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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再怎麼慘烈也要直面人生,聶清麟不情不願地半睜開眼兒,卻看那個以為早死了的太傅大人躺在自己的身邊睡得深沉,彎俏的睫毛在緊閉的鳳眼上投she出一片扇形的陰影,昨夜裡牢牢按住自己的手臂此時也正搭在自己的腰間……

  聶清麟半咬著嘴唇慢慢起身,誰知剛剛一動,睡得正深沉的太傅大人便是睜開了眼,見她坐起了身,便也跟著坐了起來,將她嬌小的身子摟在懷裡,低頭問道:“怎麼起來了?”

  聶清麟不敢抬眼去看太傅不著片縷的精壯的身體,張嘴道:“口渴……”這一張嘴才發現,嗓子沙啞得厲害,定是昨夜太傅出力狠了的時候,自己忍不住大叫所致。

  滿室都是那銷魂過後的味道,太傅也不想叫別人進來,只是自己起身去那桌旁倒了杯水,遞給了龍珠子,待她小口小口地飲下後,便又讓她躺下再睡一會,自己卻下了床榻,推開箱子,翻找了幾件葛清遠的新衣,雖是一臉的厭棄,但是還是將就著換上。

  昨夜是荒唐得過了頭,這美人枕榻雖然留戀,可是外面還是有堆爛攤子正待著收拾,卻是再耽誤不得了。

  等到太傅大人出去了,聶清麟才慢慢起身,裹著被子下了床去,也想自己尋件衣服穿上,可是路過放在妝檯一側被那個沈婆子也搬入了葛府的西陸銀鏡前時,大魏的永安公主頓住了腳步,錯愕地望著鏡中人低低發出了聲慘叫。

  鏡中那個花臉兒的小怪物到底是誰?

  留了一夜的眼淚與汗漬讓原被精緻的婚妝徹底地花掉了。額前的那枚牡丹額飾變成了鮮紅模糊的一團。抹了脂粉的小臉留下一道道的白色印跡,口上的胭脂倒是剩的不多,昨兒盡數都蹭到了太傅大人的俊臉之上……這般模樣連自己看了都是嚇了一跳,那太傅大人的鳳眼兒是瞎了不成?昨兒卻真跟看見了美人似的,壓在自己的身上,邊啄吻著這張小花臉便說著自己是他的心尖兒寶貝……

  昨兒因為藥物驅使而變得主動放蕩,再加上這臉面見不得人的雙重打擊,真讓聶清麟想忍不住大喊:單嬤嬤!上盆子清水,讓朕把臉兒伸進去淹死算了!

  等到單嬤嬤換來丫鬟燒水,讓公主在木桶地清慡了一番後,才服侍她換好衣衫,打扮停當。

  等到聶清麟踏出房門時,屋內的旖旎頓時煙消雲散,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場政變後的慘烈。

  院子裡的屍首雖然已經被拖走了,可是那殘留的血跡還未來得及用清水沖刷乾淨,太傅大人將這葛府作為了臨時的指揮所,在正廳坐鎮,不時有各色人等匆忙進去匯報事情,葛清遠跑得甚是匆忙,也根本不會顧得了皇宮中那個同母異父的皇帝。可憐小皇帝只有七歲,在皇宮中半個親信都沒有,當衛太傅的兵馬帶人王宮門裡闖時,聽著太監宮女們驚慌地叫喊,嚇得在床上哇哇大哭,也無人理會。

  魯豫達帶了一隊人馬奔入皇宮時,小皇帝還在哭個不停。魯豫達皺了皺眉,雖不願對一個小孩下手,可惜他的身份,無論是葛家的小少爺還是先皇的私生子,註定他無法過得快活,命人把他看管起來。

  當日頭懸在正當午的時候,京城內外基本也已平定。

  這幾天葛家雖然囂張,霸道的氣勢還要超過衛太傅,可惜根基實在沒有深扎進大魏的臣心裡,那短短几日怎麼能及得上太傅這麼多年的積威經營?衛冷侯若是死了還好,可是如果活著,但是那三個字便是會讓京城裡的百官嚇得心驚膽寒。這樣的局勢,是誰也沒有料到的,遇到太傅這樣不講道理,只是仗著軍隊橫推的,就算是葛清遠留下的暗探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除了躲在在家中瑟瑟發抖便沒有辦法。

