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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驍王看著飛燕滿腹心事的臉,突然伸指輕觸了一下她微微蹙起的眉頭。

  飛燕一愣,便望向了驍王。

  驍王開口說道:“還記的你我多年前,在路上相遇,你便是坐在路旁飲茶,眉頭卻是輕輕蹙起,本王那時就在想:這樣清麗的佳人,卻為何總是這般的滿腹心事,若是他日得卿,定不讓她染上半縷愁緒。可是今日,愛妃卻還是這般的心事重重,當是何日才能盡向你的夫婿敞開言路,訴盡心中所想?”

  尉遲飛燕聞言,半低著頭卻沒回答。

  飛燕她從來都是確定了目標,便全力以赴而為之。以前在白露山是如此,後來倒是叔伯家還是如此。可是這驍王卻並不急著赴任剿匪,只是出了京才發現,一路倒更像是遊山玩水。只要是路過哪一座名山古剎,並定要停下來,好好地賞玩一番。

  這樣閒散的日子對於飛燕來說竟是生平並不多見的經歷,一時間,鬆懈得竟是無所適從,就好比今日,明明應該趕著去下個驛站坐船,可是驍王卻聽聞說這附近的福山此時正值紅葉最美的時候,便興致勃勃地命人驅車去福山,準備賞完紅葉再出發。

  當到達福山時,剛一下馬車便感覺晨霧繚繞,此地倒是比京城氣候要冷上許多。寶珠將兔絨的輕裘披在了飛燕的身上,而驍王則穿著一件黑色狐皮的短襖,下身則是馬褲搭配著一雙軟底的短靴,高大英挺的身材搭配著這一身打扮倒是顯得英姿颯慡。

  因著是微服出遊的樂趣,並沒有帶太多的侍衛上山,也是有肖青帶著著兩個侍衛,還有寶珠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隨行。

  此時正是游山正好的時節,雖是清晨,可是青石鋪成的山路上卻是遊人三五成群了。這一路上出遊的婦人倒是不少,更有家丁護院陪護的富家小姐們在林間漫步。

  飛燕注意到,許多年輕的女子在這狹窄的山路碰到了驍王時,總是忍住不紅著臉,偷偷地借著下台階的機會偷看著他略帶異域風情的眉眼。

  許是她們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戰場上是多麼的冷血可怕,才會這般大膽地去打量他。不過倒是有什麼好看的?

  飛燕忍不住也瞟了身旁的男子一眼,眉眼深邃,鼻子高挺,一雙劍眉濃黑入鬢,一股子男子的剛毅之氣迎面襲來,也許是在兵營里浸染久了的緣故,相較之下,她欣賞的還是那種帶有儒雅之氣的男子……像霍尊霆這般太過侵略性的俊美長相,的確是微微有些承受不來……

  只顧著出神,眼睛膠著在驍王的臉上便徑直發呆去了。驍王不知自己的長相被人嫌棄,卻被飛燕這難得神遊的模樣逗得微微發笑,低頭小聲對她說:“這裡路窄,莫要發呆,入了夜讓你看個夠可好?”

  飛燕的鳳眼迷茫地眨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抿了下嘴,低頭繼續前行。

  走到一半,山路漸漸不好走,驍王便蹲身,讓飛燕趴伏在了他的後背上,飛燕自然是推卻不讓,怎奈這驍王豈是會讓人拒絕之人?最後到底還是背起了她,朝著遊人稀少的山後小徑走去。

  驍王的力氣很大,腿長步穩,趴伏在他的後背上只覺得身子像是坐轎一般微微顛簸。只是如斯這般,自己的身子便要全帖服在他的背上。

  飛燕只能努力勸服自己,這個男人乃是他的夫君,就算此時在山中的行為逾矩,也是說不得他什麼的。

  “你若再往後仰,可是要掉下去了,倒是便將你扔在這山路上,不管你了。”驍王突然開口說道,提醒著背後的女子莫再往後仰了。

  聽了他的話,飛燕只能盡力放鬆身體,倒在他的脊背上,心裡卻忍不住腹誹道:“死太監,後背上的箭傷可是好了?也不怕自己這般,壓裂了傷口!”

