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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

  健康快樂

  一九八五、九、廿四

  十五歲的迷惑

  龍教授:您好!

  我很急迫地、著急地、想請教您一些問題,希望您不吝指教。我今年初三,雖聯考將至,卻還是忍不住地想問、想說。利用模擬考後的小暇片刻,附上這些疑惑、著急。

  歷史老師告訴我們,“左派”“右派”的由來典故,是因為法國的議會在開會時,較保守的議員總是聚坐於右邊,較激進的則聚坐於左邊。我老覺得執政黨太右,反對黨太左了。我對於太多事不懂,像什麼是“保釣”“綠化”等。我生於一九七一年,十五歲的我有太多、太大的疑惑。同齡的同學,課餘時並不對這些感興趣,有些甚至一點也沒概念。我對這方面較感興趣,有志於社會工作,在看完《不會鬧事的一代》後,更是急迫地去涉獵一些平常不看的社論、時勢政局評析之類的文章,愈覺台灣原來這麼孤立、政局這麼壞,還有那麼多我沒概念的東西。

  在上次選舉縣市長時,在課堂上,導師向我們進行傳導。雖然,我們沒有投票權,但是家長有,尤其班上同學的家長有四分之三強,是屬於知識水準較低的藍領階級。所以在選舉之前,實行“選情方針”,主題是:“黨內的都可以、黨外的都不可以”。我當時楞住了,這不是拉票嗎?在我的觀念中,黨太過腐敗不振、問題叢生,不知改革;黨外則太缺乏“反對黨的水準、忠誠、方法、手段”。我不知道要向誰請教這些問題。

  學校里,一大堆保守派的老師,連公民課都不忘教我們容忍、息事寧人。而父母呢?他們雖任教職,卻屬“太左”,黨外書刊看不少,但是主觀的性格,已被雜誌刊物所左右。

  報上說您已創造了一個“龍應台時代”,雜誌上說您已成為“青年導師”,所以我想問您:中國人的水準太低,所以才會搞成這樣,對不?我實在有沉沉的無力感,自身的安全,大家的權益,都面臨危機。十五歲的我,是否太早蒙上這灰暗的醜陋。我一直希望中國人也能像日本人一般,有強烈的羞恥心,奮發不懈,也希望像北歐有先進的社會福利,更是希望能有那英國的政治環境,美國的民主制度。這是不是遙遠的夢想?會遲到或是永遠不到?癥結是什麼?

  讀者敬上

  五月三十一日

  老師,說話小心點

  龍阿姨:

  請容我這樣稱呼你,因為我是如此尊敬你。

  日前看到你在報上所登的《容忍我的火把》一文,對於“趙先生”所做的行動以至造成對你的屈辱,深深的為你抱不平。你發揮勇氣與毅力,用行動來表示你愛這個社會,卻需忍受一些無知人士的無聊舉動及流言毀謗。

  而就我所知,我們目前這個社會像“趙先生”這樣的人,為數不少,如我有一位老師,他在補習班教課,有一回他在上課時表示中國時報有一些文章實在非常好,能夠正確指出我們社會的缺失以及病痛,而座下竟有同學立刻大呼“中學生只讀中央日報”,表情嚴肅且憤怒,再加以這位老師,平日即同你一般,對一切事物就事論事,只認理而不認人,上課時即不斷的向學生灌輸為人處事所應有的客觀態度,所以這位學生在數日後同他的父親一起到補習班,而這位家長竟冒充自己是“有關單位”的人,要這位老師說話小心點。

  我想這位學生以及他的家長乃至於“趙先生”和建議美術館“避紅”

  的某先生,他們的心絕對是好的,只是他的行為和意識形態是如此的幼稚昏泯,令人不禁搖頭嘆息!

  我認為教育制度的僵化,對於這種情形是有責任的。

  龍阿姨,誠如你所說的,“他們”代表的是少數,所以請你千萬不能灰心。喜歡、支持這把“野火”的人還是非常多的,你的“野火”只燒野糙,我們絲毫不以為忤,且感到溫暖,在這個道德勇氣冷淡鮮見的環境中。

  讀者敬上

  代溝

  龍教授,您好:

  我是一個補習班的學生,我很喜歡您的文章,您的文章給我很大的啟示和感觸。雖然面對巨大的學業壓力,但我從不錯過每天在人間副刊中掃視。

  很久以前就想寫信告訴您,遠在南部鄉下也有人對您所寫的認真去感受。在《中國人,你為什麼不生氣》之前,我從來不看社論之類的文章,新聞也只掃過大標題,但這篇徹底改變了我的“閱報觀”。在此之前,我對台灣的社會的一些行為的認識都很零碎,在我心中“台灣本來就是這樣,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想不到看了這篇之後,開始去關心社會。從那時起,從不放過人間副刊中有關這類檢討社會得失性的文章,這都是您筆所帶來的。

  在與“生氣”有關的行為,我也曾有過,但很慚愧,我表現得很懦弱。

  在鄉下,晚上大家都較早睡覺,雖然我家門前那條路是全鄉最主要的道路,但大家差不多在十點多就關門睡覺了。在接近聯考之際,在大家都熄燈後正是我讀書的最佳時刻。但就在我家對面一間三角窗房屋之騎樓下,每天晚上總是聽到很大的喧譁聲,我好幾次想去叫他們小聲一點,但都鼓不起勇氣。

  我的口才不好,找不到適當的話去說,且那些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幾個“老伙仔”在喝酒,而那些人正是最難理喻的。直到有一天我真的無法在那種情況下將書咽下,又想起《中國人,你為什麼不生氣》,我就毅然地走出去。結果,卻是十幾個約二三十來歲的人,他們不和善的臉色來判斷,是十足混混型的工人。那時我真的有些後悔,心跳急速增加,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好向他們和氣地說:“拜託你們講話小聲一點,人家都在睡覺了,我也要看書。”其中一人只露出一副冷笑的樣子,另外一人則以譏諷的口吻說:“人家叫你小聲一點。”我講完就走,連頭都不敢轉回,因為一轉回,可能就會遭殃。等到我回到家裡,就聽到更高的喧囂聲,“干××,他叫我閉嘴,

  ※※※,

  連一個娛樂的時間都沒有,高雄的歌廳開到半夜都沒人說怎樣,※※※,

  在那一家,去叫他出來,

  ※※※。”

  並且一直重複這些話和

  ※※※。

  我雖然“躲”在家裡,但還是緊張得要命,生怕他們來敲我家的鐵門,直到十二點多他們散去後,我才稍微平靜下來,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麼這麼懦弱。

  我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家人,說出采不被罵死才怪。我家人就像龍教授所寫的一樣,只叫我用功讀書,做個“好”孩子,什麼事都不要管,但我卻無法這樣,因為我討厭思想受別人左右。從小祖父母、父母都只叫我認真讀,將來才不會繼承水果園去過苦日子。“人家××都考上國立大學;看看××家的孩子大學畢業,現在做××;你看你的××都到美國留學。現在甚至連大學畢業都找不到工作,考不上大學,你又算什麼,像你這種樣子也不是做粗重的料子。你弟弟頭腦不好,不喜歡念書,以後就讓他去種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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