  魯豫達帶了兵士捉拿住明目張胆跟從葛時作孽的爪牙後,京城也便基本平定了。

  太傅不欲在這葛府久留,便是要帶著永安公主早些返回宮中。畢竟昨兒才初時嘗鮮,總有些天蓬元帥囫圇吞了人參果之感,還沒有琢磨出其中的滋味,總要是回到宮中,在那枕榻上再擁著佳人回味一番才好。

  就在這時,一隊士兵帶著葛芸兒來到太傅和聶清麟面前:“稟告太傅,葛家的一干人等都被看管起來等待審問,這個葛家的小姐是不是要下到天牢之中?”

  聶清麟抬頭向葛芸兒望去,看到她頭髮散亂,雙手倒剪在背後,一身狼狽的樣子,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過。畢竟葛芸兒和她當公主這段時間裡相處得不錯,她也當她是朋友。縱然怨恨葛清遠,卻也知道這和葛芸兒沒有關係,父兄的野心,她一個女孩家又做得來什麼主。

  可嘆前幾日她這個葛家的千金貴女還無限風光,可是一旦事敗,他的父兄又何嘗顧忌過她?這與衛冷遙兵變時自己的母妃和先皇一眾妃嬪白白等死的情景又有何區別?

  想到此,她一時意興闌珊。衛冷侯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可人兒情緒低落,便用手輕攬住了她。

  昨晚忙亂了一夜,這時正是正午,燦爛的陽光灑落到葛府中。衛太傅平定了叛亂,找到龍珠還成功吃下,正是身心舒暢,連平時一臉的陰沉樣似乎也變得陽光起來。而聶清麟初嘗滋味,臉上紅cháo未褪,一臉的靚麗。當葛芸兒抬起眼,看著陽光下仙人眷侶般的衛冷遙和聶清麟,心中憤恨交加,簡直要爆開了一樣。

  與那朝中大部分的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俱是有個暗暗幻想愛慕的對象,葛芸兒私下看來閒書,也自然是這方面想得更甚了些。

  本來在她心裡,除了哥哥之外,便只有衛冷遙一個稱得上奇男子了。在那宮廷宴會上,也是暗暗地照著太傅大人的仙人模樣,編纂著她與太傅在廟裡上香請願,花園子裡撞個滿懷的旖旎想像。

  雖然偶爾聽到書房裡哥哥與父親的聲音,也心知哥哥的野心意在那皇廷寶座,可是前幾日聽聞衛冷侯和他的黑旗軍俱歿於澧縣時,還是暗暗傷心了很久。

  不成想這想像里成了仙的英俊男子剛剛出現,就拿自己全家當了祭品。爹爹慘死在衛冷侯的刀下,哥哥生死不明,弟弟也不知在宮中是何等的遭遇。

  可是自己眼前看到的又是什麼?尤其看到衛太傅看向永安公主的溫柔眼神,嫉妒憤恨更是如群狼般從以前單純入水的心上冒了出來。

  永安公主,她一直視這美麗又智慧的女人為摯友,可是倆人前一刻還在宮裡甜甜蜜蜜地交談著女兒家的心思,下一刻她卻變得冷冷淡淡,不肯再與自己相見,仿佛倆人從來沒有交好過一般。她原是疑心自己哪裡做錯了,一心為她能和自己那精明能幹的哥哥成親而高興,總想著以後在這府里朝夕相處,這小嫂子還是會跟自己親密無間的。

  可是,這個大魏公主卻在新婚之夜,夫家慘遭橫禍時,和別的男子在她葛家的新房中一番雲雨。這一夜,她的父親慘死,兄長逃亡,這一夜,她從天之驕女墮落成人人可欺的落魄女子。而這一刻,當她看到自己看重的兩人走出葛府的新房時,以前單純爛漫的心境卻是轟然崩塌。她的心裡只有恨,只有怨,就算死,她也要他們陪葬。

  心裡的惡意湧上來時,葛家血脈里的偏執便是占了上風,她哈哈地大笑起來,聲音尖利而瘋狂:“永安公主,真是好樣的!占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你和衛太傅交好,卻又在皇宮內外私會我哥哥。衛太傅身死的消息剛傳來,你就搖身一變成了葛太傅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我葛家剛倒,你便在前夫的婚房密會衛太傅。左右逢源,真是如魚得水啊!