  走了一段,晨霧漸濃,最後已經是下起了瓢潑的山雨。

  幸好他們已經走到路旁的涼亭,便來到了亭中避雨。雨花透過茂密的枝葉砸落到了涼亭飛翹的屋檐上再四散飛濺,一時間整座大山都被這刷刷的雨聲淹沒,片片紅葉在雨中閃著微光。

  寶珠連忙從自己拎著的包囊里掏出了已經填了竹炭的手爐,點燃後,攏好了外面的布囊送到了飛燕的手裡。

  涼亭本身不大,僅夠容納三人,至於肖青還有侍衛都是撐著傘侯在了亭外。

  因為石凳太涼,驍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狐皮夾襖鋪在了上面,再讓飛燕坐下,而他則坐在靠外側的石凳之上,用自己魁梧的身軀替飛燕遮擋著飛入亭內的雨珠……

  這等體貼豈可被人忽略?可是偏偏來自驍王的柔情卻是叫人無法消受。

  人都說浮生若夢,這幾年她的際遇便是一個似乎怎麼也醒不來的荒誕不羈的夢。還記得驍王懸賞雇買刺客,要拿下她項上人頭的決心猶在,可是這廂卻是昔日索命的閻王死敵,一路輕執著她的素手,暢遊在紅葉似火的幽山之中,灼燙人心的體貼,竟然好似曾經的博弈較量,你死我活的種種算計一股腦地被滿天的山雨沖刷得無跡可尋……

  他竟是這般的不記前仇嗎?他……的心裡到底是裝裹著什麼?

  就在這時,亭外的大雨漸漸停歇,驍王站起身來,到亭外看看雨勢大小,飛燕抬眼正好看見了他寬闊的背影,此時除下了夾襖,他裡面只穿了一件棉衫,因著方才一直在遮擋著雨水,白色的棉衫已經被打濕變得透明,緊貼在了肌肉糾結的後背上,此時雨後的陽光從彤雲散去的天空傾灑下來,正好照亮了他的脊背,她可以清楚的瞧見那片肌理上半絲先前看到的腐爛傷痕都沒有……

  難道……

  飛燕只覺得太陽穴微微一跳,隱約便是明白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驍王也適時轉身,正好看到了飛燕訝然的表情,他微微轉頭瞟了一眼自己肩頭的水,然後抬起眼來,意味深長地衝著飛燕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了看都是讓人有種心驚膽寒之感。

  那天晚上,驍王包下福山下的一處別苑暫住。

  每到一處,床榻的寢具俱是府里自帶出來的,驍王與側王妃的臥房也早早收拾了出來。只是今晚,早就梳洗完畢的飛燕卻是遲遲都不肯從浴房出來。

  第46章

  可是就算在木桶里泡了又泡,連換了桶的熱水,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最後倒是避無可避,才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款袍睡裙出來。一頭秀髮雖然是用厚棉長巾細細地吸了水,卻還是有些微微的濕漉,就這麼披散著在了身後,顯得素淨的小臉越加我見猶憐。

  回到臥房時,卻發現驍王並沒有入寢,而是軒窗下的軟榻上獨自對月飲酒,見她過來了,便是對她輕輕舉起酒杯相邀。

  飛燕走了過去,發現那酒液微紅,當是那次侯府雨中烤魚時飲下的去除寒氣的梅子酒,這酒味道甘酸,酒勁兒也不甚大,就連敬柔那次都是豪飲了幾杯的。今日在山中行走,腿部著了寒意,有有些隱隱的痛楚,所以見他遞過來,便伸手接住,坐到了驍王的對面。

