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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沒等塗抹得均勻了,萱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偏偏哭得也是怪招人憐愛的,也不用出聲,抿著小嘴兒,便是任著大顆的眼淚一路滾落下來,砸在銀刀的刀面上,淚花四濺。

  望著那哭得水汪汪的婆娑大眼兒,宣鳴感覺快是忍不住心內湧起的笑意了,可嘴上依然淡淡地說:“再哭那鼻涕便要流到刀面上了,到時便要抹你一臉……”

  這一句太過殘忍,堪比壓住小女娃的最後一根稻糙,便是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不但如此,還一把抱住了宣鳴,不管不顧地在他那雪白的紗衣上磨蹭起了滿臉的眼淚:“晉王,你幹嘛老這麼凶萱糙,若是不好了,萱糙會改,會改……”

  宣鳴難得的善心偶發,方才純粹是潔癖使然,不想手指沾到黏膩的藥膏,便順手拿起了沒有開刃的小銀刀,沒想到卻讓這女娃情緒崩塌,連湯帶水地一同全滾入了自己的懷裡。

  晉王有心變臉,可惜萱糙已經哭得淋漓盡致,哪裡肯看你現在臉色是幾何!

  宣鳴深吸了口氣,低頭看著已經拱進他懷裡,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身的女娃,沉聲道:“大膽,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哪個丫鬟跟你一般,說抱人便抱人的?”

  可是這樣的冷聲還是呵斥不住萱糙的悲切聲。她實在是受了太多的委屈,現在在這到處都是陌生的環境裡孤苦無依地醒來,盡忘了自己是誰,接著又整日幹著自己一天都不熟識的粗活,好不容易適應了下來,做事不再出錯,主子也是生得養眼和順,原以為著便是能順當些,誰知道,卻是不知因為自己說了什麼錯話,惹得晉王不高興,竟是要用割舌頭嚇唬自己。最後又是被阿與夫人的侍女掌了嘴……挨打的那一刻,她真是拼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站起來去咬那侍女,她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生平這般的屈辱卻似乎是從來沒有經受過的,直到現在,每每回想起這一幕,心裡還是難過的不得了……難道她萱糙真是這麼惹人厭?所以自己先前的家人也沒有來尋過自己,主子厭惡著自己,別人更是可以對自己非打即罵,她真是希望自己能隨心所欲,離開這個她半點也不稀罕的境地……

  宣鳴呵斥完畢後,看著女娃抽動得更加厲害的小小肩膀,感覺自己的胸前的衣襟已經是被那熱淚浸染了,熱燙得透過內衣,讓自己的心也是莫名一悸,這女娃那日說出了一句“人都是自找不自在的”,可見她雖是女娃心內卻是極是嚮往著無拘無束,倒是難得有些魏晉豪士之氣,這樣不俗的心氣兒卻是在這白露山上成了一名低賤的丫鬟,怎一個造化弄人?

  一隻飛鳥,卻要生硬地收起翅膀,過起田鼠昏暗不見天日的生活。更好比他從堂堂的皇子變成今日天下通緝的反賊,這都是前塵決然想不到的。

  這麼一來倒是生出些許同病相憐之感,養了這麼個小東西在身邊,倒是給早已經變得麻木冰冷的日子增添了些許的趣意。她是無害的,偶爾雖然也是要亮一亮粉嫩的腳爪,但是也只是帶了些許的瘙癢,不值一提,這幾日看著她一直繃臉,倒是分外想念起那團團小臉上明朗燦爛的微笑……

  想到這,宣鳴收起原本想將她扯起扔出的念頭,緩緩地抬起了手,遲疑了一下落在了她的頭上,輕輕地撫摸著她梳在頭頂的兩隻小髮髻道:“再哭,就把你送到阿與夫人那做侍女……”

  這一句果然是比雷霆萬鈞還要管用,萱糙急急止住了嗚咽了一半的聲音,烏黑的眼睛浸在淚花里,紅著鼻頭哽咽著說:“萱糙乖,萱糙不離開晉王……”

