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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衛侯也沒指望龍珠能說出體恤自己的話來,沒想到這一直在宮中嬌養的小龍珠,進了這臭味難聞的流民村後,不但沒有面露嫌棄之色,反而目露同情,一直似有所思的神情倒不是在裝假。

  這話,卻是從昏君的兒子口裡吐出,倒是真有些諷刺!魏明帝的這個兒子,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還真備不住是個心懷慈悲的好君王,可惜……

  “那兩位年輕人且過來,老朽也是有緣,給二位看看相如何?”

  說話的是個面黃肌瘦的道士舉著個卦幡,骯髒的鬍子也飄逸不起來了,看不出有幾分道骨仙風,兩眼也是渾濁一片。

  這樣的一看就是個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許是進了這流民村混一口粥喝一喝,可是一看到這窮鄉僻壤居然有富貴的公子經過,立刻招攬起生意來。

  太傅大人的平易近人也是分場合的,哪裡會去理會這鄉野的道士。

  沒想到那個老道士被侍衛攆著本欲轉身離開,可抬眼看清了太傅的面容後,混沌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快走幾步,便被一旁跟隨的侍衛攔下,可他依然念念自語到:“老朽沒有看錯吧,這世上居然還真有師傅相書中的奇相……閣下額有反骨,長著一副龍睛鳳眼之奇相,這……這可真是要改天換地的真龍天子啊……”說到這時,老者刻意壓低了聲音,擺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太傅本不欲理睬,聽到了這兒,卻是正中了下懷,緩下了腳步,頗為戲謔地說:“哦,老人家的嘴倒是很甜,那也請給舍弟看一看,他又是什麼命格?”

  那老者激動地又看了看衛冷侯的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好面容,這才調轉頭來去看聶清麟,可看過去就是一愣:“這……不是喬裝打扮的小姐嗎?”

  聶清麟心道:道士的眼睛還挺賊,可是面上連神色都未變,操著略微沙啞的嗓音說:“老人家不是第一個說本公子是女人的了,仔細了你的皮,是不想要賞銀了嗎?”

  聶清麟身上是十多年宮裡養出的貴氣,加上長久扮男人,端起架勢來倒也鎮得住。

  那老者見她神色如常,略帶微慍,心道是這小子年幼難辨雌雄,連忙說自己老眼昏花,道完歉,他仔細看了看小公子的面容,卻是半響沒有說話。

  太傅只當他是拿喬賣關子,便示意侍衛賞了他一錠銀子:“說吧,不然我們可收銀子走了。”

  那道士說道:“老朽自幼拜江湖神算——鬼算子為師,得了師傅的些許皮毛,但謹遵師傅教導,就算落魄如此也未敢誑語騙人,只是老朽要說的話,二位可能不大愛聽啊……”

  聶清麟見道士裝神弄鬼也很有趣,只當這是太傅的故意安排,效仿那陳勝吳廣“魚肚藏書”,編個順應天命承接帝王的玄虛來散布民間,就笑道:“但說無妨,本公子與……家兄絕不為難與你。”

  老者聞聽此言,才抖著鬍子說道:“小公子雖然面目清秀,卻是個短命的命格……恐怕是未得成年便要隕歿啊!”

  “大膽!”老者的話音未落,一旁的太傅突然暴怒,身旁的侍衛聞聽太傅震怒,早就一腳將那道士踹倒在地。

  聶清麟心說太傅今日為何如此入戲,加上那老頭也是怪可憐的,連忙打圓場道:“算了,就是鄉野村民的誑言,太……大哥您何苦動怒,我們走吧。”

  太傅冷哼了一聲,再不看向那倒地呻吟的老頭,居然也不理聶清麟,一個人疾步快速地走出村子上了馬車。

  聶清麟不知道太傅準備走的是哪路子的戲碼,生怕配合不好,讓太傅心生不悅,也趕緊跟著出了村。

  可憐那個老者,抱著銀子倒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有那身旁路過的大嬸見他樣子可憐,無奈地將他扶起,老道士還喃喃不休道:“說好了無妨,怎的又出手傷人……”

  大嬸方才在一旁聽得分明:“你這老道,就這樣走江湖看命的?看方才那兩位公子一身貴氣,你卻胡說人家是短命的,虧得人家脾氣好,還舍了你銀子,換個旁的,活活把你打死都不用見官!”

  “哎呦,老朽就是聽了師傅的教誨,不敢誑語騙人才落得這步田地啊……哎呦,哎,可……可惜了那個和氣的小公子,偏偏是個男孩,短命的命格呦!”

  大嬸笑接道:“若是個閨女又能怎樣?”

  這麼一問,老道來了精神:“若是個小姐,那……那得是多好的命格!龍骨而鳳頭,必配君王,一生嬌寵……可是又跟那尋常的母儀之相有些不大相似,這究竟是龍棲鳳巢,還是鳳入龍宮……怪相!怪相啊……”

  第23章二十三

  太傅不知那老頭的腹誹,他只知道,那一句“短命之相”聽得尤為刺耳。但是那老頭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些本事,他隱隱覺得那一句句都是一語中的。

  可不是個短命之相?待到自己顛覆朝綱的那一天,難道真是這小兒的命喪之時?

  想到自己的雙手將染上那小兒的點點熱血,太傅覺得這心裡有種陌生的情緒在醞釀。

  回宮後的路上,太傅並沒有再上馬車,而是拽了匹侍衛的駿馬,一路走在馬車的前面。路上的顛簸自不必說,少了男人在車裡,小皇帝終於可以盡情地翻來撞去了。

  跑了一會,太傅自己慢慢放慢了速度,想他衛冷侯,堂堂大魏的太傅,雄霸在這朝堂之上,若是想留下一個稚口小兒的性命,有哪個閻王敢要他的性命?