  福山的夜晚,秋蟲鳴叫不時透過晚風迴蕩在耳邊,屋檐猶在滴落著淅瀝的雨滴,兩人對飲送酒的,也不過是一碟子栗粉與羊肝粉搭配了紅糖熬煮切成小方塊的紅羹。

  今天的晚餐倒是豐盛,隨行的廚子看著天氣陰冷,便製作了烤辱豬,松茸春卷,蘇肉藕盒和豆腐絲湯。

  看著雖然簡單,但是做起來很是麻煩。烤辱豬選的是三個月大的南方白皮豬仔,廚師給豬仔全身抹上十幾種香料糙藥做成的調料,按摩多時,然後用乾淨的棉布包裹放到陰涼處放置,然後再按摩再包裹,反覆多次,讓調料的味道鑽入肉里。然後用松油火把將豬仔全身烘烤十分鐘,讓豬皮變厚,再放到火堆上烤五個小時,這樣烤出來的辱豬香飄四溢,十幾米外就能聞到混合這青糙藥味的肉香氣。

  這個驍王平日在府里吃食到時節儉,不知為何這次出府了,卻是樣樣要的考究奢華。

  可惜廚子的這番靜心,卻並沒勾起側王妃的多少食慾,晚飯食得不多,此時下酒的紅羹倒是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驍王只是飲酒不語,飛燕便也不說,只一手輕攏衣袖,露出半截瑩白纖細的手腕輕輕執著酒杯,默默飲著白瓷杯里甘酸的酒液。待得溫酒壺裡的酒盡了有一半時,驍王突然出聲問道:“你看這夜色,是不是與夜襲渝州那一役有些相似?”

  飛燕聞言,執著酒杯的素手便是一頓,心裡微微詫異他為何竟是提起了二人對峙時的陳年舊事。

  尤其時渝州那場夜戰,乃是以驍王落敗而收場,便是再不計前嫌,在她面漆提起的自己落敗的情節,也是讓人略有不解的。

  “過了太久,妾身都是記得不清了……”飛燕將半杯酒一飲而盡道。

  可是驍王的談性卻是分毫不減,依舊眯著眼回憶道:“渝州乃是北地至關重要的咽喉要地,我心知白露山的義軍必定要拿下這裡,便是立意將渝州當成酒瓮,請君一入,也正像我想的那般,義軍的主力果然是主力全出,圍攻當時外防鬆懈的渝州。”

  飛燕沉默了一會,問道:“既然驍王早生此計,為何不守住渝州北翼的的山口?”

  當時渝州兩面環山,白露山的主力分成三路,一路攀附險壁,從半山往城中she浸了火油的弓箭,一路從正門攻入,而另一路則從北翼的山口夾攻,避免有大齊的援軍支援渝州城,一旦開城,便也一同入城助攻。

  這次的攻城計劃,乃是樊景制定的,當是他急於拿下渝州,開闢北地的給養之路,便是不肯聽她的苦苦勸阻,趁著渝州城中的齊軍主力增援一旁的州郡時,展開閃電攻勢一舉拿下渝州。

  可是樊景制定的這攻勢看似把握十足,卻忽略了一點,守住山口固然可以阻斷援軍,可是一旦此處預先有齊軍設下埋伏,便是成為泥潭之地,再難抽足,一旦被膠著住,那麼先入城的義軍便是瓮中之鱉,只能關門被燉煮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不同意便是疑心這渝州原本便是驍王的謀算之計。可是那次樊景卻是一意孤行而為之。記得那時,她苦苦勸阻無果後,便是破天荒地隨著樊景的大軍一起守在了北翼山口處。那時的她,總是預感這場夜攻隱隱投著不祥的氣味,便是抱著與君共生死的決心執意隨行的。

  那次偷襲戰中,當城門被攻破,他們一路暢通阻止入城時,飛燕那時的詫異竟是大過欣喜的。狡詐異常的驍王竟是白白捨棄了這誘敵圍攻之所,當真不是他用兵的風範。

  也是自從那大獲全勝的一役後,樊景的信心高漲,愈加剛愎自用……

  原以為那一戰役的蹊蹺今生無解,沒想到多年後的秋雨軒窗前,倒是可以開誠布公地問一問這當時主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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