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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蟋蟀!

  打瞌睡的人睜開眼睛說:蟈蟈,一塊錢一個,餵它西瓜皮,能活兩個月。

  媽媽踏上自行車回家,腰間皮帶上繫著兩個小竹籠,晃來晃去的。

  剛從動物園回來的孩子正在說熊貓。“媽媽,”安安說,“有一隻熊貓這樣——”

  他把兩隻手托著自己下巴,做出嬌懶的樣子。

  “這是什麼東西?”飛飛大叫起來。

  “安安,”媽媽解下竹籠,擱在桌上,“你說這是什麼?”

  兩兄弟把臉趴在桌面上,好奇地往籠里端詳。

  “嗯——”安安皺著眉,“這不是螳螂!因為螳螂有很大的前腳,這不是蚱蜢,因為它比蚱蜢身體大,這也不是蟬,因為蟬有透明的翅膀……是蟋蟀嗎媽媽?”

  “對,”媽媽微笑著,“北京人叫蟈蟈。”

  “叫哥哥?”飛飛歪著頭問。

  ※       ※        ※

  黃昏出去散步,兄弟倆胸前脖子上都圈著條紅絲線,絲線繫著個小竹籠,竹籠跟著小兄弟的身體晃來晃去。

  入夜,小兄弟閉上眼睛,濃密而長的睫毛覆蓋下來,使他們的臉龐甜蜜得像天使。蟈蟈開始叫,在安靜的夜裡,那叫聲盪著一種電磁韻律。小兄弟沉沉地睡著,隔著的媽媽卻聽了一夜的叫哥哥。

  早餐後,兄弟倆又晃著竹籠出門。經過一片草坪,三兩個小孩和大人用網子正捕捉什麼。小兄弟停下腳步觀看。

  “外國小孩好漂亮!”手裡拿著網子的一個媽媽踱近來,“您是他們的阿姨嗎?”

  在北京,“阿姨”就是保姆或者傭人的意思。媽媽笑著回答:“是啊,我是他們的保姆,也是僕人,還是他們的清潔婦、廚娘。”

  “來,送給你一隻。。一個大一點的孩子對安安伸出手,手指間捏著一隻碩大的蜻蜓。

  安安卻不去接。這麼肥大的蜻蜓他可沒見過,他猶豫著。

  “我要我要——”飛飛叫著。

  “不行,”媽媽說,“你會把它弄死。”她小心地接過蜻蜓,像小時候那樣熟稔地夾住翅膀。

  走了一段之後,媽媽說:“你們看夠了嗎?我們把蜻蜓放了好不好?”

  好!

  放了的蜻蜓跌在地上,大概翅膀麻痹了。掙扎了一會,它才飛走。孩子的眼睛跟隨著它的高度轉。

  “媽媽,”安安解下胸前的小竹籠,“我要把我的蟈蟈也放了。”

  他蹲在路邊,撕開竹籠,把蟈蟈倒出來。蟈蟈噗一聲摔進草叢,一動也不動。安安四肢著地,有點焦急地說:

  “走啊!走啊蟈蟈!回家呀!不要再給人抓到了!”

  蟈蟈不知是聽懂了,還是受到那熟悉的草味的刺激,它真抬起腿來開始邁動,有點艱難,但不一會兒就沒入了草叢深處。

  安安如釋重負地直起身來,轉頭對飛飛說:“底笛,把你的也放了吧?它好可憐!”

  “不要不要不要——”飛飛趕緊兩手環抱竹籠,拼命似地大喊。

  5

  回到歐洲已是秋天。蘋果熟得撐不住了,噗突噗突掉到草地上,有些還滾到路面上來。

  媽媽把自行車靠著一株樹幹,眼睛尋找著最紅最大的蘋果。滿山遍野都是熟透了紅透了的蘋果,果農一般不在乎那踏青的人摘走一兩顆。媽媽給小兄弟倆和爸爸一人一個蘋果,然後彎身從草地上撿起幾個。

  走,去餵馬。

  馬,就在前面轉角。有一隻棕色的馬把頭伸出來要吃飛飛手裡的蘋果,飛飛不高興地罵著:

  “嘿——這是我的蘋果,你吃你的,地上撿的。”

  安安擱下單車,有點膽怯地把一個蘋果遞過去,馬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啪啦”一聲就將蘋果卷進嘴裡。咀嚼時,蘋果汁不斷地從馬嘴涌流出來,散發出濃濃的酸香。

  回程是上坡,爸爸力氣大,背著飛飛早不見蹤影。媽媽和安安推著車,邊走邊聊天。

  “媽媽你知道嗎?我又看到我的baby鳥了。”

  “什麼你的鳥?”

  “就是在我陽台上夫出來的小鳥,我前天在葛瑞家的陽台上又看到了,只是它長成大鳥了。”

  媽媽很有興味地低頭看著兒子:“你怎麼知道那一隻就是你陽台上的baby鳥呢?”

  “知道呀!”安安很篤定地,“它胸前也是紅色的,而且看我的眼光很熟悉。”

  “哦!”媽媽會意地點點頭。

  “噓——”安安停住車,悄聲說,“媽媽你看——”

  人家草坪上,楓樹下,一隻刺蝟正向他們晃過來。它走得很慢,頭低著,尋尋覓覓似的。

  媽媽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傢伙,也悄聲說:“它們通常是晚上出來的,這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這麼清楚地看一隻刺蝟……”

  “我也是。”

  “它看起來軟軟的,使人想抱——”

  “對,可是它全身是刺——媽媽,”安安突然拉著母親的手,“它等一下會全身捲成一個有刺的球,因為我看到那邊有隻貓走過來了……”’

  媽媽尋找貓的身影,貓竄上了楓樹,刺蝟一聳一聳地鑽進了草叢。

  秋天的陽光拉長了樹的影子,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是安安和媽媽很愉快地推著車,因為他們第一次將刺蝟看個夠、看個飽。

  觸電的小牛

  一個秋天的下午,陽光懶懶地照進窗來,濃濃的花生油似的黃色陽光。所以那麼油黃,是因為窗外木蘭樹的葉子金黃了,落了一地,好像有人用黃色的毯子將草地蓋了起來。

  飛飛剛剛氣呼呼地回來,不跟小白菜玩了,為什麼?因為她哭了。她為什麼哭?因為我踢她。你為什麼踢她?她一直叫我做狗狗,她不肯做狗狗,然後我做可愛小貓咪,然後她不肯,我就踢她……

  媽媽躺在沙發上看一本名叫《一個台灣老朽作家的五十年代》的書;百般無聊的飛飛把頭擋在書前,“不給你看,”他說,“跟我玩。”

  他爬上沙發,把身體趴在母親身上。

  陽光刷亮了他的頭髮,媽媽摟著他,吻他的頭髮、額頭、睫毛、臉頰、鼻子……飛飛用兩隻短短的手臂勾著媽媽的脖子,突然使力地吻媽媽的唇。

  “黏住了!”媽媽說,“分不開了!”

  飛飛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突然說:

  “我們結婚吧!”

  媽媽好像被嗆到一樣,又是驚詫又是笑,笑得喘不過氣來。

  電話剛好響起來。

  “您是華德太太嗎?”

  “是的。”

  “您認識一個小男孩叫弗瑞弟嗎?”

  媽媽的腦袋裡“叮”一聲:出事了。安安和弗瑞弟在半個小時前一起到超級市場後面那個兒童遊樂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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