  這模樣倒是像個小妹妹在跟兄長撒嬌一般……宣鳴自小冷情,從來沒有過跟宣家其他弟妹親近的時候,可是此時看著這淚娃娃的模樣,倒是生出了幾分兄長般的柔腸,突然伸手捏了捏她像糯米糰一般柔嫩的小臉頰,生生又是害得女娃擠出了幾滴眼淚,才是有些依依不捨的收了手,看著偷偷拽著自己的長袍抹眼淚。

  “去,替本王再拿件衣服來……”

  萱糙有些怯怯地看著晉王濕透了前胸,連忙站起來,咚咚咚跑到一旁的大衣箱前,站在矮木凳上,打開衣箱蓋,半個身子探了進去,翻找了一會,又找出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出來。晉王的雖然不太講究吃食,可是飲茶起居及貼身的小物都是十分的精緻,很多的東西,萱糙直覺便是覺得都是極好的物件。

  他跟白露山上的那些個糙莽都不同的,可是為什麼不同,萱糙也不知道。

  自己闖了禍,便是要更加殷勤地伺候主子了。宣鳴的模樣好看,身形雖然看著纖瘦,卻是一身緊實的肌肉,當衣衫半解時,烏黑如緞的長髮便一路垂掛在寬闊而線條優美的後背上,那後背光滑而雪白的肌膚因著動作,而不斷凸顯出分明的肌理,隱隱讓人體會到雖然這肌膚雪白,卻絕對是個習武人的健美體魄,這番的美景,想必世間也是沒有幾個人能親眼得見的吧?

  萱糙撐著衣服愣愣地看著,還沒有去紅的眼兒這下瞪得倒是大大的,宣鳴只能轉身伸手又去掐她的臉:“又在發什麼愣?”

  小女娃也是到了知羞恥的年紀,自然不能說自己被主子的美色一時間迷得直了眼兒,便是趕緊地替主子換了衣服,系好了搭帶還有腰帶。

  按著慣例,被外人弄髒了衣服,宣鳴是絕對不會再要了,甚至都容不得改作他途,一般都是扔到木屋後的小灶里焚燒了事的。

  可是當萱糙將那沾滿了淚水的衣服拿起準備抱出屋外時,宣鳴卻淡淡地說:“這件衣服用的雪柔蠶絲,絲線的針腳也夠密,你用溫水洗淨後,抱去給雜事營fèng補的婆子,讓她替你改一身合身的羅裙吧……”

  這幾日萱糙偷吃的各種魚肉,總算沒有白入肚子,小丫頭明顯又長了個子,原先的肥褲子吊了起來,露出了一圈雪白的腳脖子。有那麼幾次,他無意中瞟見一些個年輕的少年守衛,總是有意無意地望著萱糙可愛的小臉……還有露出的那一圈白嫩的腳脖,那有些露骨的眼神,讓人很難生出愉悅之心來。

  這個丫頭……長得再大些,便是要越發的勾人了。

  宣鳴望著那抱著衣服歡天喜地地出門去改衣的小女娃,猶自想著……

  又過了幾天,因著阿與身邊一個侍女無意中站在了正在商議秘事的軍帳前,被巡查的士兵發現,拖到了晉王與幾名大將的面前。

  面對偷聽軍機,乃是細作的指控,那侍女百口莫辯,直說自己是冤枉的……可是當她眼望著邱天,準備說出乃是他將她叫來時,,卻早已經被一旁時侍衛用破布堵了嘴,拖了出去,打了十大軍棍。