  衛冷侯!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這個這個女人會真心跟你好嗎?難道你不知道她與我哥哥是青梅竹馬嗎?她老早便是勾搭上我哥哥了!若是沒有她在殿試上的提點,我哥哥身為世家子,哪裡會留在京城!不要忘了,她畢竟是姓聶的,是現在皇帝的親姐姐!她能勾搭上我哥哥,就能勾搭上其他人。早晚她會尋個比你更強的男人,到時就是你衛冷侯爺身死無葬身之地之時。我葛家就是你前車之鑑。我會好好看你們的下場的……”

  很快葛芸兒就被一旁的士兵堵住了嘴,一路拖拽出了府門。

  衛冷侯沒有說什麼,伸手拉住了公主出了葛府大門後,坐回到馬車上便是不再言語,一時間,馬車上的兩人各懷心思寂寂無聲。

  聶清麟心裡微微地嘆息:“葛芸兒,都道你天真單純,可是不知你方才的那番話倒是比你哥哥殫精竭慮的計謀還要歹毒有用!真是句句都是打在了小氣記仇的太傅大人的七寸之上啊!”

  果然當到了宮門時,太傅大人的臉色已經是徹底地陰沉下來,但是還是一派平靜地伸手拉著公主下了馬車,可是等到入了鳳雛宮,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金屋被徹底搬空了的情景,開口說話的語氣又陰冷了幾分。

  “那個葛芸兒一派胡言,本侯不會放在心上,只是她說的殿試那一樣,還盼著公主解釋下一下,你說什麼,本侯都會盡信就是了!”可是這句話卻是說得咬牙切齒,陰冷異常。

  聶清麟知道,衛冷侯那麼聰明之人,聽了葛芸兒的話,怎麼不去回想她當初在書房裡時在考卷上做手腳的異常之舉呢?現在這般問出口來想來也是明白了。

  想到這裡,便是不再隱瞞憋著氣說了聲:“那殿試的事情,的確是有朕的錯……”

  太傅那雙鳳眼簡直是要瞪出火了:“聖上倒是怎麼犯的錯,請細細地給微臣明示!”

  “只是當時,一時惜才,便是在考卷上歇了幾句藏頭的話來……約略提及了一下運河……”

  “哦!?那聖上卻是如何想法。當真那姓葛的直娘賊才高八斗,讓聖上歡喜得一定要提點於他,以抗衡不中用的微臣?是不是臣他娘的回來的不是時候。耽誤了聖上與那葛棟樑的美事兒?”太傅的話里已是陰風颼颼,只把軍營里操練士兵時的粗口也扔甩了出來。

  聶清麟心知此時就算說什麼也不能讓太傅信服,可是心裡這幾日的困頓委屈卻是無處安放,聰明人做了傻事後,光是內心的反思自省便是能生生地磨死自己,龍珠生平第一次識人不清,卻差點釀成這般國破山河在的惡果,本已經自責不已,又聽聞太傅這樣的粗話,便是一古腦兒地將這幾日的委屈害怕宣洩了出來:“太傅若是非要這麼說,朕也沒辦法!聽你之言,朕倒是真的很那葛賊是一夥兒的了,太傅莫不是帶錯了地方?如今您也是得償所願,留著朕也沒什麼用,只管把朕也扔到了大牢里去吧!免得礙了太傅大人的眼!”

  太傅本來就是在意那龍珠鍾情自己的竹馬,至於葛芸兒所說的聶清麟意在江山權術的話卻是沒有放在心上,他怎麼會不了解,這個龍珠子聰明有餘而野心不足,就是放養著的散仙懶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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