

  “魚童,主子歇著了嗎?”王管家五指伸開,在自己臉前面扇了扇,可惜一點風都沒有。

  魚童朝王管家擺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剛歇下。”

  “是王管家回來了嗎?進來吧。”戚珏在裡面說,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倦。

  王管家擦了擦腦門上曬出來的汗,這才提腳進了屋。

  戚珏倚靠在一張偏大的藤椅上,這張藤椅在編造的時候,於木條之間鑲嵌了零星碎玉,說是碎玉,並非邊角余料,而是原本上好的軟玉,一下下砸成了細小碎塊。

  如此,這張藤椅就瞧著別致又……貴氣。貴氣,說白了就是值錢,可是嵌著的又不是金銀而是白玉,就又為這份貴氣添了道風雅。

  這樣的藤椅,這天下恐怕尋不到第二把。

  也是,戚珏用的東西也沒有哪件不是獨一無二的。

  戚珏將覆在眼上的白色帕子取下,遞給魚童。魚童接過,便把帕子浸在門口的一盆清水裡,清澈的水立刻被藥汁染得渾濁不堪。

  戚珏拿了魚童遞來的一條早就準備好的乾淨帕子,將眼角存留的藥漬擦了,這才慢慢適應著睜開眼。

  “坐吧。”戚珏朝王管家擺擺手,“這樣的天,辛苦你跑這幾趟了。只是這次回鄂南十分匆忙,肅北那邊的生意許多尚未安排好。只好辛苦你近日來兩處奔波處理。”

  “不辛苦,不辛苦。”王管家忙在下首處的一張小凳上坐下,“還能為主子解憂,是老奴的榮幸。肅北那邊的生意都安排好了,該調來鄂南的人已經調了過來,該遷走的人也遷走了。遼西那邊的絲綢生意,也開始著手安排了。”

  戚珏點頭,問:“沈家的玉石生意可盯著了?”

  “都派人盯著了。”王管家道:“說來奇怪,那沈家可謂簪纓世家,尤其是沈家大爺沈仁年輕時就是狀元爺出身,若論風雅和學識,整個鄂南城都是上講的。怎麼就突然對玉石生意感興趣了?按理說,他這樣的家世背景應該是不願與‘商人’這個詞沾上邊。”

  “他當然不願意,要不然也不會暗地裡偷偷摸摸著來。”戚珏嘴角噙著的笑就帶著點諷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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