  阿與聞訊趕來,看著宣鳴難得陰沉的眉眼,自然也不會替那侍女求情,為了彰顯自己的乃是公私分明的主子,當得這白露山女當家的名號,便是張嘴將那侍女貶進了白露山的紅帳里。

  當天夜裡,聽說這紅帳來了新的貨色,那些個饑渴的兵卒便都趨之若鶩,結果天還未亮,被折磨了一宿的侍女吞了一個兵卒扔來的嫖資碎銀,就這麼自盡墜銀而亡。

  這消息在白露山的婆娘嘴裡傳的很快。都是在小聲地議論這這個平日仗著阿與夫人的名頭,總是跋扈驕橫的侍女如何一夜之間名節不保,命喪黃泉的。

  小萱糙坐在fèng衣服的婆子身邊,正眼巴巴地等著新衣出爐呢。

  這布料實在的金貴的,那婆子拿到手裡問明是宣王賞賜給這小丫頭的,自然是不敢怠慢,手腳麻利地替萱糙量身裁剪。又精心fèng補,還在蓋好的小羅裙的裙擺處fèng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淡黃的花蕊很是惹人垂愛,穿在身上來回走動時,便是讓小小的茉莉花在鞋子上來回的擺動。

  那婆子也是做事要樣子的,一看萱糙的那兩隻漏腳趾的破糙鞋,與那羅裙實在是不搭,便將給自己女兒做好的一雙棉布納花的小鞋子拿來,讓萱糙換上,等到這一身衣服儘是搭配了整齊,這身雪白的衣裙倒是更是襯得這女娃的可愛了。

  就連製衣的婆子們也連連讚嘆:“哪裡像侍女,分明就是個大家的千金……”

  第164章

  萱糙被婆子說得臉頰微紅,興沖沖地穿著新改好的羅裙,準備叫主子過一過眼。可是當跑回到木屋內時,卻發現宣鳴的人已經不在了。

  一問才知,前線吃緊,大齊與胡戎的聯軍攻過來了,而晉王宣鳴已經上前線指揮了。

  她興味闌珊地走進了木屋一旁的小廚房,抓起摺扇去扇著那爐上燉的雞湯,眼角的餘光自然是掃到了院子前的那幾棵翠竹上,這一看不禁一愣,那原本已接長得很是茂密的竹子,不知為何,竟然被人連根拔起了幾株,變得有些稀疏了。

  萱糙頓時有些心內不安了,她記得晉王說過,這竹子的枝葉皆是有毒的,若是被人砍了去亂用,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可是四下一問,卻聽到那院裡的雜役說,是晉王命人挖的竹子,至於作何他用,卻是不得而知了。

  萱糙呆愣愣地看著竹下石土被翻開了痕跡,心內隱隱閃過一絲不安……

  驍王秉承著速戰速決的念頭,是決心將這白露山連根拔起的。是以,胡戎整頓完畢後,便率領聯軍夾擊了過來。

  在臨出發前,他又去見了飛燕,卻發現平日無論他要經歷怎樣的惡戰時,總是一臉淺笑與他寬心的佳人,此時卻是眉宇間微微有些郁色。

  驍王明白飛燕的心事為何。因為他要攻打的不是別處,而是白露山——這個飛燕為之勞心勞肺,殫精竭慮的地方。

  想必那山上的將士都是有些飛燕相熟的,雖然樊景現在已經不在世上,可是叫她看著自己親手奠定的基業毀於一旦,心內的滋味自然是不能言表的。

  明白飛燕所憂,驍王卻是不能說出任何擔保寬慰之言,畢竟刀劍無情,若是白露山的將眾能順應大勢,不負隅頑抗,那他定然能善待降將,讓他們都能解甲歸田,體面還鄉。可是倘若白露山受了宣鳴的一力挑唆,定要頑抗到底,必定是少不得血流成河……

  所以驍王既然不能保證什麼,乾脆一直都不說,畢竟現在她畢竟不再是白露山的諸葛書生,而是他驍王的愛妃,身份的改變,勢必是有所取捨。驍王不想讓飛燕為難,便是乾脆讓她置身事外,連隻言片語都是不要聽了。

  當驍王出了村落後,飛燕靜坐在屋內,默默地吐了口氣。如今天下大勢已定,本來白露山也是有意歸降與大齊,樊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便是說明山上的眾位將士們已經凸顯了疲意,想要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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