  倒是那龍珠子自己不爭氣,方才抱他過泥潭時發現,那體重似乎並沒有增加多少,前段日子一場寒熱便要了半條性命,還是要細細地補一補才好……

  回宮的第二天,聶清麟睡得正熟,突然寢宮外面傳來低低的人語聲,聶清麟懶懶地起身。一問才知內務府又送補品來了。

  這次那百年的人參像秋天的白菜一樣成堆,熬製得上好的阿膠也摞成了高高一摞。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補品安置在大大小小名貴的盒子裡,安巧兒問內侍監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內侍監老實回答是太傅的諭旨,要皇上細細地補一補……

  聶清麟看著這成堆的補品暗自發愁,覺得太傅大人又是殺人不見血!

  這幾天京城的城門口甚是熱鬧,隨著賞燈節的臨近,各路藩王和朝廷大員的家眷也紛紛進京了,所以這城門時不時便有豪華的車隊進來。

  禮部原以為安西王當初挑頭抗命,這進京的家眷不會太多,所以準備得也簡單了些。沒成想平西一役後,連那久不進京的七八十歲的老藩王都爭先恐後地派著兒孫趕來了。

  這一時間多了這麼多貴客,又有點措手不及,連忙調派人手加緊準備。

  到了賞燈節的那天,十里長街掛滿了各色的燈籠。宮中的御花園也是張燈結彩,一大早便有太監給皇帝送來了已經糊好燈面兒的迷燈,讓皇帝親自題寫燈謎,與其他皇族家眷的燈謎掛在御花園的長廊下,供大家遊園時賞玩。

  聶清麟提起筆來想了想,提腕迴轉,幾下便將迷燈提好。因為猜中了的人可以到出燈謎的人那討賞,聶清麟又想了想,在落款那兒寫上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名字——軒瑞。

  不能怪她小氣,要知道她可以算是大魏有史以來最寒酸的皇帝了,雖然內侍府早已經送來了封著紅封的賞銀,但要是猜出燈謎來討賞的人身份尊貴,自己又拿不出趁手的東西,豈不是白白貽笑大方?還是低調些保險。

  寫完了,她便讓小太監將墨跡幹了的彩燈提走了。

  這時,安巧兒也備好了今兒要穿的行頭。因為是皇族的家宴,所以準備的也是便服。一身明黃色的錦緞上是滾著白色的貂絨。搭配上黃金鑲嵌了明珠的頭冠,倒也玉樹臨風。

  從早上開始,各地的家眷們就開始進宮了,午宴在泰仁殿舉行。

  因為是家宴,太傅大人並沒有出席,讓聶清麟那一干盛裝出席的唐姐妹們很失望。

  在答覆了不知道第幾個皇嫂拐彎抹角地詢問太傅是否會進宮的問題後,聶清麟很想表示,太傅大人的妾室親戚也很多,家裡的來往估計比她這個皇帝還要繁複,實在是抽不開身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當用完了午膳後,便是下午的遊園時間,御花園裡到處是不見明火的暖盆,雖是室外,卻不會感到陣陣寒意。因為家眷里皇族皇子和小公主不在少數,活動安排也頗為新穎,套圈、投箸入瓶,要有戲台子上賣力表演的戲子們,都務求讓眾位親眷賓至如歸。

  按理說,這遊園會的主角是皇帝,但是今年的賞燈節,皇帝是備受冷落。在問過太傅大人不會來後,便再無人過來與她施禮說話。

  倒是那平川王的兒子,小皇叔聶忠天真無邪,因為之前與小皇帝在寢宮玩耍過,便主動跑到皇帝近前,嘰嘰喳喳地講著自己方才又玩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終於到了華燈初上之時,整個宮內的彩燈都被宮人們點亮,最後亮起的,便是那盞高二十餘丈的頭燈。當燈光點亮時,就算不是第一次看這皇家頭燈的人也會忍不住哇的驚嘆一聲。

  就在宮中被七彩的燈光點亮時,衛太傅悄悄地進了宮。

  太傅府今日熱鬧異常。厚重的門檻差點被紛至沓來的人們踏平,家中的妾室們也是盛裝打扮,要討冷落了她們許久的太傅的歡心。

  可是被一群嬌俏迷人的解語花包圍著,太傅卻半點興致都提不起來。

  他少年得志,當年十八歲便高中狀元,一舉成名。如今算起來二十有八,整整十年為官,他一步步地站到了大魏的朝堂之上,與天子並駕齊驅,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羨慕不來的機遇,可是高處不勝寒,待到他站到了最高處時,會有什麼樣的人才配站在他的身邊與之為伴呢?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那張沉靜明媚的小臉。不禁啞然失笑,任何人都可以,但是絕不會是他。

  太傅不是不清楚:自己對小兒的那點子旖旎的想法,是端不到台面之上的,只能是閒暇之餘,拿出來獨自賞玩而已,更何況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倒是替他免了糾結思量的麻煩,如今雖然藩王之亂暫告一段落,但南疆蠻夷,北方的匈奴哪一個不是他更該操心的事情?不可認真,不可認真……

  飲完了酒後,年少得志的太傅大人心中忽然又是一陣煩悶,便坐上馬車,在京城裡繞了幾圈後吩咐入宮,悄悄地從宮中的偏門進來了。

  因為那些貴人家眷們都去看頭燈點亮,長廊里除了值守的太監寂靜無人,太傅閒來無事,逐個去看那掛起的迷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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